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缓缓浸透了绵阳镇的青石板路。
时颜背着空箩筐,拖着疲惫的身躯,迎着最后一缕残阳,一步一步往家走去。
回来的路上,她没能蹭到车。
一路全靠双脚,此刻只觉得腿脚发软,每一步都像是灌了铅般沉重。
心里直犯嘀咕:“真是累死我了,要是有自行车或者电动车该多好啊,我当年怎么就没多看看医学书籍以外的读物,学学这些东西是怎么造的呢!”
远远地,望见忘忧山下那点昏黄的灯火,在寂静的夜幕中孤独地摇曳着。
这万籁俱寂的黑夜,让时颜心里有点发怵,脚步也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还在屋院远处,时颜就看到林复正静静地站在门口。
他身姿挺拔,宛如一株遗世独立的兰草,目光静静地望着山间的景色,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时颜心里忍不住吐槽:“让他干的活还是太少了,还有闲情逸致在这儿看风景。
再瞧瞧我自己,为了生计忙得脚不沾地,哪还有什么游山玩水的心思。”
听到脚步声,林复转过身来,清俊的脸上漾起一抹浅笑,轻声唤道:“时颜。”
那声音低沉而温柔,恰似山间潺潺流淌的溪流,在这静谧的夜晚显得格外动听。
不知怎的,时颜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竟像是自己包养了个小白脸。
这种在 21 世纪都未曾体会过的感受,如今却在这个古代的小山村真切地出现了。
一位美男子,在月色的笼罩下,静静地等待着她归来。
眼眸里满是柔情,轻声呼唤着她的名字。
这场景,让她感觉自己像是中了美男计。
“饭我已经做好了,累了吧,洗洗手就可以吃了。”
林复迎上前,接过时颜背上的背篓,嘴角还挂着那抹温暖的笑容。
得,时颜心想,自己是真的 “中招” 了。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竟让她原本疲惫不堪的身躯瞬间像是被注入了一股力量,疲惫感都消散了不少。
这座山脚下的小院,是原主母亲留下来的房子。
原主生前很爱护这个家,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
时颜虽说没有原主那么心灵手巧,但好在有了林复这个劳动力帮忙,也能把房间规整得干干净净。
时颜坐下后,林复非常自觉地端来了饭菜。
看来当初自己义正言辞地要求他承担家务还是很有效的,起码现在回家就能吃上一口热乎饭。
时颜实在是饿得慌,一口气吃了两碗米饭,这才总算缓过劲儿来,身上的疲惫也减轻了许多。
再看林复,坐在对面细嚼慢咽。
举手投足间尽显贵公子的清贵模样,与狼吞虎咽的时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吃完饭,时颜便前往她家不远处的小溪,准备打水洗漱一番。
这一片只有时颜和跛脚大夫两户人家,稀疏的灯火在广袤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孤寂。
与镇里连片的灯火相比,更凸显出这里的冷清。
听跛脚大夫说,原主母亲是为了躲避无赖的骚扰,才搬到这偏僻之地的。
时颜有时候睡觉,会梦到原主儿时的一些记忆,那些画面就像噩梦一样,总是缠绕着她。
小时候,原主母亲常常跟着陌生男人出去,回来时总是衣衫不整,发髻凌乱,手里却攥着能让她们填饱肚子的粮食。
后来母亲离世,时颜一个人住在这里,也总有男人结伴来欺负她。
还好有跛脚大夫经常帮忙,才把那些人赶跑。
再后来,跛脚大夫教她在墙头上砌上削尖的竹子,她还养了一只健壮凶猛的猎狗。
即便如此,她依旧担惊受怕,夜晚只要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握紧柴刀,一直熬到天亮。
直到林复出现,她才终于能在晚上安心一些,卸下一些防备,睡个安稳觉。
“今天真是累坏了。” 时颜嘟囔着,独自一个人打水。
毕竟这是重体力活,她可不忍心让林复这个病患来干。
不过,她毫不客气地指挥林复帮忙烧水。
“这大晚上的,非要泡个澡吗?” 林复心里有些无奈,又得去添柴烧火,实在是麻烦。
在他看来,这女人本就是乡野村妇,何必如此讲究,分明就是在故意为难他。
时颜突然想起白天的遭遇,语气瞬间变得愤愤不平,开始喋喋不休地抱怨起来:
“你一提我就来气,还不是那些官兵!
