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5
许倩倩吓得花容失色，救护车都忘了叫，一个劲骂我。
就在她要对我动手时，大门忽然被人破开。
快要被冻成冰雕的我，被拥入一个温暖怀抱中。
时霄看着遍体鳞伤的我，眼中有痛惜一闪而过。
“对不起，是我来迟了。”
救护车将我和顾晟钰拉到了医院，在医生的全力救治下，我的手指都被接上了。
看着被包成粽子的双手，时霄的声音都比往日低了几度。
“你的指骨虽然被接上了，但是以后……只怕碰不了手术刀了。”
我心下恻然，对此，我早有心理准备。
做手术这么多年，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的伤势有多严重呢。
我顿了顿，像是对自己说。
“不能上手术台，也可以继续治病救人。”
我学医那么多年，就算不能手术，也可以利用自己所学去给别人看病。
顾晟钰想毁了我，不可能！
时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他为我调慢了点滴的速度，轻声道。
“这些天你都没有好好休息，先睡会儿吧。”
他关了灯，轻轻带上门。
被关在地下室好几天，我又累又困，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
我是被病房外的哭闹声吵醒的。
推门一看，居然还是熟人。
这不正是当初死活不让我进门的顾母吗？
“你们这群庸医，我儿子昨天还好好的，只是昏迷了一下，你们居然说他得了绝症！”
“我要去告你们！我儿子要是有什么事，这医院也别开了，你们都得给他偿命！”
周围人头疼的不行，但碍于顾家的地位，也不好强硬把人赶走。
就在所有人都无计可施时，时霄穿着一身白大褂出现。
“要谁偿命？顾夫人，我家的医院可不是你想关就能关的。”
他语气淡淡，却带着无形的压迫。
顾母本就破烂，闻言正要继续撒泼，却忽然看清了时霄的长相，一下子噎住。
半晌，她试探道。
“你是时先生的孙子？”
时霄挑眉。
“您认识我爷爷？”
顾母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她看了看时霄，不甘地甩手离开。
看着这一幕，我不仅好奇。
时霄到底是什么身份，居然能让一向眼睛长在天上的顾母低头？
多年师兄弟，我以为他跟我一样是普通家庭，只是长相能力出众。
如今看来，我好像根本不了解这位天才师兄。
养病这会儿，我也从护士口中听说了顾晟钰的事。
他那晚跟我一起被送到医院，医生本以为是简单的晕厥。
可顾晟钰迟迟不醒，白细胞数量更是比寻常指数高几十倍。
一套检查下来，这才发现顾晟钰是家族遗传病病发。
被告知儿子得了绝症，顾母先是不信，随后破口大骂。
要不是时霄出面，只怕医院早被她闹得天翻地覆了。
作为这方面的专家，院方见我身体好些了，于是请我一起参加会诊。
见到我和时霄一同出现，顾晟钰立刻红了眼。
“沈书萱，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带着奸夫来看我笑话吗？”
“滚！你们都给我滚！”
他直接把桌面上的东西砸了过来，时霄护着我离开病房。
时霄冷淡的声音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厌恶。
“这种人，你确定还要救他吗？”
我看了眼自己的手，平静道。
“医者仁心，作为沈书萱，我可以恨他；但作为医生，治病救人是我的职责。”
经过医生劝告，顾晟钰总算冷静下来。
可再次看到我和时霄后，仍忍不住出言讥讽。
“早知道，我就应该把你的手毁得更彻底一些，让你这辈子都当不了医生！”
他痛恨的目光，再一次刺痛了我，手上还没长好的骨头又在隐隐作痛。
但顾晟钰想错了，我这双手以后用不了手术刀，却还能继续写病历本。
6
顾母看到来人是我，差点儿就要扑上去打我。
“就是这个扫把星！我儿子没娶她之前健健康康，刚结婚就得了绝症！”
“都是她克的，都是这个扫把星惹来的祸事！你们现在就把她赶出医院，我绝不会要她给我儿子治病！”
