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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自那局棋后,苏棠觉得晏回春似乎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他依旧清冷,话不多,但来漱玉轩的次数明显增多了。有时并不为她诊脉,只是在一旁翻阅古籍,或是处理一些晒干的药材。他存在感极强,即使沉默不语,也让苏棠无法忽视。

苏棠的心绪也变得愈发复杂。那句“代价是你”时常在她脑海中回响,让她面红耳赤,却又忍不住去揣测其中的含义。是戏言?还是……别有深意?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会因为他一个短暂的停留而欢喜,也会因为他一整日不出现而隐隐失落。

这种陌生的情愫,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着她的心,让她既甜蜜又不安。

这日午后,天气晴好。苏棠在轩外临湖的空地上试着练习久违的舞步,动作还有些生疏和虚弱。湖风拂起她鹅黄色的裙摆,如同一只蹁跹的蝶。

晏回春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少女在阳光下旋转,发丝飞扬,笑容纯粹,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柔和的光晕。那股令他沉醉的生机与甜香,随着她的动作愈发浓郁地散发开来。

他停住脚步,站在一株花树的阴影里,静静地看了许久。眸色深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

直到苏棠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他才身形一动,瞬间出现在她身侧,稳稳扶住了她的手臂。

“病体未愈,不宜妄动。”他的声音依旧平淡,扶住她的手却并未立刻松开。指尖透过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她肌肤的温热和底下脉搏的跳动。

苏棠惊魂未定,抬头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目光,脸一下子红了,慌忙站好:“先、先生,您来了。”

“嗯。”晏回春松开手,指尖微微蜷缩,似乎留恋那片刻的温暖触感。“今日感觉如何?”

“好多了,只是总觉得有些气短乏力。”苏棠老实地回答,下意识地揉了揉刚才被他握过的手臂,那里还残留着一丝冰冷的触感。

晏回春的视线落在她纤细的手腕上,眸色微动:“调理非一日之功。今日换个方子。”

他示意南星端来药。这次的药汁不再是浓黑色,而是一种诡异的莹绿色,散发着更加刺鼻的苦涩味,那底下隐藏的奇异甜香却似乎更淡了。

苏棠看着那碗药,小脸皱了起来,下意识地看向晏回春,眼神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和撒娇意味。

晏回春接收到了她的目光,沉默了一下,竟又从袖中取出那个熟悉的琉璃瓶,这次倒出了两粒红色的甜果。

苏棠有些惊喜,接过甜果,忍着苦一口气将药喝完,连忙将果子塞进嘴里。清甜蔓延开来,却似乎没有上次那般有效的抚慰作用,喉间依旧残留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涩感。

“谢谢先生。”她小声道谢,总觉得今天的晏回春似乎有哪里不同,周身的气息比平时更冷冽几分,脸色也似乎更苍白了一些。

“无事便在轩中静养,不要过多耗费心神。”晏回春留下这句话,没有像往常一样多停留,甚至没有为她诊脉,便转身匆匆离去,白色的衣角很快消失在花径尽头。

苏棠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心里莫名空落落的。

* * * * *

接下来的两日,晏回春都没有出现。

苏棠百无聊赖,那种被圈养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尝试着向半夏和南星打听晏回春的去向,两人只摇头说不知。

心中的疑虑和不安又开始滋生。那晚凄厉的惨叫,玉髓液事件时他骇人的眼神,还有这山谷中无处不在的诡异感,都像细小的针,刺破了他精心营造的平静假象。

第三日黄昏,苏棠实在闷得发慌,仗着这几日身体似乎好了不少,决定稍稍走远一些。她避开漱玉轩正面的大路,沿着湖岸,朝着那日听到惨叫的大致方向走去。

越往里走,草木越发茂密幽深,那些散发着美丽光晕的奇花异草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形态狰狞、颜色暗沉的植物,空气中也开始弥漫着一股极淡的、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和腐败气息。

苏棠的心提了起来,有些害怕,但好奇心驱使着她继续向前。

穿过一片扭曲的黑色树林,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小片被山壁环绕的空地。而空地上的景象,让苏棠瞬间捂住了嘴,瞳孔骤缩,险些惊叫出声!

那不是花圃,也不是药田!

那是一片……坟场!

但埋在那里的,不是完整的尸体,而是各种残肢断臂,甚至还有一些扭曲变形、看不出原貌的器官!它们被草草地掩埋在薄土之下,有些甚至暴露在外,呈现出诡异的紫黑色,周围土壤被浸染得深褐,散发着浓烈的恶臭和死气。

空地边缘,随意丢弃着几具不成人形的尸体,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有夜行衣,有破烂的乞丐服,甚至还有……苏府低级护卫的服饰!

