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妹在给林白枝洗头。
她手上按摩的力度有点弱,但对林白枝来说刚刚好,林白枝昏昏欲睡:“你今年几岁?”
“21岁。”
林白枝:“这么巧,和我同岁啊。”
柳妹大吃一惊:“我还以为您年纪要比我更小一些…….”
“娃娃脸是这样的,从小到大都有很多人说我显小,有时候也不太方便就是了。”
林白枝长得年轻。
更关键的是她气质更是年轻。
很显小。
林白枝继续问:“大学刚毕业?还是在实习?”
柳妹的声音低了些:“我…….我大学辍学了,家里缺钱,就出来工作了。”
水流声停了,她开始给林白枝擦头发,动作有些生疏。
林白枝自顾自走到镜子前坐下,柳妹捧着毛巾和黑发,连忙跟上,差点把自己弄跌倒了。
“长得那么漂亮,拍个视频发抖音都能当网红了吧,在这里做事有点浪费了。”
林白枝说得太随意,却因此显得十分真情实意。
柳妹一愣,手下的动作慢了下来。
她确实长得很好看,脸上没有什么缺陷,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她有点大小眼。
她也想过的。
柳妹觉得和客人的距离拉近了。
毕竟她那般美,客人也那般爱美。
她露出笑来:“谢谢您,我会考虑一下的。”
林白枝用眼角余光瞥了一下她的神情,笑了笑:“是啊,我很少见到你这么好看的。”
柳妹开始给林白枝上妆,护肤,底妆,眼妆……
上完眼妆,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林白枝:“你手法不错啊,不是说是新人吗?”
柳妹之前是心情不好,才走神扯痛了客人的头皮,现在她心情不错,自然没发生什么错漏。
她看着镜子里客人的脸,却有些失神了。
“怎么了?”
柳妹:“我是觉得,你好漂亮啊……”
林白枝说:“和你比起来,我也不算什么了。”
柳妹看着镜子里的林白枝:“我觉得您很像花……”
她努力想了想:“我想起来了,您听说过山荷叶花吗。”
“没有呢。”
柳妹努力解释:“山荷叶花,花瓣纯白,蕊是黄色的,花瓣很薄,薄到甚至下雨时会变得透明……”
那种透明没有一点杂质,纯粹,干净,能倒映出世间万物。
它生长在静谧的山林深处,与葱郁的草木、潺潺的小溪相伴。
林白枝心想,那真是抱歉了。
硝烟,战火,冷冰冰的交易,商人奸诈的喉舌,政客端正的假面。
这才是她相伴的东西。
——还有亚撒的手。
他的手搭上她的肩时,另一只手一定握着枪,对准她的前方。
柳妹说:“说起来,这种花还有个别称,听着挺吓人的,好像是叫什么…….”
叫什么来着?
柳妹一时间想不起来。
林白枝:“不仅长得好看,说话也那么好听,我现在更觉得你会火了。”
柳妹羞涩地笑了几下,她翻了一下化妆台:“…….这盒花钿用完了,不好意思啊,我先去那边拿一盒新的。”
柳妹拉开帘子走到另一边,却听到其他几个员工之间的对话。
“真不知道那个大小姐怎么想的,一眼看中了那个毛手毛脚的家伙。”
“都大小姐了。”
店里的员工除了底薪外,还有提成。
这家店装修好,汉服都是买的高档货,化妆品也是大牌子,价格也比其他店贵上一半。
一个月也来不了几个客人,提成更是没影了。
在这种情况下,她们不免有点怨念。
“人家是大小姐,上来就付了整整三千。”
“她手上的包还是香奈儿的,我刚刚偷偷用手机拍了张照片,我去,你们猜识别出什么了——”
“——限量版正品,售时本体价格六十多万啊,现在有钱都买不到!”
“我去!”
“我靠!”
有人很天真:“这六十多万给我,够我活一辈子了!”
当然了,六十多万是不够一个人花一辈子的,但用来买一个包,那就很有实力了。
“而且她也不怎么关心她那个包。”
有人说:“那么贵的一个包,换我那得供起来。”
“而她呢,拉拉扯扯,这甩甩那甩甩,里面还装满了东西,都被她当成菜篮子用了,我奶奶去市场买菜就这模样。”
“要不说人家是大小姐呢…….”
“——根本不在乎这点小物件。”
柳妹找花钿的手停下了。
她想起了家里的债务,想起了自己没读完的大学,想起了客人随口那么一说的:“你长得那么漂亮,留在这里可惜了。”
她的喉咙亮起一团火,烧得她越来越口渴。
她深呼吸几下,重新拿起一盒花钿,她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客人,我进来了。”
柳妹看着化妆桌上摆着的包:“您的包怎么放在这里?”
林白枝:“怎么了吗?”
柳妹温柔地笑着:“化妆的时候一堆瓶瓶罐罐,粉啊,液啊,霜啊什么的,可能会弄脏您的包,刚刚也许是大家忘记提醒您了。”
“……这个包很贵吧,要不我先把它拿到外面去?”
柳妹这样问道。
林白枝头也不抬:“没有啊,我出门随手带的,不用那么麻烦吧。”
柳妹心更定了:“这怎么行,要是弄脏了我们赔不起的。”
林白枝似乎懒得说什么了:“那就拿出去吧。”
柳妹拿起包往外走,走到一个没有监控的角落,低下头打开包包。
她的包里确实塞了一堆东西。
柳妹的手在包里乱摸,急得额头冒汗。
她终于在一个装了拉链的内夹层里找到了一支钢笔。
那支钢笔是玫瑰金色的,上面镶满了钻石和蓝宝石。
就算她什么也不懂,也能看出来这笔很贵。
她连忙用手机拍照识别,心怦怦跳——识别的页面跳了出来,售价50万。
这一刻,家里的债、没上完的学、模糊的未来,似乎都握在了手里。
但就在此时,一道影子落在了她的前面。
柳妹抬起头。
林白枝正站在她面前,似笑非笑看着她。
如同山荷花般澄澈的眼睛里照出眼前的场景——她一只手潦草抓着包,一只手抓着钢笔,将它往裤兜里塞。
“…….你在干什么,偷我的东西?”
……我完了,柳妹绝望地想。
我赢了,林白枝愉快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