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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酒杯落地的脆响与棺材的敲击声撞在一处,像两记重锤砸在寂静的院子里,震得檐角铜铃都发出哀鸣。王胡全手里的布包 “啪” 地坠在地上,黄纸朱砂撒了满地,他僵在原地,脸色比灵堂里的白幡还要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别慌。” 我一把按住他颤抖的肩膀,指尖触到他后颈的冷汗,黏得像层薄冰。三爷爷做的棺材用的是百年柏木,棺板夹层里还嵌着桃木符,寻常阴气根本钻不进去,这敲击声来得实在蹊跷。

灵堂里的烛火突然齐刷刷往棺材方向倾倒,烛泪在供桌上淌出弯弯曲曲的痕迹,像条通体漆黑的蛇正缓慢爬行。我快步走到棺材旁,绕着棺身转了一圈 —— 柏木棺盖严丝合缝,边缘的朱砂封印完好无损,红得像刚凝固的血,确实是三爷爷的手法。

“咚。” 又是一声,这次更响,像是有人用拳头在里面狠狠砸。棺身震颤的瞬间,我瞥见棺材底部渗出几缕黑气,比厢房屋顶的淡了许多,却带着股焦糊味,像烧透的纸钱混着烂肉。

“是…… 是我爹吗?” 王胡全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双脚像钉在地上似的不敢挪动半步。

我从布包里摸出铜镜,这是三爷爷教的法子,用正午的阳光照棺身,能看见阴气的走向。镜面反射的光斑扫过棺材时,底部突然浮现出个模糊的手印,五指张开,指节分明,像是在拼命往外推。

“不是你爹。” 我盯着那手印皱眉,“你爹的魂魄已经附在镇魂符上了,这是别的东西。” 话音刚落,厢房里传来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声,王胡全这才想起女儿,拔腿就往那边跑,鞋跟磕在青石板上发出慌乱的响。

我跟着冲进厢房,正看见小女孩指着墙角哭喊:“黑…… 黑乎乎的…… 咬我……”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墙角的阴影里蹲着团灰雾,正往门缝钻,边缘像被风吹动的烟,看样子是被棺材里的动静引过来的。

“艾草!” 我喊了一声,王胡全慌忙从地上抓起一把艾草递过来,手背上还沾着黄纸碎屑。我捏着艾草束往阴影里一戳,灰雾 “滋啦” 一声散开,空气里飘起股烧头发的臭味,小女孩的哭声顿时小了些。

“这是‘棺煞’。” 我边说边往小女孩手腕上系红绳,这是二爷爷教的驱煞绳,用七根浸过符水的红绳编的,绳结里还裹着艾叶,“棺材没按时下葬,滞留过久就会生这东西,专吸活人的阳气,尤其爱缠小孩。”

王胡全抱着女儿浑身发抖:“那…… 那现在咋办?我爹还能顺利下葬吗?”

“得先把棺煞逼出来。” 我想起《百符录》里的 “破煞符”,转身往灵堂跑。刚到棺材旁,就看见棺盖缝里渗出的黑气更浓了,丝丝缕缕缠绕着,还夹杂着血丝般的红线,像无数细蛇在扭动。

“全叔,拿糯米来!” 我扯开黄纸,往朱砂里加了把糯米 —— 大爷爷说过,三年陈的糯米能克阴煞,效力比寻常糯米强十倍。画符的笔尖刚碰到黄纸,棺材突然剧烈晃动起来,棺盖 “吱呀” 作响,木头摩擦的声音尖锐刺耳,像是马上要被顶开。

“咚!咚!咚!” 连续的撞击声震得供桌都在晃,灵前的遗像突然 “啪” 地掉在地上,玻璃罩摔得粉碎,相框里的黑白照片露出道裂纹,正好划过死者的眼角。我眼疾手快,把刚画好的破煞符拍在棺材盖上,朱砂符文接触棺木的瞬间,“腾” 地冒出串火星,像点燃的火药。

“嗷 ——” 棺材里传出声不像人声的惨叫,又尖又利,震得人耳膜生疼,仿佛有把钝锯在脑子里来回拉扯。黑气从棺缝里疯狂往外涌,却被符纸挡住,在棺盖上方聚成个模糊的人影,没有五官,只有两只发光的绿眼睛,像暗夜里的狼瞳。

“还不走?” 我举起桃木符往人影上拍,这是大爷爷给的,用雷击桃木做的,符身还带着淡淡的焦痕,专克邪祟。人影被桃木符击中,发出声凄厉的嘶鸣,瞬间散成无数黑点,像被踩碎的萤火虫,争先恐后钻进地里不见了。

棺材终于安静下来。我喘着气擦了把汗,手心里全是冷汗,王胡全抱着女儿站在门口,脸色发白如纸:“走…… 走了?”

“暂时走了。” 我捡起地上的遗像,玻璃碎片里映出自己的影子,额角竟渗出层冷汗,顺着脸颊滑落,“得赶紧下葬,再拖下去还会生煞,到时候更难对付。”

这时,附在镇魂符上的王大爷魂魄突然动了动,符纸微微发烫,像是有生命般搏动。我把符纸递到王胡全女儿面前:“小妹妹,跟爷爷说再见吧。”

小女孩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伸出小手轻轻碰了碰符纸:“爷爷?” 符纸突然亮起柔和的微光,在墙上投出个模糊的老人身影,正对着小女孩慈祥地笑。身影渐渐变淡,最后化作一缕青烟,从窗户飘了出去,融入傍晚的霞光里。

“可以下葬了。” 我把破煞符贴在棺材底部,又在四角各压了片艾草叶,“这次抬棺的时候,让抬棺的人嘴里叼着艾草,保准顺利。”

王胡全连连点头,赶紧去叫村里的伙计。我看着他忙碌的背影,摸了摸怀里的《百符录》,纸页粗糙的触感传来,突然想起三爷爷出门前说的话:“这行当,看的是人心,破的是执念,手艺再好,不懂人心也没用。”

太阳偏西的时候,棺材终于抬出了院门。我站在村口看着送葬队伍远去,柏木棺材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金光,这次走得稳稳当当,再没出半点岔子,连路上的风都变得温顺起来。

王胡全塞给我个沉甸甸的布包,里面是报酬,还夹着几张崭新的黄纸。我摸着布包笑了笑,转身往老院走,晚霞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看不见的线,一头连着老院,一头系着这片刚刚安宁下来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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