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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苏棠在毒焰潭边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漱玉轩的床上,身上盖着薄被。窗外天色昏暗,分不清是清晨还是黄昏。身体像是被彻底碾碎后又勉强拼接起来,每一寸经脉都残留着被毒焰灼烧和过度透支后的剧痛与虚弱,但一股温和却坚韧的药力正在其中缓缓流淌,修复着损伤,正是那枚玉髓丹的效果。

她艰难地坐起身,脑中回荡着晏回春最后那番冰冷的话语。

“记住今天的感觉……变得更强……这才是你唯一的路。”

没有安慰,没有鼓励,只有赤裸裸的现实和更严苛的要求。下一次,二十息,没有支援。那几乎是一个宣告死亡的数字。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但这一次,恐惧并未带来绝望,反而激起了一种近乎麻木的倔强。她想起沉入毒焰时那毁灭般的痛苦,想起力量耗尽时的无助,更想起那股通过蛊印传来的、冰冷而精准的支援——那并非救赎,而是一种冷酷的演示,演示他如何掌控一切,演示她离真正的“有用”还差多远。

她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一步步走到窗边。山谷依旧被阵法笼罩,晦暗不明。远处,毒焰潭的方向,似乎还隐隐传来那令人心悸的热浪和腥甜。

价值。生存的唯一筹码。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依旧有些颤抖的指尖。意念耗尽后的空虚感仍在,但对生机之力的感知似乎变得更加敏锐了一些。在毒焰的极致压迫下,她对力量的微控,仿佛被强行淬炼过一般,有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进步。

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在生死边缘压榨出潜能?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不是晏回春那种近乎无声的移动,而是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犹豫。

“苏姑娘?”是半夏的声音,带着试探,“你醒了吗?师尊命我送药来。”

苏棠沉默了一下,才开口,声音沙哑:“进来吧。”

门被推开,半夏端着一碗墨绿色的药汁走进来,药味苦涩中带着奇异的清香。她看到苏棠站在窗边,脸色苍白如纸,身形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关切,但更多的是一种敬畏和疏离。

毒焰潭里发生的事情,即便她们不在现场,谷中那剧烈的能量波动和师尊之后带回来的那枚气息可怕的血纹鬼面果,也足以说明一切。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凡女,竟然真的在那种地方完成了师尊的要求。

“苏姑娘,这是师尊特意调配的‘润脉汤’,能辅助玉髓丹修复你的经脉损伤。”半夏将药碗放在桌上,语气比以往多了几分郑重,“师尊吩咐,让你服下后好生休养三日,三日后……去凝丹室。”

凝丹室?苏棠的心微微一紧。又去那里做什么?新的试炼?还是……

她接过药碗,温热的触感透过瓷壁传来。药汁极其苦涩,但入口后化作一股清流,迅速融入四肢百骸,所过之处,经脉的刺痛感明显减轻,连精神上的疲惫都缓解了不少。这碗药的价值,恐怕远超之前的清灵丹。

“多谢。”苏棠低声道。

半夏摇摇头:“是师尊的命令。苏姑娘……你好好休息。”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行了一礼,安静地退了出去。

苏棠看着那碗药,心中毫无感激,只有更深的凛然。这碗药不是关怀,而是为了让她更快恢复,以便进行下一次的“利用”。晏回春的计算,精确而冷酷。

接下来的三天,苏棠依言没有再进行高强度的修炼,大部分时间都在静坐和内视中度过,仔细体会着经脉的修复过程,感受着意念力在缓慢恢复的同时,那一点被毒焰淬炼后带来的微妙增长。她对生机之力的流动和形态变化,似乎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

这三天,晏回春没有出现。药谷的气氛依旧沉寂而紧张。

第四天清晨,苏棠准时来到了凝丹室外。

这一次,石门是敞开的。里面传来比以往更强烈的能量波动,空气中药香、毒腥味混杂,还有一种沉闷的、如同雷鸣般的低响。

她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眼前的景象让她微微一怔。

凝丹室中央,那座巨大的丹炉此刻正嗡嗡作响,炉身赤红,表面那些玄奥的符文如同活物般游走闪烁,炉盖紧闭,但缝隙中不断逸散出青黑交杂的雾气,时而凝聚成狰狞的鬼面,时而又被炉内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回去。整个丹炉仿佛在镇压着什么极其狂暴的东西。

晏回春就站在丹炉前,背对着她。他依旧是一身白衣,身姿挺拔,但苏棠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极度凝聚的意念和灵力波动。他正在全力控制着丹炉。

炉火并非平常的地火,而是一种幽蓝色的、跳跃不定火焰,散发出刺骨的寒意,却又让周围的空气都微微扭曲——那是毒焰潭的气息被提炼引燃后的形态!

