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依月推开酒店房门时,手指还在微微发抖。
门卡在她手中滑了一下,差点掉在地上,她深吸一口气,用力将门关上。
豪华套房的冷气开得很足,她裸露的手臂立刻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这间位于二十八层的房间视野极好,落地窗外是城市璀璨的夜景,车流如同发光的河流在楼宇间蜿蜒。
江依月没有心情欣赏这些,她将手提包随手扔在床上,整个人瘫倒在沙发里。
“为什么…为什么老公就是不能理解…”她喃喃自语,声音哽咽。
沙发是真皮的,冰凉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连衣裙渗入她的肌肤。
江依月蜷缩起身体,双臂环抱住膝盖,像胎儿在母体中的姿势。
这个动作让她感到一丝安全感,可很快,那股熟悉的酸涩又从胸口涌上来,堵在喉咙里,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泪水无声地滑落。她抬手去擦,却发现越擦越多。
精致的妆容很快被泪水冲花,眼线晕染开来。
自己一定很狼狈,可她不在乎,此刻,没有任何人能看到她。
“试管婴儿而已…又不是真的和他…”
她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辩解,好像楚峰就站在面前,用那种失望又愤怒的眼神看着她。
江依月从包里摸出手机,屏幕亮起,锁屏是她和楚峰度蜜月时候,拍的一张最好的照片。
照片里,楚峰搂着她的腰,笑容温柔得能融化冰雪。
现在,那个曾经把她捧在手心里的男人,却因为自己想报恩就大发雷霆,甚至说出了”离婚”这样的字眼。
她将手机扔到一边,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
江依月站起身,踉跄着走到窗前。
二十八层的高度让她有种眩晕感,城市的灯光在泪水中变得模糊而扭曲。
她将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赵杰…”这个名字从她唇间溢出时。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个温文尔雅的男人,看到她眼神总是那样充满着溺爱。
赵杰资助她完成了高中和大学的学业。
他不仅支付了她的学费,生活费,还不断给她很多零花钱。
她在高中和大学都过着公主般的生活。
高中时候,她数学不是很好,赵杰花请最厉害的数学老师辅导她的功课。
上了大学,赵杰更是请来著名的钢琴老师教她弹钢琴。
大三开始,就介绍她去著名企业实习,可以说没有赵杰,就没有今天的自己。
楚峰能娶到这样优秀的自己,功劳不都是赵杰的嘛!
她想不明白楚峰为什么这样小心眼。
赵杰不就是想延续血脉而已,自己恰好又是最合适的女人。
“依月,你真的很优秀。”赵杰总是这样说着,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
想到那个雨夜,如果不是赵杰和保镖恰好路过那条小巷…江依月闭上眼睛,身体微微发抖。
她至今记得那些混混身上的酒气,记得他们肮脏的手拉扯她的衣服,记得自己绝望的哭喊。
“我的清白就是我的命……”江依月低声说,泪水再次涌出。
毕业后,她遇见了楚峰。
他追求她时那样热烈,送花、送礼物。
求婚那天,他在她公司楼下用玫瑰花瓣铺成心形。
婚后,楚峰对她百般宠爱,记得她每一个喜好。
她对老公也是温柔体贴,厨房里的煮妇,床上的荡妇。
“老公,我们那么相爱,你为什么说出离婚这两个字?
为什么就不能体谅我…”江依月攥紧了窗帘,布料在她手中皱成一团。
她忘不了赵杰知道儿子和孙子离开以后,憔悴得不成人形。
他握着她的手说:”小月,赵家不能断后,别的女人给我生孩子,我不放心。”
“你聪明漂亮善良,给我生一个孩子好不好..”
那一刻,江依月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理由。
“老公,你自私…太自私了…”江依月咬着嘴唇喃喃道。
她不明白,为什么楚峰就不能理解她对赵杰的感激之情。
这只是一次医疗程序,又不涉及任何肉体关系,为什么他反应如此激烈?
她走回沙发,整个人陷进去。
茶几上放着一盒纸巾,她抽出一张,用力擤了擤鼻子。
江依月的眼睛红肿,头发凌乱,哪里还有平日里优雅精致的模样?
江依月拿起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赵杰发消息。
可最终她放弃了,赵杰还没有走出痛苦的深渊,不应该让老公的不懂事烦扰他。
江依月点开相册,看着她和楚峰那些合照。
照片里的两人笑得那么幸福,楚峰看她的眼神充满爱意。
那个曾经承诺爱他一辈子的男人,如今却成了她报恩路上的绊脚石。
“你不懂…你根本不懂赵伯伯对我意味着什么…”她对着照片中的楚峰说,声音里带着委屈和埋怨。
如果赵杰仅仅资助过她。
她不会选择给他生孩子,可是赵杰还保全了她的清白。
清白对她而言比生命还重要,
现在赵杰唯一的愿望,就是有个孩子延续血脉,她怎么能袖手旁观?
“你真的爱我吗?”她轻声问,眼泪再次落下,”爱我不就应该支持我的所有决定吗?”
她想起赵杰儿子和孙子葬礼那天,天空飘着细雨,赵杰站在墓碑前,身体颤抖,伤心欲绝。
白发生送黑发人,这是多么痛苦的事。
那一刻,江依月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老公是不是担心,我会因为孩子的缘故,就爱上了赵伯伯?”
“他怎么就那么没有自信啊?
我这辈子只会爱他…”江依月自言自语,试图说服自己这个决定没有错。
她拿起酒店的电话,犹豫了一下,拨通了客房服务:”请送一瓶红酒上来,谢谢。”
酒精或许能让她暂时忘记痛苦。
等待酒送来的时间里,江依月走进浴室,看着镜中憔悴的自己。
她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拍打红肿的眼睛,然后重新补了妆,至少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门铃响起,服务生送来了红酒和酒杯。
她签了单,给了小费,然后迫不及待地倒了一杯,一口气喝下半杯。
江依月走回窗前,酒杯在手中摇晃,深红色的液体像血液一样粘稠。
“楚峰…你为什么就不能站在我的角度想想…”她又喝了一口酒,泪水混着酒精的苦涩滑入嘴角。
红酒很快下去了半瓶,江依月感到一阵眩晕。
她摇摇晃晃地走到床边,瘫倒在柔软的床铺上。
天花板在视线中旋转,她闭上眼睛,看到赵杰哀求的眼神,楚峰愤怒的脸交替出现。
“我做错了吗…我没有错…”她在酒精的麻醉下喃喃自语,声音越来越小。
此刻酒店房间像一座孤岛,而她,是岛上唯一的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