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染血账册摊在他案头,
> 墨玉扳指压着“赵德”二字:
> “此人今夜必死,但需‘意外’。”
> 她盯着漕船吃水线:
> “沉船失火,尸骨无存?”
> 子时,西城码头火光冲天!
> 她踏着焦尸拾起半块铁掌印,
> 身后阴影里传来一声低笑:
> “刀锋淬火,尚可。”
—
明德殿内书房,烛火将萧昱玄色的身影长长投在北境舆图上,如同蛰伏的凶兽。沈清躬身立于案前,气息放得极轻,空气中弥漫着银霜炭干燥的热气和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压力。那片包裹在素白丝帕中的焦黑残页,静静躺在紫檀木书案光洁的桌面上,像一块来自地狱的烙铁,散发着不祥的血腥与焦糊气息。
“‘永昌’、‘精铁’、‘炭拾车’……” 萧昱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打破了凝滞的空气。他并未转身,目光依旧锁在舆图上京畿与北境犬牙交错的关隘之间,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某个隘口的位置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的笃笃声。“铁匠铺的炭,烧的是军械局的铁……呵。” 一声极轻的、带着冰冷嘲弄的嗤笑从他喉间溢出。
他缓缓转过身。烛光映亮他俊美无俦却毫无温度的脸庞,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如同寒潭,清晰地倒映着案头那片残页的焦黑边缘。他踱步到书案后,并未落座,目光扫过残页,最终落在沈清身上,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锐利:“后苑库房,是谁的‘手尾’?”
沈清头垂得更低:“回殿下,库房原归内侍监管辖,但三年前因堆放杂物废弃,钥匙一直由后苑管事李贵保管。此人……平素沉默寡言,与各殿素无往来。但据查,其妻弟,在兵部武库司……任仓大使。”
“兵部武库司?” 萧昱眸中寒芒一闪,“仓大使……赵德?”
“正是此人。” 沈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赵德,兵部武库司仓大使,专司京畿附近几处常平仓、转运仓的日常管护与漕粮军械的临时调拨押运。官职虽微末,但位置……紧要。”
“紧要?” 萧昱的唇角勾起一抹极冷的弧度,如同淬毒的刀锋,“是紧要的‘老鼠洞’吧。” 他不再看沈清,目光重新落回那片残页,指尖轻轻拂过上面模糊的“永昌”二字,声音低沉缓慢,却字字如冰珠砸落,带着千钧的杀意:“精铁叁仟斤,炭拾车……好大的胃口!从军械局到‘永昌’,这条‘路’,没有漕运仓场这个‘老鼠洞’,如何走得通?!”
他猛地抬眼,深邃的眼眸中翻涌起骇人的风暴,直刺沈清:“陈敬负责‘开路’,赵德负责‘搬运’,‘永昌’负责‘改头换面’……最后,借‘马匪’之手,‘送’给北狄人!环环相扣,滴水不漏!好一个‘铁手’!好一条吸食国本、资敌卖国的毒蛇!”
巨大的愤怒和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在书房内弥漫开来!沈清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冷汗瞬间浸透后背!他跟随太子多年,深知殿下心机深沉,喜怒不形于色,此刻这毫不掩饰的滔天怒意,足以说明事态之严重!
“殿下息怒!” 沈清慌忙躬身,“是卑职失察……”
萧昱抬手,制止了他的请罪。他眼中的怒意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沉淀为一片更深沉、更冰冷的寒潭。他缓缓走到书案后,坐下。巨大的紫檀木椅背将他挺拔的身形衬得如同山岳。他拉开书案下方一个不起眼的暗格,从中取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卷册子。封面是普通的蓝布,但边角磨损得厉害,更触目惊心的是,那封面上溅满了大片大片早已干涸、变成深褐色的……血迹!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瞬间压过了炭火气,在书房内弥漫开来!
正是昨夜在寒露苑石室中,印着“铁手”印记和“苏珩”名字的那本染血名册!