苏棠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这些人……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会被丢弃在这里?那个穿着苏府护卫衣服的人……是谁派来的?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让她浑身冰冷,手脚发软。

就在她几乎要瘫软在地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冰冷彻骨的声音,如同毒蛇滑过脊背。

“谁让你来这里的?”

苏棠猛地回头,只见晏回春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夕阳的余晖从他身后照来,将他整个人笼罩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只能感受到那股几乎要将人冻结的恐怖气息。

他不再是那个清冷出尘的医仙,此刻的他,更像是从地狱归来的阎罗。

苏棠吓得魂飞魄散,牙齿咯咯作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晏回春一步步向她逼近,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心上。浓烈的血腥味和一种极寒的、仿佛能撕裂灵魂的痛苦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比那乱葬岗的味道更让苏棠窒息。

她终于看清了他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唇瓣却异常鲜红,仿佛刚刚饮过血。那双深黑的眼眸中,翻滚着暴戾、疯狂,以及一种近乎实质的痛苦,几乎要溢出来。

“看到这些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这些,都是想来带走你,或者……想偷走‘东西’的老鼠。”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那眼神不再是审视,而是赤裸裸的、带着血腥味的占有和偏执。

“你是我救回来的,棠儿。”他唤了她的名字,语调却冰冷黏腻,如同毒蛇吐信,“你的命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把你带走,你自己……也不行。”

苏棠浑身颤抖,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巨大的恐惧和认知的颠覆让她几乎崩溃。她终于明白,自己落入了一个怎样的境地。

“为……为什么……”她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

晏回春似乎被她的眼泪刺激到,眼神更加混乱疯狂。他猛地伸出手,不是要擦她的眼泪,而是用冰凉的指尖触碰她湿漉漉的脸颊,甚至凑近鼻尖,轻轻嗅了一下。

那眼泪中蕴含的、比平时更浓郁的生机与甜香,像是一剂强效的镇痛剂,瞬间抚平了他体内疯狂肆虐的痛苦和毒素带来的灼烧感。

他发出一声满足又痛苦的喟叹,眼神变得更加幽暗。

“为什么?”他重复着她的话,指尖用力,几乎要掐入她的肌肤,“因为你需要这里‘静养’,而我……”

他顿了顿,猛地将她拉近自己,冰冷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朵,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却令人胆寒的声音低语:

“……需要你。”

下一秒,苏棠颈侧一痛!仿佛被冰冷的毒牙刺穿!

晏回春竟然……咬了她!

尖锐的刺痛过后,是一种诡异的麻木感。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正被吸吮出去!而紧紧拥抱着她的男人,身体不再那么冰冷,甚至微微颤抖起来,仿佛久渴之人逢遇甘泉,发出压抑不住的、满足的喘息。

苏棠彻底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极致的恐惧和被侵犯的恶心感席卷了她。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一瞬,也许很长,晏回春终于松开了她。

他唇边沾染着一抹鲜红的血渍,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妖异。他伸出舌尖,缓缓舔去那抹血色,深黑的眼眸中疯狂稍退,却弥漫上一种更深沉、更令人心悸的餍足和迷恋。

苏棠腿一软,瘫坐在地,捂住颈侧不断渗出血珠的伤口,惊恐万分地看着他,如同看着一个真正的怪物。

晏回春俯视着她,眼神复杂难辨,有残存的疯狂,有饕足后的慵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和悔意?但很快,那丝情绪被更强大的偏执所覆盖。

他蹲下身,不顾她的挣扎,强行掰开她捂住伤口的手。他的指尖泛起一层极淡的冰蓝色雾气,轻轻拂过她的伤口。

一阵刺骨的寒意过后,伤口竟然瞬间止血愈合,只留下两个细微的、如同被蛇咬过的红点。

“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他声音恢复了一些平时的清冷,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乖乖待在漱玉轩,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说完,他站起身,不再看她一眼,转身漠然地走向那片恐怖的尸骸之地,仿佛那只是他花园里一片寻常的景致。

苏棠坐在冰冷的地上,望着他消失在暮色中的背影,浑身冰冷,眼泪无声地流淌。

假的……全都是假的。

救命之恩是假的,温和关切是假的,那些看似笨拙的礼物和陪伴……或许也只是为了麻痹她这个“药”的手段!

她只是一个被圈养起来,随时准备被他吞噬的“药人”!

