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空间暂时恢复了死寂，只有破损闸门外偶尔传来的、怪物不甘的沉重喘息声，以及通风系统低沉的嗡鸣。血腥味和硝烟味混合在一起，刺激着鼻腔。
戴峰死死攥着那块便携硬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独眼中的震惊逐渐被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所取代——有痛苦，有愤怒，有追忆，最终沉淀为一种深不见底的沉重。他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林烬脸上，等待着他的答案。
林烬能感觉到，这个硬盘的重要性远超他的想象，甚至可能比外面那只怪物更让戴峰在意。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因战斗而急促的呼吸，没有隐瞒：“上面那个废弃实验室里捡的，在一个被砸毁的操作台旁边。它当时还在闪。”
“还在运作……？”戴峰喃喃自语，眼神飘向虚空，仿佛穿透了层层水泥，看到了那个他曾无比熟悉又深恶痛绝的地方。他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
短暂的沉默。空气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终于，戴峰似乎从剧烈的情绪波动中稍稍平复。他深深看了林烬一眼，眼神中的锐利审视并未减少，但多了些别的东西。他晃了晃手中的硬盘，声音沙哑：“你知道这里面可能装着什么吗？”
林烬摇头。他只知道这肯定和那实验室，和他身上发生的变化有关。
“可能是恶魔的钥匙……”戴峰的声音低沉下去，“也可能是……唯一的救赎线索。跟我来。”
这一次，他的语气不再是冰冷的逐客令，而是带着一种沉重的、分享秘密的决然。他转身，向着避难所的更深处走去。
林烬略一迟疑，抓起枪，跟了上去。
戴峰带着林烬穿过几条狭窄的通道，来到了一个更加隐蔽的房间。这里更像一个工作间，墙上钉着一些泛黄的地图和结构图，桌上散落着各种工具和零件，最显眼的是角落里一台老旧的台式电脑主机，虽然型号古早，但看起来保养得不错。
戴峰熟练地接通电源，开机。屏幕亮起，发出幽幽的光芒。他将便携硬盘连接上去。
硬盘灯疯狂闪烁，老旧的电脑风扇发出吃力的嗡鸣。屏幕上跳出大量需要解密和修复数据的提示。
戴峰的独眼紧紧盯着屏幕，仅存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输入一长串复杂的指令。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久远却深入骨髓的熟练。
“我曾是‘普罗米修斯’项目的安保主管之一。”戴峰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却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那是个愚蠢而狂妄的计划，试图从某种远古极地冰核样本中提取能让人适应极端环境的基因序列，‘造福人类’。”
他冷笑一声，充满了嘲讽。
“但他们根本控制不住那东西……我们称之为‘源质’。它确实能激发潜能，甚至产生类似你这样的特异变化……”他瞥了林烬一眼，“但更多的是失控、扭曲、和疯狂的异变！实验室变成了地狱……我们不得不启动最终净化协议，封锁了一切。”
屏幕上，开始断断续续地跳出一些残缺的资料图片——扭曲的实验体、恐怖的伤口、疯狂的科学家日志片段……触目惊心。
“我是在那场灾难中失去的手臂，也是少数几个侥幸逃出来的‘清理人员’。”戴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守在这里，一方面是为了活下去，另一方面……就是为了确保那个地狱永远被埋葬，确保没有任何‘源质’的样本泄露出去，引发更大的灾难。”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炬地看向林烬：“但你出现了。你不仅接触过‘源质’，还带来了这个……这里面很可能有当年未及销毁的核心数据，甚至是……‘源质’样本的原始坐标和稳定剂的研究记录！”
戴峰的话如同重锤，敲在林烬的心上。
他瞬间明白了自己身上力量的来源，也明白了其潜在的危险性。这力量并非天赐，而是源于一种人类无法掌控的恐怖物质。
“稳定剂？”林烬捕捉到了这个词。
“一种理论上存在，却从未成功研发出来的东西。”戴峰指向屏幕上闪过的一行残缺公式，“据说能中和‘源质’的狂暴特性，让它的力量变得可控，甚至……逆转某些异变。但这只是理论，失败的理论。”
他紧紧盯着林烬：“现在，选择摆在你面前。年轻人。”
“第一，我毁了这块硬盘。你带着那对母子离开，忘记这里的一切，忘记‘源质’。但你身上的变化会走向何方，是最终失控变成怪物，还是能勉强维持，看你的造化。”
“第二……”他顿了一下，独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光，“我们尝试破解它，寻找‘稳定剂’的线索，甚至……找到可能残留的‘源质’样本。但这意味着你要主动再次踏入那片禁区，面对未知的风险，甚至可能释放出比外面那只怪物更可怕的东西。”
戴峰的身体微微前倾，带来巨大的压迫感：“而你，必须告诉我，你值得我冒这个险吗？你追求这力量，是为了什么？”
复仇！
这两个字几乎瞬间冲上林烬的喉咙。但他硬生生忍住了。他看着戴峰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为了活下去。为了更好地活下去，为了不再被轻易背叛和夺走。”
这个答案半真半假，却似乎打动了戴峰。他见过太多被力量吞噬的人，而“活下去”这个最原始的动力，在这个末世，反而显得真实。
就在这时，电脑屏幕猛地一跳，一个进度条快速读完！
【部分数据修复成功！】
一份加密的日志文件和一个模糊的坐标地图弹了出来！
两人立刻凑近屏幕。
日志文件的大部分内容依旧混乱残缺，但其中几行被标红加粗的字眼异常清晰：
【……样本活性超乎想象……稳定剂原型……需极端环境保存……坐标……B7区地下冷库……】
而旁边的那张地图，赫然是这座城市地下管网系统的局部详图，一个红点在最深处闪烁——那正是日志中提到的“B7区”！
“B7区……最深处的应急冷库……”戴峰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他们居然真的……把东西转移到了那里？！”
就在两人全神贯注于这惊人发现时——
嘀嘀……嘀嘀……
戴峰腰间一个巴掌大小、看起来像是自制改装过的老旧仪器突然发出了微弱的、断断续续的蜂鸣声，屏幕亮起，显示出一个极其微弱且不断跳跃的信号源！
戴峰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刚才看到硬盘时还要难看！
“不可能……”他一把抓起仪器，手指因为震惊而颤抖，“这个频率……是研究所最高级别的内部紧急求救信号……应该早就随着基地毁灭而消失了才对！”
信号源的位置，根据仪器的粗略定位，竟然……
戴峰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林烬，声音干涩无比：
“信号……是从上面你的避难所……那个超市的方向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