萧昱将那本散发着浓重不祥气息的染血名册,“啪”的一声,随意地丢在了案头那片焦黑残页旁边。新旧血污的气息交织在一起,令人窒息。
他修长的手指翻开名册,动作缓慢而带着一种冰冷的仪式感。纸张沙沙作响,翻过一页页被血渍洇染、记录着罪恶的名字。最终,他的手指停在了一页上。这一页的血污相对较少,字迹也较为清晰。在密密麻麻的名字和款项记录中,一个名字被朱砂笔淡淡地圈了出来:
**赵德**。
名字旁边,还潦草地批注着几个小字:“善水,嗜赌,贪杯。”
萧昱的指尖,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冷酷,重重地点在那个被朱砂圈住的名字上!他抬起眼,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穿透摇曳的烛光,牢牢锁住垂首肃立的沈清,声音低沉缓慢,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和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下一个。”
“兵部仓大使,赵德。”
“此人,” 他微微一顿,每一个字都如同淬了冰的钉子,狠狠钉入空气:
“今夜必死。”
沈清心头猛地一凛!他毫不怀疑太子殿下的决心。赵德,这条“铁手”伸向漕运仓场的关键爪牙,必须拔除!但……如何死?
萧昱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他身体微微后仰,靠在宽大的椅背上,玄色的锦袍在烛光下流淌着幽暗的光泽。他缓缓抬起右手,拇指上那枚温润内敛的墨玉扳指,在烛火下折射出深邃的光。他将扳指缓缓取下,动作优雅,然后,将其轻轻放在了染血名册上,那枚被朱砂圈住的“赵德”二字之上。
墨玉的温润与名册的污秽血腥形成刺目的对比。扳指如同一道沉重的枷锁,死死压住了那个名字。
“但需‘意外’。” 萧昱的声音低沉,如同毒蛇贴着冰面滑行,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冷酷和不容置疑的命令,“漕船失火,沉船溺水……或者别的什么。总之,要干净。要让他……和他身上可能带着的东西,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明白吗?”
意外!沉船失火!尸骨无存!沈清瞬间明白了太子的用意。不仅要除掉赵德,更要毁灭一切可能指向“铁手”或牵连更深人物的证据!而且,必须做成天衣无缝的意外,让“铁手”的人哑巴吃黄连,让朝野上下无从追究!
“卑职明白!” 沈清肃然领命,“卑职这就去安排死士,确保……”
“不必了。” 萧昱打断他,声音平淡无波。他深邃的目光越过沈清,投向书房紧闭的门扉,仿佛能穿透厚重的门板,看到风雪中承恩殿的方向。他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意味深长的弧度,带着一丝冰冷的戏谑和一种评估工具般的冷静:
“这把‘刀’,不是已经……磨亮了么?”
“让她去。”
“告诉她,” 萧昱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九幽寒冰:
“子时三刻,西城漕运码头。”
“孤要看到结果。”
***
承恩殿内,灯火通明。
苏晚并未安寝。她坐在临窗的软榻上,肋下的伤口被妥善包扎过,依旧隐隐作痛,但精神却异常清醒锐利。那片从后苑库房灰烬中扒出的染血残页,正静静摊放在她面前的小几上。“永昌”、“精铁”、“炭拾车”……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反复刺痛着她的神经。
春桃端着一碗刚煎好的汤药进来,浓郁的药味在殿内弥漫。看到苏晚凝神盯着那片残页,脸色苍白却眼神冰冷,春桃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默默将药碗放下,垂手退到一旁。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一名东宫侍卫首领模样的男子出现在殿门口,并未入内,只是隔着珠帘躬身行礼,声音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
“太子妃娘娘,殿下口谕:子时三刻,西城漕运码头。赵德。意外。”
言简意赅的八个字,如同冰冷的铁令,狠狠砸在殿内凝滞的空气里!
苏晚猛地抬头!眼中瞬间爆射出骇人的寒光!赵德!兵部仓大使!染血名册上被朱砂圈住的名字!后苑库房那条“老鼠洞”的看守者!铁手伸向漕运仓场的爪牙!
意外……子时三刻……西城漕运码头……
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一股混杂着滔天恨意和嗜血兴奋的冰冷战栗瞬间攫住了她!兄长的血,那卷染血名册上的“铁手”印记,陈敬的死,后苑库房的罪恶……一切的一切,都指向这个今夜必须消失的赵德!