南星和半夏分立丹炉两侧,脸色苍白,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正不断将各种处理好的毒草药材,按照某种特定的节奏和顺序,投入丹炉侧面的几个进料口中。她们的动作一丝不苟,甚至带着一种虔诚的紧张,每一次投料都会引起丹炉一阵更剧烈的震颤和轰鸣。

晏回春没有回头,但他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入苏棠耳中,冰冷而平稳,仿佛全身心的投入并未影响他分毫的思绪:

“过来。看仔细。”

苏棠默默走到一个既能看清全局又不至于干扰他们的位置站定。她立刻明白,晏回春正在炼制的东西,绝对非同小可,其凶险程度恐怕远超之前她见过的任何一次炼丹。

“此丹名为‘幽冥蚀魄丹’。”晏回春的声音如同解说,却又带着一种冰冷的狂热,“以血纹鬼面果为主材,辅以九种至阴毒物,以毒焰为火,淬炼其阴寒蚀魄之性。成丹一刻,丹劫自生,炉毁人亡亦属寻常。”

苏棠心中骇然。用那种恐怖的东西炼丹?而且听起来成功概率极低!

“你的任务,”晏回春继续道,“感知炉内药力融合的‘势’,尤其是血纹鬼面果药性的变化。当阴寒之性被激发到极致,即将由盛转衰、凝结成丹的那一刹那,告诉我。”

苏棠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的背影。

让她感知?那种级别的丹药,其内部能量狂暴混乱至极,她的意念稍微探入恐怕就会被撕得粉碎!更何况还要精准捕捉那玄之又玄的成丹契机?这比在毒焰潭中护住果实更难!不,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我做不到……”同样的话再次脱口而出,这一次带着更深的无力感。

“你能。”晏回春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毒焰潭淬炼的,不只是那颗果子,还有你对极端能量的感知和耐受力。你的生机之力本质特殊,对药性变化有着天然的敏锐。集中你全部意念,通过丹炉符文溢散的能量波动去体会,不是让你直接探查炉内。”

他的话语点醒了苏棠。是的,他并非要她去做超出能力范围的事情,而是利用她被强化后的感知力,去捕捉那些微的外在征兆。这更像是一次对她最新训练成果的检验和应用。

她看着那剧烈震颤、仿佛随时可能爆炸的丹炉,压下心中的恐惧,缓缓闭上眼睛。

意念如同细丝,小心翼翼地蔓延而出,避开丹炉核心那狂暴的能量源,缠绕上炉身那些游走的符文,感知着它们闪烁时传递出的细微波动。

轰——!

混乱、狂暴、冰冷、死寂……各种负面情绪和毁灭性能量交织在一起,冲击着她的感知。她仿佛又回到了毒焰潭边,面对着那能吞噬一切的暗红熔岩。

她稳住心神,回忆着对抗吸灵石和毒焰时的感觉,将意念凝聚再凝聚,努力从那片混沌的能量海洋中,分辨出属于血纹鬼面果的那一道至阴至寒的独特“气息”。

时间一点点过去。

丹炉的轰鸣声越来越响,幽蓝火焰跳动得越发狂乱。南星和半夏已经停止了投料,紧张地守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晏回春的身影依旧稳如磐石,只有衣袖无风自动,显示他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苏棠的额头也布满了冷汗。她的意念在巨大的压力下飞速消耗,但这一次,她坚持住了。在那片极致的混乱与冰冷中,她终于捕捉到了那一丝核心的寒流——它如同黑色冰河般在丹炉内流动,所过之处,连狂暴的能量都似乎被冻结。

她全神贯注地跟踪着它,感受着它的力量在不断攀升,变得越来越尖锐,越来越冰冷,仿佛要将整个丹炉、甚至整个空间都彻底冰封蚀穿!

就是这种力量,正在被毒焰和其他毒物激发、提纯,走向某个临界点。

她屏住呼吸,全部的心神都系于那一道寒流之上。

它的力量还在攀升……攀升……达到了一个令人神魂战栗的顶点!整个丹炉的表面瞬间覆盖上了一层黑色的冰霜,连幽蓝的火焰都仿佛凝固了一瞬!

就是现在!

由盛转衰前的那一刹那!

