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龙潭虎穴·刀啸长安城
第九回:夜探巡抚府 刀挑千斤闸
光绪二十五年春,西安城笼罩在暮色之中。残阳如血,将天边云霞染成一片绛紫,古城墙垛口间浮动着若有若无的炊烟。巡抚府邸朱门紧闭,铜钉在夕照下泛着冷光,一对石狮睥睨长街,门前八旗兵丁按刀肃立,铠甲映着最后一缕天光。灯笼渐次亮起,在晚风中摇曳,将人影拉得忽长忽短,恍若鬼魅起舞。
隔街茶楼雅间内,刘虎与薛晚晴凭窗远眺。暮色渐浓,茶楼里已点起灯烛,昏黄的光晕映照着少年凝重的侧脸。他指尖蘸着冷茶,在檀木桌面上细细勾勒府邸轮廓,每一笔都凝重如铁:”东侧马厩驻有十二匹河曲战马,马蹄铁都新换了精钢的;西侧库房藏着火器,从门缝看进去,隐约可见新式洋枪的木箱;正堂三重门皆用岭南铁力木,刀剑难伤;后宅五进院落暗合五行方位,假山石木皆按奇门遁甲布置。”
他顿了顿,指尖在茶汤中蘸了又蘸,继续画道:”巡更的护卫每柱香过一遭,脚步沉稳,都是练家子;四角望楼各有弩手三人,皆配连发匣弩,可十二矢连发。这样的防卫,莫说是人,就是一只飞蛾也难逃耳目。”
薛晚晴蛾眉微蹙,玉指轻点东角楼:”比开封巡抚府森严三倍不止。你看那对鸱吻的角度,分明藏着窥镜。这般布置,就是一只苍蝇飞过也会被察觉。你确定要今夜动手?”她的声音里透着担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鸳鸯刀的刀柄。
“龙帮主用命换来的布防图,岂能辜负?”刘虎展开一张泛黄的羊皮卷,硃砂标注的密道在烛下泛出血色:”子时三刻,西墙第三棵槐树下有排水暗渠,虽狭窄却可容身,直通书房地下。这是唯一的机会。”
窗外更锣敲过三响,二人换上夜行衣。薛晚晴突然按住刘虎系刀的手:”且慢!你听——”
但闻蹄声如雷,府门洞开,三顶绿呢大轿在武卫簇拥下抬入。卫兵擎着的琉璃灯笼映出轿帘徽记:一顶绘四爪蟠龙,一顶绣赤瞳血鹰,最后一顶竟是幽冥教三首鬼面纹!轿帘微掀,隐约可见内里人物腰间佩着的金符玉珏。
“三大首脑齐聚?”刘虎攥紧刀柄,青筋隐现,”正好一网打尽!”
“不对劲。”薛晚晴指向偏门悄然驶入的马车,”那是兵部特批的驿车,帘角有醇亲王府金菊标记,车辙深重,载的绝非寻常物件。看来今晚之事,比我们想的还要复杂。”
正疑惑间,书房突然大亮,西洋气灯将窗纸照得雪亮。四道身影清晰映现:陕西巡抚升允披着紫貂裘端坐主位,血鹰卫统领玄铁重甲按刀侍立,幽冥教主黑袍遮面,还有个戴瓜皮帽的师爷正展开明黄卷轴。
“是密约!”刘虎瞳孔收缩,”他们在签订三方盟约!难怪这般阵仗。”
薛晚晴急翻布防图:”暗道出口在书房博古架后,此刻过去等于自投罗网。”
刘虎目光扫过院墙:”走屋顶!我记得图上有处机关——飞檐第七重斗拱间藏有悬索,直通书房梁架。这是当年建造此府的匠人留下的后路,连升允自己都不知道。”
子正时分,两道黑影狸猫般跃过高墙。夜风呼啸,吹得衣袂猎猎作响。刘虎按图索骥,果然在鸱吻龙口处摸到机括。铜环轻响,悬索横空而渡,二人如夜蝠悄无声息滑向正堂。
瓦片微动,刘虎轻轻拨开一道缝隙。但见升允正将关防大印盖向绢帛:”…依约剿灭刀客余孽后,河东盐道归血鹰卫,川陕镖路予幽冥教。”那师爷尖声笑道:”醇亲王嘱我带话,待老佛爷西狩归来,必保举中堂入阁。”
突然,幽冥教主黑袍无风自动:”梁上有人!”
刹那间,十二支弩箭破瓦射入!刘虎揽住薛晚晴翻身坠下,古刀旋出青蒙蒙光华击落箭矢。脚未沾地,四面屏风轰然倒塌,露出三十六具寒光闪闪的连环弩机!