“知道了。” 苏晚的声音平静无波,甚至听不出丝毫波澜。她缓缓收起那片染血的残页,看也不看那碗冒着热气的汤药,径直起身。
“娘娘!您的伤……” 春桃失声惊呼,眼中满是担忧。
苏晚脚步微顿,侧过头。昏黄的烛光勾勒出她苍白却线条冷硬的侧脸,那双沉静的眸子深处,翻涌着如同熔岩般炽热却又被冰封的火焰。她没有回答春桃,只是伸出那只曾被箭镞硌伤的手,轻轻拂过腰间束带下,一个硬物的轮廓——那是萧昱“赐”给她的,那枚染血的、带着倒刺的箭镞。
“备衣。” 她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斩断所有退路的决绝,“玄色,劲装。”
***
子时将近,风雪更急。
西城漕运码头,早已失去了白日的喧嚣。巨大的货船如同沉睡的巨兽,静静停泊在冰冷的河面上,随着浑浊的河水起伏。码头上堆积如山的货箱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在昏暗中显出模糊的轮廓。只有零星几盏气死风灯挂在栈桥的柱子上,在狂风中疯狂摇曳,投下摇晃不定、如同鬼火般的惨淡光晕。
寒风裹挟着雪粒和河水的腥气,如同冰刀般刮在脸上。苏晚一身玄色劲装,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伏在一座巨大的、堆满麻袋的货堆阴影里。冰冷的麻袋紧贴着她的身体,寒气透骨。肋下的伤处传来阵阵刺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铁锈味,但她紧绷的神经却异常清醒锐利。
她的目光如同鹰隼,穿透风雪和黑暗,死死锁定着码头中段一艘不起眼的乌篷漕船。那船吃水极深!船身压得几乎与水面齐平!与周围那些明显空载或半载的船只形成鲜明对比!船头挂着一盏光线极其微弱的气死风灯,昏黄的光晕下,隐约可见船舱紧闭的篷布缝隙里,透出一点摇曳的烛光。
赵德!一定就在那艘船上!那沉重的吃水线,绝非寻常货物!极可能就是今夜要转移的、见不得光的“东西”!或许……就是军械!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死寂和风雪的呜咽中缓慢流逝。子时三刻!
就在此时——
“吱呀……” 一声轻微的门轴转动声,几乎被风声淹没。
只见那艘吃水极深的乌篷漕船,紧闭的船舱门开了一条缝!一个穿着厚实棉袍、缩着脖子、身形略显臃肿的身影,提着一盏光线稍亮些的灯笼,鬼鬼祟祟地探出头来,左右张望了一下。灯笼的光线勉强照亮他一张略显富态、却带着焦虑和贪婪的脸——正是兵部仓大使,赵德!
他身后,还跟着两名穿着短打、身材精悍、目光警惕的汉子,显然是护卫。
赵德确认四周无人,似乎松了口气,对着身后挥了挥手。两名护卫立刻猫腰钻出船舱,开始吃力地解着系在码头木桩上的粗大缆绳!
他们要开船!要趁着夜色和风雪转移赃物!
苏晚眼中寒光爆射!就是现在!她猛地从货堆阴影中窜出!身形如同离弦之箭,在风雪中疾驰!目标直指栈桥连接那艘漕船的跳板!
“什么人?!” 解缆绳的护卫极其警觉,瞬间发现了风雪中扑来的黑影!厉喝声中,两人同时拔刀!冰冷的刀锋撕裂风雪,带着凌厉的杀机,直劈向苏晚!
苏晚早有预料!面对劈来的刀光,她不退反进!身体如同鬼魅般猛地向侧前方一矮身,险之又险地避开一道刀锋!同时足尖在湿滑的栈桥木板上狠狠一蹬!身体借力前冲,如同滑溜的泥鳅,从另一名护卫挥刀的间隙中闪电般穿过!
快!她的动作快到了极致!带着北境战场淬炼出的悍勇和决绝!
“拦住她!” 赵德惊恐的嘶吼在身后响起!
苏晚已冲上跳板!跳板湿滑摇晃,她身形却稳如磐石!玄色的身影如同索命的修罗,直扑船舱门口惊慌失措的赵德!
然而,就在她指尖即将触碰到赵德衣领的刹那——
异变陡生!
“嗖!嗖!嗖!”
