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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黑暗不再纯粹。它被引擎的轰鸣、警笛的尖啸、以及金属车厢在高速行驶中细微的震颤所切割。每一次颠簸都像钝刀刮过凌夜破碎的神经,震得他本就濒临崩溃的意识碎片簌簌作响。

他被束缚在一种特制的、充满凝胶缓冲液的静滞舱内。冰冷的液体包裹着身体,提供着最低限度的支撑,却也隔绝了大部分外部触感,只剩下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压迫。舱壁是某种深色的单向玻璃,他能模糊地看到外面快速掠过的、被应急灯染成暗红色的隧道墙壁,以及舱外两名全副武装、如同雕塑般沉默的守夜人队员的轮廓。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混合着一种特殊的、带着微弱臭氧气息的镇静气体,持续不断地通过面罩输入他的口鼻。这气体并非让他沉睡,而是强行压制着他混乱的精神波动和身体的应激反应,将他维持在一种半昏迷、半清醒的麻木状态。他的灵魂仿佛被浸泡在冰水里,感知迟钝,思维粘滞,连恐惧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唯有脑海中那片死寂的废墟,以及那道狰狞的裂缝,依旧清晰得如同烙印。

宝可梦大陆的崩坏暂时停滞,但死气沉沉。裂缝边缘的幽紫电弧微弱地闪烁着,如同蛰伏巨兽的呼吸。那股贪婪的意志并未消失,它只是在等待。如同蜘蛛盘踞在网中央,耐心地感受着猎物的每一次微弱挣扎。

标记已锚定。路径清晰。归巢倒计时。

冰冷、清晰、带着不容置疑宿命感的低语,如同跗骨之蛆,持续不断地在他意识最底层回响。每一次低语,都让那道裂缝在他灵魂上的烙印更深一分,带来一种被无形锁链拖拽的错觉。

“容器……归巢……”凌夜麻木地咀嚼着这个词。归去哪里?那个裂缝之后的无尽黑暗?成为那贪婪意志的食粮?或者成为它降临此世的通道?

一股比镇静气体更深的寒意,从脊椎蔓延开来。

“生命体征维持稳定。精神污染指数波动剧烈,但被静滞凝胶和宁神气体有效压制在阈值之下。裂缝能量读数暂时平稳。”一个冷静的电子合成音在车厢内响起,是随车医疗AI的报告。

“保持最高警戒等级。目标状态极其不稳定,体内存在两种高危能量源,任何一种失控都可能造成灾难性后果。”一个略显疲惫,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权威的声音回应道。是王博士!他竟然亲自押送!

凌夜艰难地转动眼球,透过模糊的舱壁,隐约看到王博士坐在对面的监控台前。他脸上的血迹已经清理,但半边脸颊肿胀,一只眼睛带着淤青,显然伤得不轻。然而,他那仅剩的一只完好的眼睛,却透过单向玻璃,死死地盯着静滞舱的方向,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病态的专注和兴奋。

“博士,您需要休息。”旁边一名医护人员低声劝道。

“休息?”王博士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亢奋,“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两种截然不同的高维存在在他体内角力!一个代表秩序与力量的极致,一个代表混乱与吞噬的深渊!而那道裂缝那道裂缝是连接未知维度的窗口!这是千载难逢的研究机会!休息?等我们安全抵达静滞间,有的是时间!”

“静滞间……”凌夜捕捉到了这个词。听起来比幻梦之间更加冰冷、更加绝对。那将是他的新囚笼吗?

就在这时——

嗡……

一阵极其细微、却带着特定频率的震动,毫无征兆地穿透了静滞舱的凝胶和厚重的舱壁,直接作用在凌夜的骨骼和神经上!

不是车辆的颠簸,也不是引擎的轰鸣。那是一种有规律的、仿佛某种巨大机械运转时产生的、被刻意放大了无数倍的心跳声?

咚……咚……咚……

沉重、缓慢、带着一种古老而蛮荒的韵律。

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他的意识深处响起!与裂缝的低语、引擎的噪音、AI的报告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疯狂的不协调交响!

共鸣。呼唤。

裂缝深处的意志,对这突如其来的心跳产生了反应!它传递出困惑?好奇?以及一丝被干扰的烦躁?

凌夜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不由自主地想要去迎合那沉重的心跳节奏!每一次咚声响起,他全身的血液都似乎要逆流,灵魂深处的裂缝烙印也随之灼热一分!

“怎么回事?!”王博士猛地站起,扑到监控屏幕前,“能量读数异常波动!来源来源不明!不是目标体内!是外部环境!”

“报告博士!侦测到侦测到异常的次声波震动!频率极低,强度在快速攀升!来源来源似乎是地下?!”一名队员看着手中的便携探测器,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咚……咚……咚!!!

那心跳声骤然加剧!如同擂响的战鼓!整个运输车厢都开始剧烈震颤!固定静滞舱的支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警告!外部次声波强度超过安全阈值!正在干扰车辆稳定系统和生命维持设备!”AI的警报声变得尖锐。

“稳住!启动反制力场!最高功率!”王博士吼道,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惊惶。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超出了他的研究和预案范围!

车厢顶部和两侧亮起幽蓝色的力场光芒,试图抵消那恐怖的次声波冲击。然而,那沉重的心跳仿佛拥有穿透一切屏障的力量,力场的光芒在剧烈的震颤中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

干扰。清除。

裂缝的意志变得狂躁起来,它对这打断它标记进程的干扰充满了敌意!一股冰冷的、充满破坏欲的意念波动,不受控制地从裂缝中溢出,顺着凌夜这个通道,微弱地扩散开来!

嗤啦——!

静滞舱内,靠近凌夜头部的一个生命体征传感器突然爆出一团火花,瞬间烧毁!紧接着,车厢内几盏应急灯猛地闪烁几下,彻底熄灭!一股焦糊味弥漫开来!

“污染泄露!目标体内的污染源因外部干扰出现应激反应!”医护人员惊恐地喊道。

“该死!”王博士一拳砸在控制台上,“记录所有数据!这可能是两种高维力量在现实层面的首次间接碰撞!”

混乱中,凌夜感觉自己成了风暴的中心。外有那沉重如雷、撼动地脉的未知心跳,内有裂缝因被打扰而溢出的狂躁污染。他的身体在静滞舱内痛苦地蜷缩,灵魂在双重冲击下发出无声的哀嚎。

就在这时,那沉重的心跳声,毫无征兆地停止了。

如同它出现时一样突兀。

车厢的剧烈震颤也随之平息,只剩下引擎的轰鸣和警报的余音。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下来,比之前的混乱更加令人窒息。

所有人都惊疑不定地看着探测器,看着恢复平静但依旧显示着高污染指数的监控屏幕。

王博士喘着粗气,死死盯着静滞舱内蜷缩的身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而凌夜,在心跳停止的瞬间,意识深处却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意念残留。

那并非裂缝的呓语,也非超梦的冰冷,更非那沉重心跳的蛮荒。

那是一种带着一丝焦急、一丝关切、甚至一丝歉疚的意念?

意念的源头,似乎指向了车厢之外,那深邃黑暗的地下?

抱歉惊扰。坚持。

这微弱的意念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被裂缝重新响起的、更加清晰的低语所淹没:

干扰清除。路径重连。容器终将归巢。

但凌夜的心底,却因为这转瞬即逝的陌生意念,掀起了一丝微澜。

刚才那恐怖的心跳是谁?或者是什么?

它似乎并非恶意?甚至在试图帮助他抵抗裂缝的侵蚀?

这个念头荒谬绝伦,却在绝望的黑暗中,投下了一缕极其微弱、却无法忽视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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