* * * * *

那日之后,苏棠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不再笑,不再试图探索药谷,大部分时间都蜷缩在漱玉轩的窗边,抱着膝盖,呆呆地看着外面看似美丽的风景。她对半夏和南星送来的食物和药物充满了恐惧,每次都要反复确认,才敢小心翼翼地服用。

她颈侧那两个细微的红点时刻提醒着她那日的恐怖经历。

晏回春依旧每日都来。

他似乎又恢复了那副清冷医仙的模样,仿佛那日的疯狂和吸血只是一场噩梦。他为她诊脉,调整药方,甚至又带来了一些新奇的小玩意。

但苏棠不再接受。

她在他面前变得沉默而顺从,低眉顺眼,不再提问,不再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和动作。他递过来的东西,她不再触碰。他试图为她诊脉时,她会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晏回春将她的变化看在眼里,周身的气息一日比一日冷沉。

他试图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抿紧了苍白的唇,眼神愈发幽暗难测。

这日,他又端来了那碗莹绿色的药汁。

苏棠看着那碗药,胃里一阵翻腾。她想起那日喝完这药后,晏回春异常的冰冷和匆忙离去,以及之后发生的事情……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窜入她的脑海。

这药……是不是有问题?是不是它让晏回春变成了那副可怕的样子?或者……这药本身就是用来喂养她这个“药人”的?

巨大的恐惧压倒了一切。当晏回春将药碗递到她面前时,她猛地一挥手!

啪嚓!

白玉药碗摔得粉碎,莹绿色的药汁溅了一地,散发出浓烈苦涩的气味。

空气瞬间凝固。

晏回春的动作僵在原地,看着地上碎裂的碗和药汁,眼神一点点沉下去,变得危险无比。

苏棠吓得脸色惨白,连连后退,身体撞到身后的多宝阁,发出哐当一声响。

“我……我不喝……”她声音颤抖,带着哭腔,“这药……这药有问题……你是不是……是不是想用我来……”

后面的话她不敢说出口。

晏回春缓缓抬起头,看向她。那双深黑的眼眸里,仿佛有风暴在凝聚。

“你说什么?”他一步步逼近,声音低沉得可怕,“有问题?”

苏棠被他身上散发出的恐怖气压逼得无处可逃,眼泪涌了上来:“那……那天你喝了我的血……你就是喝了我的血才……我不是药人!你放我走!我要回家!”

“回家?”晏回春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唇角勾起一个冰冷扭曲的弧度,“回哪里去?苏棠,你还不明白吗?”

他猛地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另一只手强行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

“你的家,早就回不去了!”他盯着她惊恐的泪眼,一字一句,如同冰锥刺入她的心脏,“你以为中的‘赤焰蛊’是意外?你以为苏府现在还是铁板一块?若不是我将你带离那是非之地,你早就被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苏棠愣住了,忘记了挣扎:“你……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觊觎你这身血肉的,远不止我一个。”晏回春的笑容带着残忍的快意,“至少在我这里,你还能活着。回去?呵,你会死得更快,更惨。”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苏棠的大脑,让她一片混乱。

但晏回春显然不打算再给她思考的时间。她的眼泪和恐惧散发出的气息,再次诱发了他的渴求与痛苦。

他眼底的疯狂再次涌现,猛地低下头,再次朝着她颈侧那还未完全消退的红点咬去!

“不——!”苏棠发出绝望的尖叫,拼命挣扎。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或许是极致的恐惧和求生欲激发了什么,就在晏回春冰冷的唇即将触碰到她皮肤的刹那,以苏棠为中心,一股无形却磅礴的生机之力猛地爆发开来!

窗台上的幽昙花瞬间疯狂生长,花枝如同活了的触手,猛地缠向晏回春!地面震动,湖水中跃起无数银色的鱼儿,拼命拍打着水面!甚至远处山林间,传来了无数毒虫猛兽躁动不安的嘶鸣!

晏回春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猛地推开几步,缠绕在他手臂上的花枝被他体内自然散发的冰寒之气瞬间冻碎。

他稳住身形,难以置信地看向苏棠。

苏棠自己也惊呆了,瘫软在地,怔怔地看着自己微微发光的双手,和周围躁动不安的一切。

晏回春眼中的疯狂渐渐被一种极致的震惊和狂热所取代。

他看着她,像是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瑰宝。

“原来……不止是血液……”他喃喃自语,眼神炽热得几乎要将她融化,“你的情绪……你的力量……”

他缓缓走上前,无视周围依旧躁动的环境,蹲下身,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她散发着微光的脸颊。

苏棠惊恐地往后缩。

但他的手指却在离她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他看着她,眼神复杂万分,有贪婪,有渴望,有探究,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被这强大生机所吸引的敬畏。

“看来,”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我们需要重新认识一下了,棠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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