数道凌厉的破空之声,如同毒蛇吐信,猛地自身后栈桥两侧的黑暗货堆中响起!冰冷的箭矢撕裂风雪,带着刺骨的杀意,精准无比地射向苏晚的后心、咽喉!角度刁钻狠辣,封死了她所有闪避的空间!
埋伏!又是埋伏!目标不仅是赵德,更是她!
苏晚心胆俱寒!巨大的危机感让她浑身汗毛倒竖!千钧一发之际,她猛地将前扑之势强行扭转!身体如同折断的柳条般向后急仰!同时脚尖在湿滑的跳板上用力一旋!
“噗嗤!噗嗤!” 两支箭矢擦着她的肩胛和肋下旧伤处飞过!带起的劲风刮得皮肤生疼!冰冷的箭镞甚至撕裂了衣料!第三支箭矢则擦着她的耳际呼啸而过,深深钉入船舱的篷布!
巨大的冲力让她脚下踉跄,险险稳住身形,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好险!
“杀了她!” 一个嘶哑阴冷的声音自货堆阴影中响起!同时,七八道灰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扑出!手持利刃,直扑栈桥上的苏晚!而船上那两名护卫也反应过来,挥刀堵住了苏晚退回栈桥的路!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苏晚瞬间陷入绝境!
“点火!快开船!” 赵德吓得魂飞魄散,对着船尾掌舵的水手嘶声尖叫!
水手慌忙去解最后的缆绳!
不能让他开船!更不能让船上的东西被转移或毁灭!
苏晚眼中瞬间爆发出玉石俱焚般的凶光!她猛地拔出腰间那枚染血的箭镞!冰冷的倒刺在风雪中闪烁着幽冷的寒芒!她没有冲向扑来的杀手,反而在栈桥上猛地一个旋身,避过侧面劈来的一刀!同时,手腕灌注全身力气,将手中的箭镞狠狠掷向——那艘乌
篷漕船悬挂在船尾、靠近船舱油布篷顶的那盏气死风灯!
“嗖——啪!”
箭镞精准无比地射穿了灯罩!碎裂的琉璃四溅!灯油泼洒而出!瞬间淋在浸透了桐油的油布篷顶上!一点火星落下!
“轰——!!!”
橘红色的火焰如同被唤醒的恶魔,瞬间升腾而起!桐油遇火即燃,火舌疯狂舔舐着篷布,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浓烟滚滚升腾!整个船尾瞬间陷入一片火海!
“啊——!火!着火了!” 船尾的水手和试图解缆绳的护卫发出凄厉的惨叫!火势蔓延极快,瞬间点燃了堆放在船尾的杂物和缆绳!
混乱!极致的混乱!炽热的火焰和浓烟瞬间吞噬了船尾!船上的护卫和水手被突如其来的大火烧得鬼哭狼嚎,自顾不暇!栈桥上扑来的灰衣杀手也被这冲天而起的大火和浓烟所慑,动作为之一滞!
机会!
苏晚眼中寒光爆射!她如同扑火的飞蛾,竟悍然冲向那片熊熊燃烧的火海!浓烟呛得她几乎窒息,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她目标明确——船舱!赵德还在里面!还有那些可能存在的“东西”!
她一脚踹开被火焰燎得滚烫的舱门!一股混合着浓烟、焦糊和某种特殊气味的灼热气流扑面而来!船舱内火光熊熊!赵德肥胖的身影在浓烟中惊恐地乱窜,怀中死死抱着一个沉甸甸的、上了锁的铁皮箱子!他试图冲向船头跳河逃生,却被燃烧的杂物绊倒!
“拦住她!杀了她!” 赵德看到苏晚冲进来,发出绝望的嘶吼!
舱内角落,一名被浓烟熏得咳嗽连连的护卫挣扎着举刀扑来!
苏晚看也不看,身体如同陀螺般急旋,一记凌厉的侧踢狠狠踹在那护卫的胸口!“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响起!护卫惨叫着倒飞出去,撞在燃烧的舱壁上,瞬间被火焰吞噬!
苏晚毫不停留,如同索命的死神,一步踏到摔倒的赵德面前!赵德惊恐地瞪大眼睛,怀中的铁皮箱子脱手滚落在地!
“饶命!饶……” 赵德的求饶声戛然而止!
