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收拾着，门外传来轻缓的脚步声，紧接着是香雾的声音：“林娘子，王爷让你过去一趟。”
来了。
林闪闪心里一紧，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知道了，这就来。”
跟着香雾穿过曲折回廊，来到一间灯火通明的书房。
刚进门，淡淡的墨香混着松脂燃烧的清冽气息便萦绕鼻尖，驱散了夏夜的燥热。
萧南宴正坐在案前看卷宗，烛火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闻声抬头，目光落在她身上时，明显顿了一下。
她换了身灰扑扑的粗布襦裙，头发随意挽了个发包，只用根木簪固定着，却偏偏衬得那张脸愈发清丽脱俗，像蒙尘的玉，拭去浮灰便露光华。
尤其是那双眼睛，亮得像淬了星光，带着与寻常女子不同的韧劲，哪怕身处陌生境地，也丝毫不见怯懦。
“你叫林闪闪？”
萧南宴放下狼毫，笔尖的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声音听不出情绪——想来是那两个丫鬟回禀过了。
“是。”林闪闪不卑不亢地站着，脊背挺得笔直，没有像寻常女子那般低头屈膝，规规矩矩行礼。
开玩笑，她在现代见客户都不鞠躬，凭什么到了古代就得弯腰？
萧南宴指尖在案上轻叩，发出规律的轻响：“将你路引给本王确认一下。”
林闪闪一愣，路引？那不就是古代版的身份证吗？她初来乍到，连这个世界的货币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哪来的路引？
“王爷，民女是被同行的商队偷了包裹，路引、盘缠都跟着丢了，不然也不会落得这般境地。”她垂眸答话，尽量让语气听起来更可信些。
萧南宴眉梢微挑，似笑非笑：“是吗？那你既说自己是华国人，与本王说说你们华国的风土人情。”
来了，考验开始了。
林闪闪脑子飞速运转，捡着现代常识胡诌：“我国地处东海之滨，四季如春，百姓多以渔猎、通商为生。女子亦可抛头露面劳作，故而衣着简便些，便于行动。”
她特意提了“衣着”，好圆之前那身奇装异服的说法，免得再被追问。
萧南宴指尖轻叩桌面的动作不停，目光锐利如鹰，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看穿：“既为渔猎之国，百姓多擅水性，你却自称裁缝？这手艺倒是与国情不符。”
“我……我是跟着商队学的手艺，算不得精通，不过是混口饭吃。”
林闪闪心跳加速，手心沁出薄汗，面上却强装镇定，眼神坦荡地迎上他的目光。
“哦？”萧南宴站起身，缓步走到她面前。
他身形高大，玄色锦袍上绣着暗纹，阴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压迫感十足，“那你可知，今日被你打晕的黑衣人，是当今太子的人？”
林闪闪心里咯噔一下——太子？书里那个与萧南宴斗了一辈子的男主萧南逸？
看来她是落到了故事开头。
圣武十年，萧南宴因战功赫赫被老皇帝召回京城封赏，结果触犯了萧南逸的利益——怕他功高盖主，影响自己储君地位，便派刺客在半路上暗杀，想嫁祸给乌孙国，后以“为弟报仇”的名义向皇帝请命，趁机接管萧南宴的兵权。
好一个一石三鸟的毒计，亏他想得出来！
不过她记得，书里的萧南逸这次并未得手。
也正因这次失败，才有了后来他与沈云舒、萧南宴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三人纠葛，那才是故事真正的狗血开端。
见她久久不语，萧南宴的声音添了几分冷意，像结了层薄冰：“本王再问你一次，你究竟是谁？”
林闪闪回过神，咬了咬唇，抬眼直视他，眼底没有闪躲。
“我不认识你们大庆国的太子，我说的都是实话，信不信由你。”
与其编些漏洞百出的谎话，被他一一戳穿，不如赌一把，赌他不是个滥杀无辜的人。
四目相对，她的眼神清澈又带着韧劲，像山涧里的清泉，映着不屈的光，倒让萧南宴想起北疆草原上见过的小野猫，看着无害，爪子却利得很，被逼到绝境时，敢亮出獠牙拼命。
他忽然勾起唇角，竟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像冰雪初融，转瞬即逝：“有趣。”
林闪闪愣住了——这冷面阎罗还会笑？莫不是自己眼花了？
“既然你自称裁缝，”萧南宴转身回到案前，重新拿起卷宗，语气恢复了平淡。
“府里正好缺个裁缝，你暂且留下吧。”
林闪闪懵了：“啊？”
从疑似奸细到裁缝？这转折也太猝不及防了。
“怎么？不愿意？”
萧南宴挑眉，语气又冷了几分，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
“……愿意。”
总比被当成奸细砍了强。
林闪闪赶紧应下，心里却在疯狂吐槽：想她一个设计总监，拿过国际大奖的人，如今沦落到做女裁缝，这穿书剧本也太离谱了！早知道当初就把那本破书看完了！
“香雾，带她下去安置，顺便教教她府里的规矩。”
萧南宴挥了挥手，重新埋首卷宗，仿佛刚才那个浅笑只是错觉，周身又覆上了一层生人勿近的寒气。
走出书房，林闪闪才发现手心汗得能拧出水，香雾快步凑上来，小声宽慰：“林娘子，王爷肯留下你，这可是天大的恩典呢！”
林闪闪扯了扯嘴角——恩典还是枷锁不好说，她有手艺在身，出去找家裁缝铺混口饭吃不难，还能抽空琢磨怎么穿回现代。
在王府里处处被盯着，连摸鱼的自由都没有，简直是职场PUA现场。
香雾又道：“再说您这份差事多轻松呀！咱们王爷的衣裳都是尚衣局直接送的，府里裁缝本就是个闲职。先前王爷去南疆，张伯嫌养闲人浪费粮，早把人打发走了。”
林闪闪心不在焉地应着：“哦。”
“林娘子，这个给您。”
香雾忽然从袖中摸出个小巧的白瓷瓶，踮脚递到她面前，“方才见您胳膊上蹭破了皮，这是府里常备的金疮药，涂了好得快。”
这猝不及防的暖意，让林闪闪心头一软。她接过瓷瓶，轻声道：“多谢你，香雾。”
“客气了，林娘子。”
香雾笑得眉眼弯弯，“往后在府里有难处，尽管来找我。既然同在王府做事，我感觉你应该比我大，我唤您闪姐姐成吗？”
林闪闪用力点头：“嗯！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