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这一幕的冲击力太大，江岫远双腿一软，手撑在了床榻上。
枯骨手腕上，还有一只玉镯。
那是母亲留给我的，江岫远认的。
我飘在空中，看着江岫远的脸色变得惨白。
他的眼睛瞬间通红，泪水落下。
整个人抖如筛糠，颤抖着手去摸床上的枯骨。
“怎么会……楚清露怎么会死呢？！”
我看他惺惺作态，只觉好笑。
我是个人，百般折磨下会死，再正常不过了。
如果他早点来，还能看到真正的惨状。
可惜江岫远那时美玉在怀，不会想起我。
江岫远嘴里一直喃喃着“她怎么会死呢”，最后竟抬手狠扇自己的脸。
巴掌重重落下，在死寂的夜晚格外明显。
他的脸被数十个巴掌扇红肿，眼泪断线般落下。
江岫远再也没忍住，哑着声音道歉：
“清露，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不是来晚了，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我无法纠正他言语上的漏洞，在他身边转了两圈。
当初他听信苏芷兰，说我从敌国逃离，必定会惹怒敌国，这是弃天下苍生于不顾。
为了惩罚我，将我关入寒窑禁闭。
我当时跪地哭求过，得到的不过是江岫远离开的背影。
所以，明明是他自己，亲手把我推入深渊。
江岫远在床榻边枯坐到天明，第二天我的尸骨被他亲自带回了宫。
他把我安放妥当后，召了当初为弟弟找的夫子入宫。
夫子大汗涔涔，看着江岫远手里的刀跪倒在地，一五一十地交代：
“王妃说……只要草民每次把楚小少爷的功课造假禀报给王爷，会给草民一大笔钱……”
所以这五年，江岫远在忽视遗忘我弟弟的死讯后，一直被蒙在鼓里。
江岫远又发狂地让人把李婶带进宫。
李婶进了宫才知，这几日找我的居然是摄政王。
她战栗不敢看江岫远，哆哆嗦嗦说出自己所知道的事情：
“五年前，楚清露刚来寒窑，没五日就死了……”
“她死的那天，我隔墙听到另一个女子同那些男人的对话，她说只要玩弄楚清露，自然有他们的好处。”
江岫远咬紧了牙关，额头青筋分明。
我知道，他这是在发怒的边缘了。
“继续说！”
“我因为太好奇，偷偷看了一眼。那个女子生得美，但我印象最深的是她脖子那儿挂的一块骨头。”
“我祖公是仵作，我一眼就认出那块是人的天灵盖……王爷可知，取人骨刻符，可以令其无法转世。”
我的血泪流了出来。
歹毒如苏芷兰！是什么样的心理，才会害怕我父兄转世。
我想起父兄未离世时，让我好好照顾苏芷兰。
却没想到照顾成了一只白眼狼！
江岫远也无法接受这些人的说辞，他用力扫开桌面的东西，发狂大喝道：
“不可能！芷兰说过那是块兽骨！”
江岫远不再听他们的说辞，让所有人滚下去。
书房里，只能听见他粗重的喘气声。
他这几年夜夜与苏芷兰呆在一块，清楚她身上常挂着的所有饰品。
所以他接受不了，苏芷兰胸前挂的是人骨，也接受不了，她瞒了他这么大的事。
半炷香后，江岫远终于平复了情绪，他命密探去查苏芷兰那块坠子的来历。
做完这些事后，江岫远把书房里的画都拿了出来。
苏芷兰正好进来。
她语气雀跃：
“岫远，过几日就是珞儿生辰了。”
苏芷兰的话凝在嘴边。
她注意到书房一片狼藉，江岫远状态明显不对。
江岫远拿起其中一幅画，眼神盯着画：
“清露最近作画了吗？”
我清楚看到，苏芷兰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她点头，努力扯出一个笑：
“作了，岫远，我忘了给你看了，等明日我就取来给你。”
江岫远却不领情。
他把画丢进火盆，瞬间变为灰烬。
“不用了，以后都不必了。”
苏芷兰离开后，江岫远立马让人去查我父兄的墓。
不出三日的等待，探子来报。
将军墓被人动过手脚，原先不知所踪的头颅不知何时物归原主。
“只是……天灵盖不见了。”
密探的话很轻，江岫远听后，手青筋暴起。
丢失的头颅，天灵盖，人骨吊坠。
一切都能对得上。
与此同时，敌国使臣要江岫远交出和亲人选。
苏芷兰泣不成声，急问江岫远：
“楚清露呢？楚清露藏在哪了？怎么办岫远？”
江岫远头一回没有拭去她的泪。
他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喜乐：
“楚清露死了。”
苏芷兰的笑凝住，她心虚地眨眼：
“楚清露怎么会死啊，我记得她挺厉害的。”
“是啊，挺厉害的。”
江岫远盯着她，眼里尽是寒霜：
“你也，挺厉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