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后的忙音，像最后一声丧钟，敲碎了苏清月脸上最后一丝伪装的泪痕。她站在窗边，夜色将她笼罩，眼底却燃着比窗外灯火更冷的火焰。
秦昊的威胁如同淬毒的冰棱，非但没有让她恐惧，反而更清晰地照出了对方的焦躁与虚张声势。他们急了。一次次的失手，尤其是今晚几乎得逞却被神秘粉碎的阴谋，一定让秦昊和林薇薇如同困兽，又惊又怒。
很好。越急，越好。
她重新坐回书桌前，打开平板。屏幕的光映亮她毫无表情的脸。私人侦探的窗口依旧安静，关于那位关键工程师的搜寻看来需要时间。
但她的指尖却落在了另一个加密图标上——那个连接着地下信息世界的论坛。悬赏“星耀”项目内幕的帖子下面，又零星多了几条回复。大多依旧是捕风捉影，但有一条匿名的、用代码混淆过的短讯，吸引了她的注意。
讯息没有直接内容，只提供了一个深网链接和一个一次性的访问密钥。
苏清月的心跳微微加速。深网……那里是真正鱼龙混杂、罪恶与信息交织的地下王国。风险极大，但也可能藏着意想不到的线索。
她没有立刻点开。而是先耗费了近一个小时，加固了自身所有的网络防护，设置了数道虚拟跳板和陷阱，确保即使链接有诈，也能最大程度保护自身IP和身份不被追踪。
做完这一切，她才如同最谨慎的探雷者，输入了那个密钥，点开了链接。
浏览器跳转到一个界面极其简洁、甚至堪称粗糙的黑色页面。没有图片，没有广告，只有冰冷的白色文字一行行排列。
这是一个匿名的情报集市。
各种真假难辨的信息被明码标价：商业机密、隐私丑闻、技术漏洞……甚至更黑暗的交易。发布者和使用者都隐藏在一串串无法追踪的代码之后。
苏清月快速浏览着。她的目标明确——一切与秦氏集团、苏氏集团，尤其是“星耀”项目相关的信息。
忽然，一条刚刚刷新出来的信息，让她瞳孔骤然收缩！
标题赫然是：【秦氏集团“星耀”项目前期环境数据原始备份（完整版）】
发布者匿名。标价高得令人咋舌，并且只接受一种极难追踪的加密货币支付。
描述极其简短：【真货。懂的自然懂。要的速度。】
苏清月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原始数据备份？！就是她苦苦寻找的那位工程师手里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陷阱？还是那位工程师走投无路之下，选择用这种方式换取巨款？
巨大的诱惑和极度的危险感同时袭来！
她死死盯着那条信息，大脑飞速运转。如果是真货，她必须拿到！这将是决定胜负的核弹级证据！但如果是秦昊和林薇薇设下的陷阱，目的是追查谁在暗中调查他们，她一旦支付和下载，就等于自投罗网！
赌，还是不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种珍贵的情报在黑市上可能转瞬即逝。
苏清月猛地一咬牙。赌！
但她不会用自己的手去赌。
她退出深网，再次联系了那个私人侦探。将那条情报的链接和密钥转发过去，指令清晰而冷酷：【核实情报真实性。如为真，不惜一切代价买下。资金从我账户划。注意安全，绝对匿名。】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冒险。她需要的是结果，而不是亲自下场搏命。
处理完这最重要的一件事，她才稍稍松了口气，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疲惫袭来。脚踝的疼痛也再次变得鲜明。
她拿出药膏，重新涂抹按摩，冰凉的触感让她混乱的思绪稍稍清晰。
“镜子碎了”……顾夜宸清除了威胁。但她不能完全依赖这种保护。必须尽快让自己强大起来，拥有自保的能力。
她想起前世零星学过的一些防身术，太过花哨，实战无用。她需要更直接、更有效的技巧。
再次打开那个加密的境外网站，她开始在格斗术和近距离防卫术的教学视频中筛选。最终，她锁定了一套以以色列马伽术为蓝本的、专为女性设计的极端情况下的自卫课程。狠辣，直接，追求一招制敌。
她下载了基础教程，开始在房间里，忍着脚痛，默默练习最基础的摆脱、击打要害和利用环境的动作。动作生涩，甚至有些滑稽，但她眼神专注，每一次挥臂，每一次格挡，都带着冰冷的恨意和决绝。
练到浑身被汗水湿透，力气耗尽，她才瘫倒在地毯上，大口喘息。
体力太差了。这具身体被娇养得太久。她需要系统的训练。
但这一切都需要时间和隐蔽的空间。眼下，只能先掌握理论技巧和锻炼基础体能。
休息片刻，她爬起来，冲了个澡。看着镜中那个眼神日益锐利、褪去娇气的自己，她深吸一口气。
还有一件事要做。
她拿出手机——之前丢在宴会上，被酒店工作人员找到送回来的——点开通讯录，找到了那个几乎从未主动拨打过的号码：李哲，那个独立财经记者。
她拨通了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对面传来一个略带疲惫却警惕的男声：“喂？哪位？”
“李记者，晚上好。”苏清月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或许您该查收一下邮箱。可能有一份关于‘星耀’项目的‘睡前读物’送到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呼吸似乎变得急促了一些：“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邮箱？你发了什么？”
“我是谁不重要。”苏清月语气淡漠，“重要的是，东西是不是真的。您是专业的，应该能判断。如果觉得有价值……或许我们可以聊聊更深入的‘合作’。”
她抛下诱饵，却不说破。
李哲在电话那头似乎快速操作了一下电脑，然后陷入了更长的沉默。苏清月能想象到他此刻正震惊地看着那两份对比鲜明的数据图。
“……这些东西，你从哪里弄来的？”他的声音压低了，带着难以置信和职业性的兴奋。
“来源绝对可靠。”苏清月避而不答，“李记者，您是个有追求的新闻人。应该明白，什么样的新闻才能真正推动改变，而不是沉溺于豪门八卦。‘星耀’项目牵扯甚广，如果真的存在如此严重的数据造假和安全隐瞒，后果……您应该清楚。”
她点到即止，将选择权和挖掘的责任抛给对方。
李哲再次沉默，显然在快速权衡风险和爆炸性。最终，他沉声道：“我需要验证这些东西的真实性。”
“当然。您可以尽管去验证。”苏清月毫不意外，“验证之后，如果您还有兴趣，可以通过这个号码联系我。记住，我的耐心有限，而新闻……是有时效性的。”
她说完，不等对方回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种子已经播下。接下来，就看这颗种子能在这片浑浊的泥潭里，生出怎样刺破水面的尖锐菱角。
她放下手机，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但精神却处于一种奇异的亢奋状态。
微光已然聚拢，虽未成燎原之势，但足以照亮前路，灼伤黑暗中伸来的鬼手。
她走到窗边，天际已经泛起了朦胧的灰白色。
黎明将至。
而她的棋盘上，暗棋已悄然落下。
只待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