许倩倩也跟着假模假样的劝我。
“嫂子，你哪里会看病啊？不过是出国镀金，混混日子，你怎么敢真的给人治病啊？”
“要是顾晟钰因为你病情加重，你心里过意的去吗？”
听到这话，顾母更来劲了，直接上手要推我。
刚抬起手，就被时霄挡住。
他冷了神色，罕见带了点真怒。
“伯母确定要在医院闹事？”
顾母动作一顿，唯唯诺诺收回了手。
顾晟钰见状，皱眉刚要问，主治医生拿着病历本小跑进来，一脸喜色。
“顾先生，您的家族遗传病虽然是绝症，但也并不是无药可医。”
“这种病的治疗近几年已经有重大突破，我记得我们医院一位刚回国的沈医生医生就是这方面的专家！”
正说着，他忽然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我，松了口气。
“这病，全世界只有沈医生能治！听说，她还是您的新婚夫人？”
主治医生连忙恭贺顾晟钰，全然没注意到他铁青的脸色。
“够了！”
顾晟钰阴沉这脸一把将病例撕得粉碎，冷笑。
“我说怎么把我送到这家医院了，原来，你们是打算设计看我笑话！”
“沈书萱，你联合他搞这么一出，就是想看我后悔，痛哭流涕是吧？”
“我告诉你，不可能！”
顾母一听这话，也明白过来了，指着我鼻子开骂。
“你个扫把星，还想让我们求你是吧？早知道当初我绝对不会让顾晟钰跟你在一起！”
许倩倩连忙拱火。
“嫂子！我知道你伤了手心里有怒气，可你不能为了手上一点儿小伤，就这样恶意欺骗顾哥啊？”
“顾哥因为你的报复心，住了这么久医院，病都没有好好治！”
“嫂子你也是医生，怎么能做出为了报复，害人性命这种事啊！”
说着，她又抹起了眼泪，哭诉道。
“你害了顾哥还不够，你还要诅咒我儿子！”
“那天他看见他爸爸在他面前倒下，当晚就被吓到了，这两天还有点高烧。”
我心下一惊，高烧正是病发的前兆。
许倩倩的孩子才两岁，小孩子抵抗力差，太容易出事了。
我好心提醒。
“你还是赶紧带他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吧，说不定能早些干预……”
话还没说完，顾晟钰就冷笑打断了我。
“又是家族遗传病？沈书萱，你到底还要演多久？”
“耍了我不够，连我儿子都要折腾一番吗？”
他看着我的眼里满是厌恶，冷冷丢下一句。
“我怎么从前没看出来，你居然是这么恶毒的女人！”
听到我提及她孙子，顾母急了哭天抢地要报警，要去举报我。
我冷笑道。
“既然你们觉得这是我设的局，那就去别的医院吧，我可没能耐买通全国所有的医院！”
“你们大可以放心去看，去看看这家族遗传病是不是假的！去看看我到底有没有骗他！”
顾晟钰被搀扶着从病床上起来，冷冷看着我。
“你不就想让我求你治病吗？我告诉，不可能！”
“我就算真的要死了，也不会让你治！”
看着他决绝的背影，我自嘲勾起唇角。
他就算想让我治，我也拿不了手术刀了。
这种病，可是需要做开颅手术才能治好的。
早在顾晟钰病发那一刻，他在我眼里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顾晟钰转院后，还没忘了折腾我。
他直接让人上网发帖，说我们医院为了骗钱，污蔑他得了绝症，耽误他的治疗。
说我为了报复，草菅人命。
网上对我的骂声如潮水涌来，甚至还有不明真相的人打电话要求医院开除我。
医院本就有人对我不满，指着我办公室墙上挂满的锦旗冷嘲热讽。
“花钱作秀也没用啊，一下就被打回原形了。”
“我当她留学回国有多厉害呢，只怕也是个水货！”
我没理这些嘲讽，认真看着医术，顺便给自己手指做复健。
握不住手术刀，起码要能握住笔，能写病例。
7
可中午吃完饭回来，我却发现满墙的锦旗都被人扯下来了，当成抹布一样丢进垃圾桶。
看着脏污的锦旗，我气得直发抖。
这些都是病人家属真心的感谢，也是我学医成果的见证，现在居然被人这么糟蹋！
我当场摔了笔。
“谁干的！自己站出来，非要我去查监控吗？”
一个男医生撇了撇嘴。
“我收拾房间的时候，随手整理了一下。反正沈医生大医生能力强，做几台手术，新的锦旗不又挂上去了吗？”
他嬉皮笑脸。
“我这是在给你腾地方，不用感谢我。”
