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门被推开,浓郁的酒气瞬间弥漫了整个书房。
沈知砚似乎喝了不少,脚步有些虚浮,被他的贴身小厮扶着。
「大人,您慢点。」
「无妨,你下去吧。」沈知砚挥了挥手,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
小厮应声退下,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书房里顿时只剩下我和他。
我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他没有点灯,借着月光,一步步走到书案前,身形有些摇晃。
我以为他会坐下,或者直接去内室休息。
但他没有。
他忽然转过身,目光精准地投向我藏身的方向,轻笑一声。
「看了这么久,不累么?」
我浑身一僵。
他发现我了?什么时候?
我没有动,依旧维持着原本的姿势,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杀手的直觉告诉我,此刻不能轻举妄动。
他似乎也不急,自顾自地走到桌边,倒了杯冷茶,一饮而尽。
「出来吧,惊鸿。」他又开口了,语气笃定,「还是说,要我请你出来?」
帷幕外的身影动了,一步步向我走来。
我的手已经握住了藏在袖中的短刃。
在他掀开帷幕的瞬间,我手腕翻转,刀锋直逼他的咽喉。
然而,预想中手刃仇敌的场面没有出现。
他只是微微侧了侧头,便轻易躲开了我的攻击,同时长臂一伸,揽住我的腰,将我往墙上一抵。
「咚」的一声,我的后背撞上冰冷的墙壁,手里的短刃也被他两根手指轻易夺走,扔在地上。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我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
这绝不是那个病弱的首辅能有的身手!
「你是谁?」我厉声问道,心沉到了谷底。
他没有回答,只是低下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耳廓,带着清冽的酒香。
「十年了,惊鸿。」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你的长进,似乎只在舞姿上。」
这轻佻的语气,像极了话本子上那些批注。
我脑中「轰」的一声,一个荒谬的念头再次浮现,并且无比清晰。
我猛地伸手,不是为了攻击,而是探向他腰间。
那里挂着一枚玉佩,但在玉佩之下,我指尖触及到一个冰凉坚硬的轮廓。
我僵住了。
那形状,那触感,我绝不会认错。
那是杀手盟的盟主令,用极北之地的玄铁打造,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力。
我作为金牌杀手,也只在十年前入盟时,远远见过一次。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僵硬,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紧贴的身体传来。
「大人,」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您这戏,演得不累吗?」
沈知砚松开了我,后退一步,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月光从窗棂洒进来,落在他半边脸上,明暗交界处,那双总是带着温润笑意的眸子,此刻深不见底。
「累?」他把玩着从我手中夺走的短刃,刀锋在他指尖灵活地转动,「看你十年如一日地想杀我,很有趣,怎么会累。」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刺杀对象是顶头上司。
这简直是杀手界最大的笑话。
难怪我次次失败,原来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就像一个看戏人,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上蹿下跳,甚至还抽空给我写「观后感」。
一股巨大的羞辱感和怒火直冲天灵盖。
「你耍我?」我咬牙切齿。
「是你自己送上门的。」他将短刃还给我,「二皇子那点银子,也值得你这个金牌杀手出手十次?」
我握紧刀柄,手背上青筋暴起。
我想杀了他。
前所未有地想。
但他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慢悠悠地补充道:「忘了告诉你,你的投名状,那只木鸟,被我放在卧房的枕头下了。」
我的动作瞬间僵住。
他这是在威胁我。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声音冰冷。
「很简单。」他走到书案后坐下,恢复了那副运筹帷幄的首辅模样,「之前的任务作废。从今天起,你的新任务,是做我的贴身护卫。」
「我拒绝。」
「哦?」他挑了挑眉,「那你大可以现在杀了我,然后等着整个杀手盟对你下达最高级别的追杀令。或者,你可以试试,能不能在我杀了你之前,从我枕头下拿到你的小鸟。」
他刻意加重了「小鸟」两个字,语气里的戏谑不言而喻。
我气得浑身发抖。
技不如人,投名状还在他手上,我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好。」我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很好。」他满意地点点头,指了指外面的院子,「那从现在开始,你就睡在院里那棵槐树上。一个称职的护卫,要时刻守在主人身边。」
我:「……」
我怀疑他是在公报私仇。
但我还是认命地收起短刃,转身从窗户一跃而出,轻巧地落在院中的老槐树上,找了个粗壮的树杈坐下。
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
我看着书房里重新亮起的烛火,映出那人伏案的身影,心里把沈知砚骂了一万遍。
走着瞧。
总有一天,我要把他那些话本子全烧了,再把他的玄铁令抢过来当脚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