苏晚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短刀(应是方才击杀护卫所得)!冰冷的刀锋在火光映照下划出一道凄厉的寒芒!
“噗嗤!”
利刃精准无比地割开了赵德的咽喉!温热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汹涌而出,瞬间染红了苏晚的衣襟和身下燃烧的甲板!赵德肥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箱声,眼中充满了对死亡的极致恐惧和对“铁手”报复的绝望!
苏晚看也不看赵德濒死的惨状,一把抓起地上那个滚烫的铁皮箱子!箱子很沉,锁具坚固!她来不及多想,肋下的剧痛和浓烟让她几乎窒息!她拖着箱子,跌跌撞撞冲出火势更猛的船舱!
栈桥上,灰衣杀手们已被大火逼退,在远处虎视眈眈!整艘漕船如同巨大的火炬,在漆黑的河面上熊熊燃烧!发出木材断裂的可怕声响!船体开始倾斜!
苏晚抱着滚烫的铁箱,冲到船舷边。冰冷的河水就在下方!她深吸一口带着浓烟和血腥味的灼热空气,毫不犹豫,纵身跃入冰冷的河水中!
“噗通!”
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河水呛入口鼻!肋下的伤口被冷水一激,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她死死抱着沉重的铁箱,凭着强大的意志力,奋力向岸边游去!
火光映照着浑浊的河面,浓烟遮蔽了天空。岸上,灰衣杀手的身影在火光中晃动,似乎想寻找她的踪迹。苏晚咬紧牙关,借着燃烧漕船的亮光和混乱,终于挣扎着爬上了远离栈桥的一处冰冷泥泞的河岸!
她伏在冰冷的泥地上,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呛入的河水。浑身湿透,冰冷刺骨。肋下的伤口火辣辣地疼,鲜血混合着泥水不断渗出。她怀中的铁皮箱子滚落在地,沾满了污泥。
远处,那艘漕船在火焰中发出最后的呻吟,船体断裂,缓缓沉入冰冷的河底,激起巨大的水花和浓烟。赵德和他的护卫,连同船上的秘密,一同葬身火海水底,尸骨无存。
一场精心设计的“意外”。
苏晚挣扎着坐起身,抹去脸上的泥水。冰冷的目光扫过沉船的方向,又落回脚边那个沾满污泥的铁皮箱子。箱子在坠落时似乎磕碰到了坚硬的石头,锁扣处裂开了一道缝隙。
她伸出手,用尽力气掰开那道裂缝。
箱子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叠被油布包裹的、浸透了河水、边缘焦黑的账册残页。而在这些残页的最上面,赫然压着一样东西——
半块黑沉沉的、触手冰冷沉重的……铁铸掌印!掌印边缘断裂处犬牙交错,显然是被暴力破坏!但残留的部分,依旧能清晰地看到那粗大扭曲的指关节轮廓和掌心中央一个狰狞的恶鬼图腾!
这半块铁掌印的材质、纹路、那种暴戾凶煞的气息……与染血名册上那个完整的“铁手”印记,如出一辙!
苏晚瞳孔骤然缩紧!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瞬间冻结!她死死盯着那半块在泥水中散发着不祥幽光的铁掌印,如同看到了地狱的通行证!
就在这时——
“嗒…嗒…嗒…”
沉稳的脚步声,自身后不远处冰冷的河滩阴影里传来,踩在碎石和薄冰上,发出清晰的声响。
苏晚猛地回头!浑身肌肉瞬间绷紧!
风雪中,萧昱颀长挺拔的玄色身影缓缓自黑暗中踱出。他并未带随从,孤身一人。摇曳的火光映着他俊美无俦却毫无表情的脸庞,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倒映着河面上尚未熄灭的余烬、缓缓沉没的船骸,以及……岸边泥泞中那个狼狈不堪、却紧握着半块铁掌印的身影。
他的目光掠过苏晚肋下洇出的血迹,掠过她苍白脸上被烟火熏黑的痕迹,最终,定格在她手中那半块狰狞的铁掌印上。
薄唇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带着一丝奇异光芒的弧度。低沉的声音在呼啸的风雪和河水呜咽声中清晰地传来,带着一种近乎欣赏的冰冷评估:
“刀锋淬火……”
“尚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