在大街上横冲直撞,一点都不顾及路上的行人。
泥水溅了我一身,头发上也脏兮兮的,不洗干净我怎么睡得着?”
“纵马?” 林复手上的动作陡然停住,眉头紧紧皱起。
前朝战乱不断,死伤者不计其数,天下的马匹几乎都被官府征去充公了。
在这偏远的绵阳镇,官府原本只有一匹老弱病残的马,怎么会突然出现一群纵马的官兵呢?他心中警铃大作,意识到恐怕要有大事发生。
“对呀,纵马,那速度快得……”
时颜差点说出 “属于严重地危害社会公共安全罪” 这句极具现代特色的话。
好在及时憋住了。
林复神色凝重,对这件事十分在意,追问道:“来了多少官兵?”
“具体多少我也不清楚,不过看今天在大街上骑马的官兵,大概二三十人吧。
听说整个州府都在搜查,咱们这儿还算好的,过两天他们应该就走了。
真希望别再让我看到他们,仗着官威,简直不把老百姓当人看。”
时颜一边说着,一边又往灶里添了一把柴。
忙活了好一会儿,一桶水终于烧好了。
林复虽然满心不情愿,但还是很自觉地帮她舀水。
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水汽氤氲中,时颜见水桶已满,便毫不客气地说道:“你去院子里等会儿。”
她这话说得直爽,可在林复眼里,却像是将他当作奴仆般颐指气使,这让他心里倍感侮辱。但他也只能默默转身,走到院中的老槐树下,又陷入了沉思。
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落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传来一阵哗啦的水声,紧接着木门 “吱呀” 一声打开。
林复回过头,在昏暗的油灯下,时颜的身影若隐若现。
她的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单薄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曼妙的曲线,宛如一幅朦胧而迷人的水墨画。
不得不承认,时颜着实生得好看,那是一种浑然天成的美。
“洗好了。” 时颜甩了甩头发,水珠飞溅,沾湿了衣襟。
林复轻叹一声,上前从她手中接过巾帕,动作轻柔地为她擦拭头发。
发丝间还带着淡淡的皂角香,萦绕在鼻尖,让他的心神不禁微微一动。
“现在天气还有点凉,头发要尽快擦干。”
林复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温柔的关切。
虽然这只是他屈居人下,为了讨好时颜而做出的逢场作戏,但时颜却非常受用。
这好看的皮囊、温柔的音色,再加上帮忙擦拭头发的体贴举动,难怪都说 “色字头上一把刀” 呢。
时颜享受着林复的服务,随后拿出从镇上买来的衣物。
布料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她笑着说道:“今天在镇上给你买的,你试试合不合身,要是不合身我再去镇上让人改改。”
这话在林复听来,却有种入赘后被人施舍的感觉,屈辱感瞬间蔓延全身。
可时颜却丝毫没有意识到,她在很多事情上就是这么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
以前在现代的时候,朋友们就都说她是个天生的乐天派。
时颜边说着边低头整理着那件新衣,湿发垂落在林复的手腕上,凉凉的触感让他回过神来。
不经意间,他瞥见时颜松散的衣襟下露出的白皙肌肤。
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如同一团柔软的云。
烛火将她的影子映在墙上,随着微风轻轻吹拂,影子也微微晃动着。
他迅速移开目光,神色依旧平静,可内心却泛起了一丝涟漪。
时颜浑然不觉,掰着手指头仔细计算着今天的收支:
“这件衣服花了快半贯钱,还好草药卖得不错,还有点节余。
而且今天还带回来了两条鱼,明天这鱼我来做,你可别给我做砸了。”
林复已经没有心思继续听时颜唠叨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州府上那些官兵的事。
给时颜擦拭完头发后,他只是敷衍地恭维了一句:“今天辛苦了,奔波忙碌了一整天,早点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