我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
我手受伤，再也碰不了手术刀的事，医院的人都知道！
他这么说，分明就是故意把刀往我心上扎。
但他想错了，我不会因为现在的舆论，就把这件事忍下去。
我凭本事拿到的东西，别人没资格污蔑！
“周医生，我知道你眼红。毕竟整个医院里，就数你手术事故最多。”
“虽然没收到过病人送的锦旗，但被病人骂的可比我多多了。”
“你！”
周医生涨红了脸，你了半天也说不出半句话，毕竟我说的都是事实。
医院有些捧高踩低的人见状，也不敢再招惹我。
只是医院受舆论影响，最近被找了不少次麻烦。
我不想让医院受我牵连，正准备辞职时，一个我曾经救治过的病人在网上发了帖子。
“沈医生医生是我见过最负责的医生！”
“当初她为了救我儿子，在手术台旁站了二十六个小时！我们医药费不够，是她偷偷用自己的工资帮我们交了钱！”
“这样好的一位医生，却被自己的新婚丈夫打残了手，再也拿不起手术刀，还要被挂在网上网暴，天理何在？！”
紧接着，她发出了医院当天争吵的录音，还有我手上狰狞伤口的特写。
这一反转惊呆了路人，紧接着，不断有人爆料。
顾晟钰在跟我结婚时，已经有了个两岁的儿子，他甚至还让孩子的母亲跟我们一起同住……
诸如此类，舆论一下子反转。
顾家被万人唾骂，公司股价也不断狂跌。
即便顾家再怎么买通稿，买水军，但被骗过一次的路人早长了记性。
而那个周医生借机羞辱我的事也被爆了出去，他很快被医院开除。
与此同时，我的事情也在业内传开，有几家知名三甲医院直接开口。
说绝对不会接受这样的病人，并且向我伸出了橄榄枝，说如果我修养好，可以去他们那里任职。
重重压力之下，顾晟钰只好出国去治病，顺便避避风头。
我看着网上的评论，发现了几个眼熟的大V，好像是时氏旗下的媒体。
这一下，我心里也有了数。
如果背后没有时霄帮忙，只怕这场舆论战我很难打赢。
那次他阻止顾母闹事之后，我听到护士们在讨论他的身世。
这才知道，原来时霄是国内医学大拿的独子。
不仅这家医院，连着国内好几家知名医院都是他家的。
他爷爷更是权势显赫，平时最宠爱这个出色之极的孙子。
所以顾母当时认出来后，才会立刻服软，不敢再闹。
我忍不住感慨，同在一个师门下七年，我居然不知道他还有这层背景。
想想也是，时霄只是高冷了些，但性格并不狂妄嚣张，为人也很低调。
每次的论文和比赛也都是靠自己实力，而不是身份背景。
我没发现，也很正常。
8
看着为我上药的时霄，我认真道谢。
他愣了下，露出一个很淡的笑。
“不用谢我，谢你自己就好。如果不是你平时认真负责，尽心治病救人，我做再多都没用。”
我心下一暖，时霄平时虽然话不多，但从我学医开始，就默默给了我不少帮助。
有这样的师兄，我何其有幸。
正想着要怎么报答，门忽然被人撞开。
“还敢说你们之间没有奸情！手都要拉上了！我出国这些天，你们二人世界过得不错啊！”
顾晟钰怒气冲冲，青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恨意。
我看着他的模样，被吓了一跳。
从病发到现在不到一个月，他却好像变了个人。
整个人几乎瘦脱了形，衣服空荡荡挂在身上，眼眶深深陷了下去。
看来在国外，他也没找到治病的办法。
顾晟钰没骂几句，就被身后的顾母拦住了。
顾母不甘地低下头，低声下气道。
“书萱，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了！”
“之前是我不对，不应该骂你，你现在想打回来骂回来都行，我求求你救救他吧！”
一向跋扈尖酸的许倩倩也慌了，她抱着怀里高烧不退的儿子，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
“嫂子！是我对不起你，但孩子没错啊！求你救救我儿子，他还这么小，不能就这么没了啊！”
顾母看着左边的儿子，右边的孙子，也跟着跪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们顾家不能断子绝孙啊，书萱，你是福星，不是扫把星，我才是扫把星！求求你救救他们俩！”
