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月蚀寨。
月蚀寨是在圣女崖脚下的小村落。
云雾常年盘绕在寨子上空,将寨子保护起来,将鳞次栉比的吊脚楼浸得发潮。
这些杉木搭建的房屋如同从山壁上生长出来的一般,攀附在陡坡上,黑瓦覆顶,檐角高翘。
斑驳的木墙被岁月磨出了深浅不一的纹路,有些地方还残留着刀刻的古老符号——那是祖辈留下的蛊文。
寨子的入口处是一棵千年的面榕树,树干浮现痛苦面孔,枝杈挂满褪色的红布条。
月蚀寨今天是不好不容易见点阳光。
夕阳西斜,橘红色的光芒透过树叶间隙斑驳地洒在树下的女孩身上。
或许是常年不见阳光缘故,她的肌肤呈现出一种近乎病态的苍白,隐约可见皮下淡青色的血管。
女孩静静地坐在老槐树下,乌黑如瀑的长发垂落至腰间,几缕发丝被微风轻轻拂起,又缓缓落下。
五彩刺绣的百褶裙层层叠叠,裙摆上用银线绣着古老的图腾。
神秘而迷人。
女孩扬起干净的小脸,阳光打在女孩的睫毛上,微微颤动,露出了那双眼睛——琥珀色的眸子,湿漉漉的,像小鹿般纯净,偏偏眼尾微微上扬,透着一丝不自知的媚。
袖子底下的手腕若隐若现泛着银光。
正是被石阿公捡回的女娃娃——阿月拉。
她已经在苗疆生活了十八年。
蓝凤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那张脸总是让她嫉妒得发狂,是她无论炼了多少焕颜蛊都达不到的。
“阿月拉——”
粘腻,恶心。
身后传来令人生厌的声音,看着远处的兄妹二人,她的眉头不受控制地蹙起,眉心挤出几道细小的纹路。
“叮–叮–叮”
蓝凤瑶系着铃铛的红色菱纹裙子随着步伐发出阵阵清脆的铃铛声,步伐摇曳生姿,腰肢柔软如柳。
未等两人开口,阿月拉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蓝凤瑶趾高气昂地,像是发号施令。
蓝凤瑶现在在她面前还真是连装都不装了。
阿月拉冷着脸不理会,加快步伐。
蓝苍虺先一步出现在她面前,拦住了去路。
“月拉妹妹,我们好久没有说过话了,别着急走呀。”
阿月拉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完全将眼前的蓝苍虺当作空气,蓝苍虺见状伸手就要拉住阿月拉。
“啊!——”
耳边响起两人的尖叫声。
蓝苍虺猝不及防地抽了口气,瞳孔骤然紧缩——手腕处传来尖锐的刺痛,像被烧红的针狠狠扎进血管。
低头看去,一条银色的小蛇正死死咬住他的腕骨,毒牙深深嵌入肌肤,两颗血珠顺着皮肤缓缓滑落。
“松口…你这畜生…”
蓝苍虺本能地甩动手臂,用力地把阿银甩到地上。
阿月拉眯起眼睛,蹲下将阿银抱起来,阿银似委屈般紧绕着她手臂,她轻轻地摸了摸它的头,将它放回怀里。
“阿月拉!”
蓝凤瑶猛地抬高了声音,尾音甚至有些破音。
“你怎么敢放出这个畜生咬哥哥!”
那张美艳的脸因愤怒而微微扭曲,说罢迅速地抬手,袖口飞出一群色彩艳丽的红色蝴蝶,蝴蝶扇动着翅膀,大片磷粉直面朝她扑来。
阿月拉身形迅速一闪到树后,阿银警惕地吐着信子探出头。
她手指轻轻一按,将阿银按回怀里。
蝶群所过之处,树干上竟浮现密密麻麻的牙印。
阿月拉指尖夹着一片银箔放在唇间,幽幽地声音响起。
大片的食腐萤火虫朝她聚集而来。
两片乌泱泱地雾团撞在一起,一只只分不清是蝴蝶还是萤火虫的尸体从空中跌落地上,让人头皮发麻。
蓝凤瑶的额头冒出细碎的汗珠。
不一会每只萤虫腹部逐渐胀大紧接着便如红豆后爆裂,溅出的黏液和毒素,洒满一地,隐隐冒着黑气。
蓝凤瑶惊慌失措地往后退,表情有些厌恶,生怕粘上这些恶心的东西。
像是想起了什么,阿月拉掐了一把自己腰间的软肉,顺势倒在地上,捂着手臂。
蓝凤瑶见状,面色一喜,也顾不上地上的黏液和毒素,就要朝她继续出手。
“蓝凤瑶,可别说我没有提醒你,再不带蓝苍虺回去,他的手可就废了。”
倒在地上的阿月拉“虚弱”地开口。
蓝苍虺伤口周围已经开始泛出诡异的青紫色,像滴入清水的墨汁般在皮肤下晕染开来,被咬伤的手腕已经肿起一圈,紫黑的毒素正沿着静脉狰狞地向上蔓延。
“凤瑶。”蓝苍虺铁青着一张脸,失算了,忘记这女人身上还有一条比她还毒的蛇,“先回去!”
“本小姐命令你,赶紧给我哥解毒!”
“呵。”阿月拉轻笑出声。
“抱歉啊,阿银被你哥摔晕了,无能为力。”
“你!”
蓝凤瑶不甘心地看着她,她损失了那么多“艳骨蝶”,但看着阿月拉惨白的脸色,她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不像说谎的样子,心下平衡了些。
但是当前的确先给蓝苍虺解毒要紧,那个小贱人的本命蛊毒性极强,蓝苍虺的手保不住是小,万一没抗住蛊毒出了什么事情,蓝家的那群老东西可不会放过她。
“阿月拉,你就是一个灾星!”
她咬牙切齿地咒骂。
“我们蓝家一定不会放过你,那个老东西也保不住你!”
蓝凤瑶上前勉强用肩膀抵住了蓝苍虺沉重的身躯,带着他离开。
灾星……
从小听到大的词语…..
这里的人只有族长爷爷和其他人不一样。
她低垂着眼睫,长长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浅灰色的阴影,微微颤动,原本明亮的眸子此刻有些黯淡,只是将视线固执地盯在地面某处虚无的点上。
阿银像是感应到主人的情绪,紧紧地缠绕在阿月拉的手指上。
“阿银,你说他们也是这样认为的吗,所以才……”
阿月拉嘴唇无意识地抿成一条平直的线,夕阳从侧面打过来,将她半边脸藏在阴影里,另外半边镀上一层薄薄的金,却怎么也照不进那双黯淡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