“就是现在!”苏棠猛地睁开眼睛,用尽全身力气喊了出来!

几乎在她出声的同一瞬间,晏回春双手骤然结出一个复杂无比的印诀,一股磅礴如海、却又冰冷至极的灵力轰然打入丹炉!

嗡——!!!

丹炉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嗡鸣,炉盖猛地弹起一寸,一道漆黑如墨、却闪烁着无数阴冷星点的光柱冲天而起,撞在凝丹室顶部的阵法上,激起漫天涟漪!

整个洞窟剧烈摇晃,无数碎石簌簌落下。

炉身表面的冰霜瞬间汽化,那幽蓝火焰骤然熄灭。丹炉停止了震颤,恢复了沉寂,只有一股难以形容的、让人魂魄都感到刺痛的阴寒药香弥漫开来,浓郁不散。

成功了。

晏回春缓缓放下手,负手而立,望着那沉寂的丹炉,半晌没有说话。南星和半夏瘫软在地,几乎虚脱。

苏棠也脱力地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大口喘息,心脏狂跳不止。她刚刚仿佛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不是身体上,而是精神上的极致紧绷。

许久,晏回春才转过身,目光落在苏棠身上。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却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捕捉的满意。

他没有说话,只是走到丹炉旁,打开炉盖。炉底,三枚龙眼大小、通体漆黑、表面却仿佛有无数痛苦魂影在挣扎嘶嚎的丹药正静静躺着,散发着致命的诱惑与恐怖。

他取出一个寒玉瓶,小心翼翼地将丹药收了起来。

然后,他走到苏棠面前,递给她一个小巧的玉盒。

“奖励。”他的声音依旧平淡,“里面是一枚‘凝魂丹’。能稳固你的神魂,修复今日的意念损耗。下次若还能准确定位成丹之机,奖励加倍。”

苏棠怔怔地接过玉盒。奖励?这个词从他口中说出,显得如此陌生而怪异。但这枚丹药,确实是她此刻急需的。

“……多谢。”她干涩地说道。

晏回春瞥了她一眼,似乎看穿了她心中的复杂思绪,淡淡道:“不必多想。让你恢复更快,才能做更多的事。记住,你的价值,体现在你所能完成的事情上。”

他说完,便不再理会她,转身对南星和半夏吩咐道:“收拾干净。”随即身影一闪,消失在凝丹室外。

苏棠握着那枚温凉的玉盒,看着满室狼藉和那两个疲惫不堪的药童,再回想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心中恍然。

这依旧是一场交易。她付出了意念的极限消耗,提供了关键的时刻判断,换来了这枚丹药。公平,冷酷,计算精确。

但不知为何,看着手中的玉盒,再回想他最后那句纯粹基于价值交换的话,她心中那冰冷的绝望壁垒上,似乎悄然裂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

至少,他开始“支付”报酬了。

虽然这报酬,依旧是为了让她更好地被利用。

她打开玉盒,一枚圆润莹白的丹药散发出安抚神魂的清凉气息。她没有犹豫,将其服下。

清凉的药力化开,滋养着她干涸的识海。

她需要恢复。需要变得更强。

因为下一场“交易”,很快又会到来。而她要活下去,就必须让自己拥有足够换取“报酬”的筹码。

她走出凝丹室,外面的天光有些刺眼。她抬起头,望向漱玉轩的方向,脚步缓慢却坚定。

裂隙或许仍有,但那微光,似乎不再仅仅源于绝望中的自我欺骗。

它开始变得真实,尽管这真实的底色,依旧是冰冷的利用与权衡。

凝魂丹的效果远超苏棠的想象。

那清凉的药力不仅抚平了她在凝丹室内几乎枯竭的意念所带来的剧痛,更如同甘霖般渗入她识海的最深处,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与稳固。之前因为快速提升和极限压榨而显得有些虚浮的意念力,在这股药力的滋养下,变得凝实而坚韧。

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意念细丝比以前更加晶莹、更具韧性,对周围能量的感知也提升了一个层次。这枚丹药的价值,恐怕极为不凡。晏回春的“奖励”,确实体现了他所认可的“价值”。

休整了一日后,没等晏回春召唤,苏棠便主动回到了日常的修炼中。只是这一次,她不再仅仅局限于漱玉轩和吸灵石。

她开始更仔细地观察药谷。

观察那些被阵法笼罩、气息各异的分区药圃,观察南星和半夏处理不同药材时的手法,观察谷中能量流动的细微变化,甚至观察那些偶尔从谷外飞入、被阵法拦截下来的传讯符箓的光芒和波动。

