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有风吹进来，萧萧冷雨，如雾如烟，空荡荡的房间亮着灯，茶几上歪着几个空啤酒瓶。
赵清欢已经醉得一塌糊涂，身上盖了毯子，裹得很紧，她这些年做梦都在分析案情，为当事人对辩。
律政界当然也难混，几乎都是表面风光，实则血流满身，皮开肉绽，两头不落好。
她记得第一次和吕女士外出应酬时，一个老板见她畏手畏脚，不肯喝酒，就问她：“小赵，我昨天在夜总会叫了个坐台小姐，也姓赵，不会是你亲戚吧。”
这老板明显出口伤人，席间却一片欢笑，恶意满满地望着她，她到底年轻气盛，涨红了脸夺门而出。
吕女士走出来，精致的妆容，昂贵的衣料，居高临下地对赵清欢命令道：“回去！给贺老板道歉！”
“我不去，他骂人。”赵清欢怯怯开口。
“你还委屈上了！道歉还是滚蛋，自己选择，就你这玻璃心还想做律师，痴人说梦！”
赵清欢掐着掌心的软肉，许久许久，母亲的话在她耳边翻来覆去，仿佛重锤擂在心上，她满腹悲酸究竟是为谁……为爸爸，妈妈，还是她自己。
父亲被枪决那天，母亲流着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濡湿了赵清欢的脸，手指。
鲛人的眼泪可以变成价值不菲的珍珠，但是人类的眼泪无用，那是脆弱的象征，人只能在红尘深海里，命如漂萍，咬牙把自己磨圆，磨亮，历经沧桑，才终于绽放光彩。
出人投地，谁不希望出人投地，谁愿意低人一等。
赵清欢琢磨了很多，最后推开门，倒满酒，乱灌一气，鞠躬道歉：“对不起，贺老板，我年轻不懂事，给您赔罪了！”
而今天，丢了工作，至少……什么也不用想，不用面对，踏踏实实睡觉，车到山前必有路，一切不算太坏。
不知过了多久，赵清欢醒来，昏昏沉沉，兼饥肠辘辘，无奈之下，只好摸到厨房煮几个速冻水饺，可是煮得乱七八糟，皮馅搅在一堆，令人食欲全无。
胡乱填满肚子，又去洗碗，好端端的，碗竟然破了，手上拉了一条口子，她失了魂一般，怔怔地看着鲜血往外冒，一池子的血水。
这时，敲门声响起，赵清欢回过神来，脑中一片混沌，想也没想，就开了门。
手腕上徒然一痛，是来人狠狠抓住了她的手，高大的身影近在咫尺，将她笼罩其中，她抬眸，与他视线相撞，世间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眼睛，英气坚毅，深幽似潭。
“苏漠……”
赵清欢顿时卸下防备，身子发软，被苏漠伸手一揽，摔进沙发，他逼近，把她抵在角落。
那乌沉沉的头发，丝丝缕缕缠绕他指间，甩不掉，仿佛扎了根，他眼中闪过一丝异芒。
却在发现她手上伤口的刹那间，唇线崩直，冷嗤了一声，“玩自杀？演给谁看？”
赵清欢自嘲一笑，“给你看啊，差一点就解脱了，苏总不必大老远跑来收账，帮你省事，脸还这么黑。”
苏漠抬手抚上她的脸，声音低沉：“你踏踏实实待着，该歇息歇息，该吃喝吃喝，也许哪天我腻了烦了，一切自然一笔勾销，你这样只会引起我的注意。”
“谢谢关心，我现在无事一身轻，快活得要命，不会逃，更不会死，还有，你压到我头发了，很痛。”
赵清欢气急败坏地推开他，取酒精棉按压伤口止血。
他静静望她，眸色如霜，“赵大律师，当初我求你替我打官司，你说你怕吊销执照，影响前程，拼命这么多年，怎么舍得辞职了？”
“破罐子破摔，不可以吗？”
“现在才知道自己是破罐子，是不是晚了点。”
赵清欢按着伤口，更像被碎瓷片剖空了心，“那是我的事，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我值得你这样恨，这样放不下吗？”
“对，值得！你记住，我永远也不会放过你。”
苏漠伸手扫落桌上的东西，咣啷啷响了一地，他低头掠夺了她的呼吸，留下属于他的印痕。
赵清欢没有躲闪，只是睁大双眼，倔强地盯住他，手牢牢地攀在他的肩不放，谁也不肯屈服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