“刘家小儿,恭候多时矣。”升允抚掌大笑,貂裘在灯下泛着油光,”这套’天罗地网’机关,专为你关山刀传人所设!为了今日,本官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弩机咔咔转动,薛晚晴急抛烟雾弹。白雾弥漫中,刘虎刀尖点地借力,身形如鹞子翻身,纵身劈向中央弩枢。金铁交鸣间,核心机括应声而碎!
“好个破阵式!”幽冥教主鬼爪突至,指尖泛着幽蓝,”且试试本座新炼的血煞掌!”
双刀斗鬼爪,气劲震得烛火狂摇。刘虎忽使半式”回风拂柳”,刀锋诡异折转,挑落对方面纱——露出的竟是本该死在终南山的御前太医王济世!
“果然是你!”古刀怒啸如龙,”假死脱身,好算计!难怪那日终南山大火,尸首面目全非!”
此时血鹰卫统领双锏已到,薛晚晴鸳鸯刀斜刺里架住。四人战作一团,刀光爪影间,那师爷突然掏出柯尔特转轮洋枪!
“小心!”薛晚晴推开刘虎,左肩迸出血花。刘虎目眦欲裂,古刀脱手飞旋,竟将洋枪管劈作两段!
趁此间隙,王太医袖中射出三根碧磷针。刘虎闪避不及,腰间羊皮卷被射穿!图上山川密道竟渗出紫黑毒液。
“图上有毒!”薛晚晴急点刘虎曲池穴阻毒上行。升允狞笑:”龙二临死前献的投名状,滋味如何?他可是用性命换来的这个机会。”
刘虎暴喝震窗:”休辱我叔父!”刀势如黄河决堤,竟将王太医逼得连退七步。突然踩中机关,地面翻板骤开!
“虎子!”薛晚晴飞身扑救,二人齐坠暗道。头顶翻板合拢刹那,瞥见升允惊怒的脸:”蠢货!那是通镇抚司大牢的死路!”
黑暗中人未落地,机括声已连环炸响。刘虎古刀插壁减速,火花四溅中看见底下寒光林立——竟是倒竖的刀山铁蒺藜!
“抱紧我!”薛晚晴甩出飞爪勾住壁灯,鸳鸯刀斩断暗处弓弦。十二支毒弩擦着衣襟射入石壁。
双足甫沾地,毒雾已从壁孔喷涌。刘虎急旋刀风屏息,忽见墙角有微弱反光——是龙二留下的磷粉标记!
“随我来!”循标记冲入侧道,石门在身后轰然闭合。壁上忽然现出荧光图谱,竟是真正的巡抚府暗道全图!
薛晚晴借磷光拔箭疗伤:”龙帮主竟用性命做局,将计就计…他早知道布防图有毒,特意留下真正的线索。”
话音未落,整条暗道剧烈震动。头顶传来升允的咆哮:”点燃火药线!炸平这鼠道!”
灼热顺壁蔓延,刘虎猛劈墙角铁管:”是硝石通道!快破壁!”
古刀砍出火星时,薛晚晴惊见壁内埋着西洋自鸣钟机括:”是定时火药!还剩十息!”
刀光如电劈向齿轮组,金铁交迸中,刘虎虎口崩裂。九息、八息…主齿轮卡死刹那,薛晚晴将鸳鸯刀插入备用簧片!
轰隆巨震中,半壁廊道塌陷。二人被气浪推入地下暗河,再浮起时已在府外护城河!
回头望,巡抚府西翼浓烟冲天。水闸处飘来碎纸,薛晚晴捞起一看,竟是密约残页:”…三月初三西狩…灞桥驿道设伏…”
“原来要害在此!”刘虎攥紧残页,指节发白,”他们要在慈禧西逃路上设伏!这是要断送大清最后的气数!”
晨钟穿透暮霭,二人湿衣藏身运菜车出城。薛晚晴忽低声问:”你当真不信龙二叔会叛变?”
刘虎抚过刀柄刻痕:”你看这刀锷新磨的痕迹——那夜他与我试招时,故意削去旧伤处的锈迹,是为让血鹰卫认不出兵器来历。他早知道会有今日,早已将性命置之度外。”
朝阳初升,少年望向长安城楼,眸中映出霞光万道。古刀在晨曦中泛起寒光,仿佛有龙吟隐隐:”这局棋才刚刚开始。升允、王济世、醇亲王…一个都逃不掉。”
薛晚晴凝视着少年坚毅的侧脸,轻声道:”你的伤…”
“无妨。”刘虎撕下衣襟裹住伤口,目光如刀,”先去灞桥。三月初三,就在眼前了。”
二人身影消失在长安城外官道上,身后古城巍峨,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而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之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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