她像一块贪婪的海绵,吸收着一切可能有助于她生存的信息。她知道,晏回春需要的不是一个只会听从命令的工具,而是一个在某些方面能真正“有用”的助手。对药谷了解越多,对药理、毒理、乃至他的行事风格了解越多,她活下去的筹码就越大。

她的活动范围依旧被限制在核心区域,但那双曾经只盛满恐惧和绝望的眼睛,如今多了一份沉静的审视和探究。

几天后,当她正在一株散发着迷幻气息的紫色毒蕈旁,小心翼翼地用生机之力感知其毒性脉络时,晏回春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

“看出什么了?”冰冷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苏棠手指微微一颤,但很快稳住。她没有回头,目光依旧停留在毒蕈上,轻声道:“它的毒素主要凝聚在菌盖的斑点里,能侵蚀神识,产生幻象。但它的菌柄底部,却有一丝极微弱的宁神效果,只是被强烈的毒性彻底掩盖了。”

这是她这些天自己尝试的新方法——不再仅仅感知整体的药性毒性,而是试图去剖析其内在更细微的构成和矛盾。这株毒蕈是她练习的对象之一。

晏回春沉默了片刻,然后走到她身边,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那毒蕈的菌盖。那致命的紫色斑点在他指尖下仿佛温顺了许多。

“万物相生相克,极毒之物附近,往往伴生着解药,或者其本身就可能蕴含着相反的特质。”他淡淡道,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能察觉到这一点,不算太蠢。”

这大概是他能说出的最接近“夸奖”的话了。

“你的生机之力,本质在于‘生’,与绝大多数‘死’、‘寂’、‘毒’的特性天然相悖,但也正因如此,你对这些特性的感知往往比常人更敏锐。”他继续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从明天起,你去‘寂毒圃’。那里的毒物,特性更偏向侵蚀与湮灭生机。试着用你的力量去接触它们,不需要化解,只需要感知和理解它们运行的方式。”

寂毒圃!苏棠心中一惊。那是药谷中她从未敢靠近的区域之一,远远都能感受到那股让生机凝滞的死寂气息。让她用生机之力去接触?那无异于将水滴入滚烫的油锅!

但她没有拒绝的余地。

“是。”她低声应道。

第二天,苏棠站在了寂毒圃的入口。这里的阵法光幕都呈现出一种灰暗的色泽。甫一踏入,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感便扑面而来,仿佛空气都变得粘稠沉重,吸入肺中都带着一种冰冷的死寂。

圃内生长的植物形态更加诡异,大多是灰黑、暗紫之色,枝叶枯萎扭曲,如同凝固的痛苦阴影,有些甚至像是一块块布满孔洞的朽木,散发着腐朽的气息。地面是灰白色的沙土,踩上去软绵绵的,没有任何生机。

苏棠小心翼翼地释放出一缕细丝般的生机之力,探向最近的一株如同焦炭般的矮小灌木。

就在生机之力接触那灌木的瞬间——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水滴落入灰烬的声音响起。她那缕翠绿的生机之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灰暗、枯萎,最后彻底湮灭,消失无踪。与此同时,一股冰冷的死寂感顺着意念的连接反向侵蚀而来,让她猛地打了个寒颤,急忙切断了联系。

好可怕的湮灭之力!竟然能直接“杀死”生机之力!

她脸色发白,心有余悸。这根本无从感知,一接触就被摧毁了。

她尝试了数次,结果毫无二致。她的生机之力在这片死寂之地,就像黑夜中的微弱萤火,瞬间就会被扑灭。

一天下来,她毫无进展,反而因为一次次意念力的轻微反噬而疲惫不堪。

傍晚,当她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寂毒圃时,晏回春正站在外面,似乎刚从谷外回来,身上还带着一丝未散尽的、比平时更冷冽的气息,袖口似乎沾着一滴不易察觉的暗红。

他瞥了她一眼,看到她苍白疲惫的脸色和眼中未能完全掩饰的挫败感,什么都没问,只丢下一句:“寂灭并非虚无,死亦是一种存在。用你的‘生’去硬碰‘死’,是最愚蠢的做法。”

说完,他便径直离开了。

苏棠愣在原地,反复咀嚼着他的话。

寂灭并非虚无,死亦是一种存在……用‘生’去硬碰‘死’是最愚蠢的……

她的思维飞速转动。是啊,她的目的是感知和理解,而不是对抗或净化。她一直试图用生机之力去“触摸”那些死寂毒素,就像用手去触摸烧红的烙铁,自然会被灼伤。

那应该怎么做?

