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如期而至，将溃营彻底吞没。
没有月光，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墨色天幕，零星点缀着几颗模糊黯淡的星子，吝啬地投下微不足道的光亮。营地里，除了几堆作为警戒和勉强照明的、奄奄一息的篝火，大部分区域都陷入了深沉的黑暗。寒冷随着夜色加深而愈发刺骨，那是一种能穿透破烂帐篷和单薄衣被、直抵骨髓的湿冷。
白日的喧嚣和躁动似乎沉淀了下去，但另一种更加诡异、更加令人不安的“活跃”开始在黑暗中滋生。阴影里，似乎总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悄悄移动，又像是野兽在啃噬着什么。压抑的哭泣声、痛苦的呻吟声、以及含义不明的低声呓语，断断续续地从各个角落飘出来，混合在呼啸的寒风中，如同鬼魅的合唱。
凌沐溪蜷缩在她的窝棚里，猎刀紧握在手中，布条包裹的掌心依旧传来阵阵闷痛。她不敢真正入睡，保持着高度的警觉，耳朵捕捉着外界的一切声响。那腐臭的空气似乎也变得更加浓稠，带着夜间特有的阴冷气息，包裹着她。
突然，一阵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粗野而放荡的笑声从不远处传来，打破了这片区域的相对寂静。那是几个男人混杂在一起的笑声，充满了酒精作用下的肆无忌惮和一种令人作呕的、野兽般的亢奋。
凌沐溪的神经立刻绷紧了。她悄无声息地调整了一下姿势，透过窝棚的缝隙，向外望去。
声音来源大约在几十步外，几个黑影围着一小堆篝火，火光照耀出他们身上破旧的号服和歪斜的头盔，是营里的兵痞。他们似乎正在分享着什么酒水，不时传来酒囊传递和吞咽的咕咚声。
“妈的……这鬼天气……冻死老子了……”一个粗嘎的声音抱怨道，打了个响亮的酒嗝。
“有……有口酒喝就不错了……嗝……还想咋的？”另一个舌头似乎都有些大了的声音回应道，“总比……总比那些连窝棚都没得住的强子强……”
“嘿……说起强子……”第三个声音响起，带着一种淫邪的、压低了的笑意，“哥几个……刚才瞧见没？那边……那个新来的小娘们……长得还挺水灵……就是脏了点……”
“哪呢？哪个？”第一个声音立刻来了兴致。
“就……就躲在老拐子那个破帐篷角落的那个……吓得跟个鹌鹑似的……”第三个声音嘿嘿笑着，“老子刚才过去撒尿……差点撞上……那小眼神……啧啧……”
一阵心领神会的、猥琐的笑声响起，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恶意。
凌沐溪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她知道他们说的是谁。白天在领粥的时候，她似乎瞥见过一个年轻的流民女子，瑟缩在一个角落，头发散乱，衣衫褴褛，但依稀能看出清秀的轮廓和惊恐不安的眼神。
“妈的……这鸟地方……母猪都赛貂蝉了……”第一个兵痞啐了一口，“老子都快忘了女人是啥味儿了……”
“怎么着？哥几个……去看看？”第三个声音怂恿道，语气里的下流意味更加明显，“说不定……暖和暖和……就不冷了……嘿嘿嘿……”
“走走走！妈的……反正也睡不着……”
酒精和兽性迅速压倒了本就稀薄的纪律和人性。几个兵痞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踢翻了地上的空酒囊，互相搀扶着，发出更加放肆和期待的笑声，朝着他们所说的那个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摸去。
凌沐溪的手指无声地收紧了刀柄，包裹的布条下，伤口再次被压迫，传来刺痛。她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果然，没过多久，那个方向就传来了一声女子惊恐的、短促的尖叫：“啊！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声音立刻被捂住，变成了模糊的呜咽声。
但兵痞们粗野的笑骂声却更加清晰地传来：
“嘿！小娘们还挺辣！别怕嘛……哥哥们疼你……” “就是……让哥哥们好好稀罕稀罕……” “妈的……按住她！别让她乱动！”
紧接着，是布料被撕裂的“刺啦”声！格外刺耳！
女子绝望的、被捂住嘴的哭泣和挣扎声，混合着男人们兴奋粗重的喘息和淫猥的笑语，清晰地飘了过来。那边似乎发生了一场短暂的、力量悬殊的撕扯和对抗。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求求你们了……”女子哀哀求饶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出，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绝望，听得人心头发紧。
但她的哀求只换来了兵痞们更加兴奋和残忍的回应：
“放过你？嘿嘿……爷们儿正冷着呢……给爷暖暖……” “叫啊！再大点声叫！这破地方，谁管你？” “妈的……这破衣服真碍事……”
挣扎声、撕裂声、喘息声、狞笑声、压抑的哭泣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黑暗中最丑恶、最令人发指的图景。
凌沐溪躲在窝棚里，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部，让她感到一阵眩晕和恶心。她能清晰地想象出那边正在发生着什么。那女子的绝望，如同冰冷的针，刺穿着她的耳膜，也刺穿着她冰冷外壳下某些尚未完全死去的东西。
她握刀的手，因为用力而再次微微颤抖起来。掌心下的伤口，似乎又有温热的液体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