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虽大,却仿佛处处有耳。子衍深知,常规的会面极易落入他人眼中。他必须创造一个绝对安全的环境,与最信任的人共商对策。
秘道暗会
机会来自皇帝特许他查阅内库古籍。内库深处,有一处鲜为人知的僻静院落,曾是某位喜好读书的先帝静修之所,有一条狭窄的暗道与东宫藏书阁相连。子衍以整理古籍、需要安静为由,征得皇帝同意后,暂时封锁了那片区域。
是夜,月黑风高。慕容将军借口巡查宫禁,林风以值守为名,而娇娃则是由慕容夫人递牌子以探望宫中一位“患病”的远房姨母为由入宫,再由石磊巧妙引导,几人前后脚,神不知鬼不觉地通过暗道,汇聚于内库小院的书房内。
烛火如豆,映照着几张凝重的面孔。
“父亲,姐姐,林风,石磊,”子衍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压得极低,“今日冒险请诸位前来,情非得已。宫中局势,远比外界所见凶险。”他简要说了毒茶事件。
慕容将军面色铁青:“竟已猖狂至此!陛下可知?” “线索已断,皇爷爷虽震怒,却不愿大肆声张,恐引起朝局动荡,只令暗卫加强探查。”子衍沉声道,“但这恰恰说明,对手在宫中根基深厚,且…有恃无恐。”
剖析局势
娇娃凝眉思索,冷静分析:“敌在暗,我在明。他们一次次出手,无论成败,皆能试探衍弟的应对和皇爷爷的底线。当前首要,并非立刻揪出元凶,而是要先稳住自身,破除这被动接招的局面。”
林风点头接口:“小姐所言极是。属下近日暗中观察,东宫人员虽经内务府调配,但背景复杂。有几位内侍和宫女,与长春宫(皇后居所)、景阳宫(二皇子生母贤妃居所)乃至宫外某些王府,都有若有若无的联系。”他递上一份密密麻麻记着人名和关系的绢帛。
石磊补充道:“军中亦有暗流。末将听闻,几位与二皇子、四皇子交往过密的将领,近日对殿下北境军功颇有微词,言语间多有不屑,恐是在为日后非议殿下铺路。”
慕容将军沉吟道:“朝堂之上,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派系林立。柳相(皇后之父)门生故旧遍布六部,势力盘根错节。他们明面上对殿下归来表示欢迎,实则…”
子衍接话,眼神锐利:“实则心中最为不甘。我归来,最大的威胁便是二皇叔。皇爷爷虽立我为太孙,但叔壮侄幼,且我离朝十六年,毫无根基,他们岂会轻易放手?”
定策反击
“既如此,我们便不能坐以待毙。”娇娃指尖轻点桌面,“衍弟当下需做三件事:第一,固本。继续以孝心和才干赢得皇爷爷毫无保留的信任,这是你最大的护身符。第二,示弱。适当表现出对政务的生疏和压力,甚至可故意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出点无伤大雅的小错,麻痹对手。第三,植根。利用处理政务之便,甄别、擢升那些真正忠于陛下、忠于社稷的寒门或中立官员,徐徐培养自己的势力。”
子衍眼中一亮:“姐姐所言,与我不谋而合。林风,你继续暗中清查东宫,但切记,只查不动,列出名单,掌握证据即可,切勿打草惊蛇。”
“属下明白。” “石磊,你设法与军中那些曾与我并肩作战、受过慕容家恩惠的将领取得联系,不必言明立场,只叙旧情,观察他们的态度。” “末将领命!”
慕容将军道:“朝中之事,为父会暗中留意柳相一党的动向。一些老臣,念及与你皇祖父和先太子的情分,还是可以争取的。”
子衍最后看向娇娃,语气不自觉柔和却坚定:“姐姐在外,亦要万分小心。将军府如今是众矢之的。我会请皇爷爷加派护卫,姐姐也要减少外出…”
娇娃却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抹慧黠与不容置疑的坚定:“衍弟放心,我自有分寸。你在明处吸引目光,正好方便我在暗处做些事情。别忘了,我可不止会读书习武。”她轻轻拍了拍身旁的药箱,“慕容家的大小姐,精通岐黄之术,常为京中贫苦百姓义诊施药,结交三教九流,听到些市井传闻,不是很正常么?”
子衍一怔,随即了然。他的姐姐,从来都不是需要被护在羽翼下的娇弱花朵,而是能与他并肩作战的乔木。
危机暂缓
密会时间不宜过长。几人又迅速商议了一些细节和联络方式后,便依序悄然离去。
娇娃离宫回到将军府中,一直焦躁不安地在门口徘徊的大黄立刻扑了上来,急切地嗅着她身上的气息,发出呜呜的安慰声。娇娃抱住它,低声道:“没事,他没事。”
子衍最后离开,他吹熄烛火,站在黑暗中,感受着片刻前的温暖与支持渐渐被周围的冰冷寂静取代。但这一次,他心中的孤寂感淡了许多。
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有忠心耿耿的部下,有深谋远虑的义父,更有…那个永远比他多想一步、愿为他涉险的姐姐。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暗门,重新走入东宫辉煌的灯火下,脸上的表情已恢复成那个温和略显稚嫩的新晋储君。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燃起了冷静的火焰。
暗处的敌人或许强大,但他已不再是那个毫无准备的少年。一张无形的大网,开始由守转攻,悄然撒向那些隐藏在幕后的黑手。真正的较量,此刻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