难道……要去“模仿”死寂?或者,让生机之力变得不像“生”?

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让生机之力模拟死寂?这怎么可能做到?

但晏回春的话似乎又指向这个方向。

接下来的几天,苏棠不再盲目地释放生机之力去接触。她只是静静地坐在寂毒圃边缘,闭上眼睛,全力放开感知,不去抗拒那股令人不适的死寂气息,反而尝试着去“融入”其中,去体会那种“死”与“寂”的状态。

这过程极其痛苦,她的生机本能地排斥这种环境,每一次感知都像是在自我折磨,精神上的压抑感远比身体上的疲惫更令人难以承受。

但她坚持了下来。

渐渐地,她似乎捕捉到了一些东西。那些死寂毒素并非一团混沌的毁灭能量,它们也有自己独特的“脉络”和“呼吸”节奏,只不过那是一种走向终结、归于沉寂的节奏,冰冷而缓慢,带着一种绝对的否定意味。

第七天,她再次尝试释放出生机之力。但这一次,她极力控制着,让那缕生机之力不再散发出蓬勃的“生”的气息,而是努力让其波动变得平缓、内敛,尽可能地模仿着周围死寂能量的那种缓慢、冰冷的频率。

这个过程极其艰难,如同让火变得冰冷,让水变得燃烧。生机之力剧烈地波动着,极度不情愿地被扭曲、压制。

终于,那一缕翠绿的光芒变得黯淡了许多,波动也微弱下来。

她控制着这缕变得“沉寂”的生机之力,再次探向那株焦炭般的灌木。

这一次,没有立刻响起湮灭的“嗤”声。

那缕生机之力如同伪装成枯叶的蝴蝶,颤巍巍地附着在了灌木的一根枝条上。虽然依旧能感受到周围强烈的死寂气息在不断地侵蚀同化它,它本身也在缓慢地变得灰暗,但毁灭的速度大大降低了!

成功了!虽然只是极其短暂的成功!

苏棠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振奋!她维持着这微妙的平衡,全力感知着从那灌木中传来的、冰冷死寂的能量运行方式。

仅仅三息之后,那缕生机之力最终还是无法维持伪装,彻底被死寂湮灭。

但这一次,苏棠没有沮丧。她的眼睛亮得惊人。

她找到了方法!

虽然只是初步的、极其粗糙的模仿,但这证明了一条可行的路!

接下来的日子,她不断练习着这种让生机之力“伪装”和“适应”的技巧。从最初的三息,到五息,十息……她能维持的时间越来越长,对寂灭毒素的感知也越来越清晰。

她开始能分辨出不同寂灭毒素之间细微的差别,有的偏向腐蚀,有的偏向冻结,有的则能直接湮灭能量结构。

她对“死”与“寂”的理解,正在以一种被迫的方式飞速加深。

她甚至开始下意识地思考,如果将这些寂灭毒素的特性,融入对生机之力的运用中,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比如,将一丝寂灭之意藏于生机攻击之中,是否能让其更具破坏性?

这个想法让她不寒而栗,仿佛正在触碰某个危险的禁区。但生存的本能,又让她忍不住去思索其可能性。

一个月后,当苏棠已经能勉强让一缕生机之力在寂毒圃中维持近半盏茶的时间而不被立刻湮灭时,晏回春再次出现了。

他看着她那缕变得黯淡、波动近乎死寂的生机之力,如同灰色细线般缠绕在一株漆黑的毒草上,久久未散,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

他没想到她真的能摸索到这一步,而且速度比他预想的要快。

“看来,你比我想象的更有‘天赋’。”他语气依旧平淡,但那双深眸中的审视,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仿佛在重新评估一件工具的价值和……潜在的危险性。

苏棠收回那缕即将溃散的生机之力,脸色因长时间的精细操控而有些苍白,但她迎上他的目光,眼神平静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只是不想死而已。”

晏回春闻言,嘴角似乎极其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像是冷笑,又像是别的什么。

“很好。”他移开目光,望向寂毒圃深处,“记住这种感觉。生与死,并非绝对的对立。有时候,理解‘死’,才能更好地掌控‘生’。”

他话中有话,但并未深入解释。

“准备一下,”他转身,衣袂飘动,“三日后,随我出谷。”

出谷?!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苏棠耳边。

她猛地抬头,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离开这座囚禁她、却也某种程度上保护了她的药谷?去往外面那个未知的、危险的世界?