她一边说着一边扇起自己的脸。
我皱了皱眉，移开目光。
一看许倩倩怀里的孩子，心里一凉。
果然还是病发了。
到这个阶段，已经没救了。
我叹了口气。
“之前我提醒你时，如果你听了，愿意去医院做干预治疗，是可以大大降低病发概率的。”
“又或者，我可以做手术摘除坏死的神经。”
我看着自己满是伤痕的手，轻轻摇头。
“但现在，迟了。”
我的手已经被毁，再也做不了这种高精度手术了。
许倩倩一听，身子晃了晃，直接晕了过去。
顾母死抓着我不放，连连摇头。
“绝对不可能！你在骗我对不对？你还在记恨晟钰出轨是吗？”
“你肯定能救的，你不是出国留学回来的高材生吗？怎么可能会救不了？”
她又哭又喊，根本不相信我说的话。
顾晟钰只死死看着我，眼里满是血丝。
“沈书萱，你恨我对不对？”
我平静回望。
“我是恨你，恨你的背叛，恨你毁了我救人的能力。”
“但顾晟钰，我告诉你，我沈书萱绝对不是一个为了私心漠视人命的人！”
“你的病，我确实治不了。”
他的身影一下子佝偻下去，扶着门框慢慢离开。
可还没走几步，身体轰然倒下。
医护人员连忙采取急救措施，有大夫来问我治疗意见。
我看着病例上已经恶化的病情症状，淡淡道。
“尽人事，听天命。”
我们所能做的，也就只要一些减少死前痛苦的手段了。
9
从ICU出来后，顾晟钰好几天才醒过来。
他苏醒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求见我。
我出现后，他看了我很久很久，才问道。
“当初你去学医，确实是为了救我对不对？”
我真不知道，都到了这时候了，他怎么还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吗？只是一直不想承认自己错了。”
“因为只有认定我出轨，你背叛我和许倩倩在一起的行为才不算什么。”
被我一句话点破心思，顾晟钰眼中闪过一丝悔恨和难堪。
他气若游丝，问我。
“那你对时霄，有男女之情吗？”
我沉默。
时霄对我的心思，我就算从前看不明白，经历这么多事，也猜到了几分。
但如今的我，一心只想继续学医，没有心思再去开展一段新的恋情。
所以，即便时霄有过几次试探我的心意，我都装不懂委婉拒绝了。
面对顾晟钰的期盼的目光，我诚实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没有，我对他只有师兄妹的情分。”
顾晟钰脸上露出一丝释怀，又像是后悔。
他又哭又笑，声音嘶哑开口。
“对不起，是我毁了你的一生。”
我没有回答，平静走出了病房。
顾晟钰的死讯传来时，我已经飞往了国外。
不能继续碰手术刀后，我深深觉得自己理论知识还不够充足，所以婉拒了各家医院邀请选择了继续进修。
无论是谁，都动摇不了我前进的脚步。
后来，有朋友告诉我，顾家完了。
先是舆论影响，顾家公司破产。
顾晟钰死后，许倩倩的儿子也没保住。
接连失去儿子和孙子，顾母大受打击，跟许倩倩大打出手。
许倩倩为了争遗产，居然狠心放火将顾母烧死在老宅，结果事发直接被判了死刑。
后来，顾晟钰的律师带着一份遗产转让协议找到了我。
说是顾晟钰死前早就留了遗嘱，将遗产全部给我，怕许倩倩闹事，所以手续走完之前一直没公布。
可没想到，许倩倩因为贪心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看着协议书上的巨额财产，我平静道。
“把这些都捐给福利院吧。”
和顾晟钰有关的所有东西，我都没有再碰一下的想法，不如把这钱拿去做点儿好事。
第二年，我收到了福利院孩子们亲笔写的感谢信，才恍惚想起。
我已经很久没有想到顾晟钰和过去的事了，原来走出过去的阴霾，也没有那么难。
拿到毕业证书那天，我立刻定了回国的机票。
没想到，一下飞机就看到了来接机的时霄。
一向高冷的他，居然手里还捧着一束鲜花。
见我过来，他无比自然地接过我的行李箱，问道。
“回家还是先去医院？”
看着他平静的侧脸，我释然一笑。
我曾经期待的真心，原来早已经来到我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