为什么?去哪里?做什么?

无数的疑问瞬间充斥她的脑海。

晏回春没有解释,只是留下冰冷而充满悬念的命令,身影已然消失在山石之后。

只留下苏棠站在原地,手心因紧张而微微出汗,刚刚因修炼略有进展而泛起的一丝微澜,瞬间被更大的不安和疑虑所覆盖。

出谷……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

三日之期,转瞬即逝。

这三日,药谷的气氛明显不同以往。南星和半夏变得更加沉默,频繁检查着谷内的各处阵法,并将一些罕见的药材和瓶瓶罐罐收入特制的储物法器,交给晏回春。种种迹象表明,这次出谷并非临时起意,而是早有计划,且可能耗时颇久。

苏棠的心也一直悬着。她利用这最后的时间,更加疯狂地巩固着对生机之力的掌控,尤其是那种让生机“沉寂”的伪装技巧。未知的外界意味着未知的危险,多一分实力,便多一分活下去的可能。

她尝试向半夏旁敲侧击,但半夏只是摇头,低声道:“师尊行事,从不容我等过问。苏姑娘,一切小心。”眼神中竟带着一丝同病相怜的忧虑。

第三日清晨,天色未明,药谷还笼罩在一片朦胧的灰雾之中。

晏回春出现在漱玉轩外。他今日未穿常日的宽袖白袍,而是一身利落的玄色劲装,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少了几分飘逸出尘,多了几分冷冽肃杀。周身气息收敛到了极致,仿佛一柄入鞘的利剑,却更令人心悸。

他看了苏棠一眼,没有任何废话,只吐出两个字:“走了。”

说完,转身便向谷口方向行去。速度并不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苏棠最后看了一眼生活了数月的漱玉轩,压下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快步跟上。她没有回头,也不能回头。

谷口的阵法光幕在晏回春打出几个法诀后,无声无息地裂开一道缝隙。两人一前一后,踏出光幕。

就在踏出光幕的瞬间,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不再是药谷中那混合着浓郁药草与毒腥的复杂气息,而是山野间清冽、却也更显荒芜冰冷的空气,其中还夹杂着淡淡的、属于旷野的自由与危险的味道。

苏棠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间竟有些莫名的酸涩。自由的味道,对她而言,却意味着更严酷的囚笼和生死考验。

晏回春没有丝毫停留,选定一个方向,身形一动,便如鬼魅般飘掠而出,速度极快。

苏棠急忙运转灵力跟上。她的修为在晏回春的“锤炼”下,已然稳固在筑基中期,速度不算慢,但跟上晏回春显然十分吃力。他并未刻意放缓速度,似乎这也是一种考验。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在荒山野岭中穿行。晏回春对地形极为熟悉,选择的路径往往异常偏僻,避开了一切可能有人烟或者修士活动的区域。沿途偶尔会遇到一些低阶妖兽,但往往尚未靠近,便被晏回春身上那若有若无的冰冷气息惊得仓皇逃窜。

一连赶路了整整一日,翻越了数座险峻的山峰,穿过了一片弥漫着瘴气的沼泽。苏棠全靠意志力在支撑,灵力几近枯竭,身体疲惫不堪,但前面的那道玄色身影始终没有停下休息的意思。

直到夜幕彻底降临,星月无光,四周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时,晏回春才在一处隐蔽的山崖裂缝前停下脚步。

“今夜在此休整。”他声音依旧听不出情绪,率先弯腰钻进了裂缝。

裂缝内部颇为干燥,空间不大,仅能容纳数人。晏回春随手在入口处布下几个简单的隐匿和警戒禁制,便盘膝坐下,闭目调息,仿佛苏棠不存在一般。

苏棠靠着冰冷的石壁滑坐下来,几乎立刻就要昏睡过去。但她强打精神,从储物袋——这是半夏之前交给她的一个最低等的储物袋,里面只有几瓶基础的回灵丹和清水——中取出一枚回灵丹服下,艰难地运转功法,恢复着几乎干涸的灵力。

黑暗中,只有两人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晏回春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死寂:“把你的生机之力收敛到极致,像在寂毒圃那样。从现在开始,除非我允许,不得泄露分毫。”

苏棠心中一凛,立刻照做。她将生机之力极力内敛,甚至运用起那模仿死寂的技巧,让自身的气息变得如同顽石枯木。她不明白为什么,但知道这必定与外界危险有关。

“为什么?”她终究还是没忍住,低声问了出来。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询问他的意图。

黑暗中,晏回春似乎睁开了眼睛,两道冰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你的‘糖心’体质,对某些存在而言,如同黑夜中的火炬。”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淡淡的嘲弄,“不想死得太快,就乖乖藏好。”

苏棠顿时噤声,背后沁出一层冷汗。原来如此!她的体质本身就是最大的靶子!之前待在药谷有阵法隔绝,如今出来,就必须靠自己隐藏!

她立刻将收敛气息运转到极致,不敢有丝毫大意。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就在苏棠以为他不会再说任何话时,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平淡地交代了此次的目的地。

“我们去黑瘴岭。”

黑瘴岭?苏棠在记忆中搜索着这个地名,似乎是一处位于几大势力交界处的三不管地带,常年被毒瘴笼罩,环境恶劣,盘踞着大量邪修、毒修以及被追杀的亡命之徒,是出了名的混乱凶险之地。他去那里做什么?

“去取一件东西。”晏回春仿佛知道她的疑惑,难得地多解释了一句,“顺便,解决一点旧怨。”

他的语气平静无波,但苏棠却从中听出了一丝极其隐晦的、冰冷的杀意。

她不敢再问。取东西?解决旧怨?无论哪一件,都注定危机四伏。而她,很可能就是那个被卷入其中的炮灰。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日夜兼程,越是靠近黑瘴岭的方向,周围的环境就越是荒凉破败,空气中开始逐渐弥漫起淡淡的、带有腐蚀性的瘴气味道。遇到的修士也逐渐增多,但大多行色匆匆,面带凶悍或警惕之色,彼此之间戒备极深,甚至偶尔远处会传来斗法的轰鸣和惨叫之声。

晏回春带着她巧妙地避开绝大多数人,有时避无可避,与一些修士擦肩而过时,对方往往在感受到晏回春那深不见底、冰冷晦涩的气息后,便脸色大变,慌忙避开,不敢有任何招惹。

苏棠始终谨记吩咐,将自身气息收敛得极好,如同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影子,紧紧跟在晏回春身后。她亲眼见识到了外界修仙界的残酷和晏回春的威慑力,心中那根弦绷得越来越紧。

这一日,他们正穿过一片枯死的黑木林,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灵力波动和怒骂打斗之声。

晏回春脚步未停,仿佛未曾察觉,径直向前。

苏棠只能跟上。

很快,前方景象映入眼帘。只见五六个衣着混杂、面露凶光的修士,正围攻一名身着青色法衣、但此刻已是衣衫破损、浑身血迹的年轻男子。那男子修为似乎不弱,已是筑基后期,一手剑诀颇为凌厉,但显然寡不敌众,且战且退,情况岌岌可危。

地上已经躺了两具尸体,看服饰与那围攻者是一伙的。

“妈的!这小子扎手!快解决他!别让他跑了!”为首一个刀疤脸修士怒吼着,祭出一面黑幡,顿时鬼哭狼嚎,道道黑气射向青衫男子。

青衫男子挥剑格挡,剑光与黑气碰撞,发出嗤嗤的声响,他脸色又白了几分,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恰在此时,晏回春和苏棠的身影从林间走出。

打斗的双方都是一愣,攻势稍缓。那几名围攻的修士立刻警惕地看向晏回春,察觉到他身上那令人心悸的气息,脸上露出忌惮之色。

那青衫男子看到有人来,眼中先是闪过一丝希望,但看到晏回春那冰冷淡漠、毫无插手之意的神情,以及其后修为明显较低的苏棠,希望又迅速黯淡下去。

刀疤脸修士眼珠一转,对着晏回春拱了拱手,挤出一丝笑容:“这位道友请了!我等在此处理一点私怨,惊扰道友了。还请行个方便,他日必有厚报!”他话语看似客气,实则带着试探和警告,暗示他们人多势众。

晏回春眼皮都未抬一下,仿佛眼前的一切只是空气,脚步丝毫不停,就要从战场边缘径直走过。

苏棠低着头,紧跟其后,心中紧张万分,生怕被卷入其中。

那青衫男子见状,眼中闪过绝望和不甘,猛地一咬牙,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朝着晏回春的方向急声道:“前辈!晚辈乃青岚宗内门弟子赵清河!若前辈能施以援手,晚辈必有重谢!宗内也定感念前辈恩情!”

他试图搬出宗门背景换取一线生机。

然而,听到“青岚宗”三个字,晏回春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就在这一顿的瞬间,那刀疤脸修士脸色一变,显然不想节外生枝,厉喝一声:“杀!”同时手中黑幡猛地摇动,一道比其他黑气粗壮数倍、凝实如矛的攻击,直刺赵清河后心!竟是打算瞬间毙命!

赵清河正分心看向晏回春,察觉身后恶风袭来,再想闪避已然不及,眼中顿时一片死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如同影子般跟在晏回春身后的苏棠,因为角度的关系,恰好清晰地看到了那致命一击的轨迹,也看到了赵清河眼中那彻底的绝望。那眼神,像极了曾经在绝望中挣扎的自己。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的身体比思维更快地动了一下。并非出手相助,而是极细微地、因为紧张和那瞬间的同理心,脚下踩断了一根枯枝。

“咔嚓。”

一声轻响,在激烈的打斗声中微不可闻。

但就在声音响起的同一瞬间,那道原本射向赵清河后心的黑色长矛,不知为何,轨迹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偏转!

噗嗤!

黑矛擦着赵清河的肩膀掠过,带起一蓬血花,并未能致命!

赵清河惨叫一声,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得向前扑倒,恰好躲过了紧随而来的其他攻击。

所有人都是一怔,包括那刀疤脸修士,他似乎也没料到自己的致命一击会打偏。

而就在这时,原本已经快要走出战场的晏回春,突然停了下来。

他缓缓转过身,冰冷的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了那群围攻的修士身上,最终定格在那个手持黑幡的刀疤脸修士脸上。

他的眼神,平静得令人窒息。

“你,”他开口,声音如同九幽寒风,瞬间冻结了周遭的空气,“刚才,是想连我一起灭口吗?”

刀疤脸修士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刚才那一击为了确保击杀,确实用了全力,范围极大,虽然主要目标是赵清河,但溢散的波动确实覆盖了晏回春刚才经过的区域!他本以为对方会直接离开,根本没想到他会因此发难!

“前……前辈误会!晚辈绝无此意!”刀疤脸修士慌忙解释,冷汗涔涔而下。

“误会?”晏回春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冰冷的弧度,“我讨厌误会。”

话音未落,他并指如剑,随意地向前一点。

没有任何惊人的灵力波动,也没有绚烂的光华。

那刀疤脸修士脸上的惊恐表情瞬间凝固,连同他身后的四名同伴,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碾过,悄无声息地寸寸碎裂,化作五滩模糊的血肉,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一声。

那面黑幡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灵光尽失。

顷刻间,五名筑基期修士,全灭!

现场死寂一片。

只剩下重伤倒地的赵清河粗重的喘息声,以及那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苏棠僵在原地,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她知道晏回春很强,但从未如此直观地感受过他杀人时的随意与恐怖!那是一种对生命的极致漠视!

晏回春看都没看那几滩血肉,目光转向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赵清河。

赵清河强忍着剧痛和恐惧,艰难地拱手:“多……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晏回春冷漠地打断他:“青岚宗?程禹是你什么人?”

赵清河一愣,连忙答道:“正是家师!前辈认识家师?”

晏回春眼中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明的神色,似是怀念,又似是刻骨的冰冷,最终归于一片深潭般的沉寂。

他没有回答赵清河的问题,而是屈指一弹,一枚丹药射入赵清河手中。

“服下,能保你命。”他声音依旧冰冷,“替我带句话给程禹。”

“故人将至,旧债当偿。”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衣袂飘动间,已消失在黑木林深处。

苏棠看了一眼地上愣住的赵清河,急忙跟上。

直到走出很远,那浓重的血腥味似乎还萦绕在鼻尖。

苏棠的心久久无法平静。她隐约感觉到,晏回春与那个叫程禹的青岚宗修士,似乎有着极深的渊源,而那句“旧债当偿”,更是充满了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她刚才那无意中的举动,似乎意外地推动了一些事情的发展。

晏回春没有提起她踩断枯枝的事,仿佛从未发生。

但苏棠知道,他一定察觉了。

他只是,不在意。

或者说,那五人的死,是否与她的举动有关,对他而言并无区别。他出手,或许仅仅是因为那一击冒犯了他,又或许,只是因为听到了“青岚宗”和“程禹”的名字。

自己这微不足道的存在,在他庞大的计划与恩怨中,究竟算什么呢?

她看着前方那道冰冷的玄色背影,只觉得前路更加迷雾重重,危机四伏。

黑瘴岭,就在前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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