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我打开手机，让老板借我两个人。
不到十分钟，两个黑衣壮汉就过来了。
我灌下一瓶冰水。
头被冰的很痛，但同时也清醒起来。
门被推开，我爸妈刚转头，就看见我身后跟着的两个人。
“林余你这是干什么！”
我爸又恢复了他昨天的样子，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我。
我扬了扬手里的手机：
“你们说的话，我刚刚全都录下来了。”
“如果你们再敢打我的主意。”
“我不介意把录音交给警察。”
“给我下的药，来源途径应该不太正规吧。”
他们听见我要把录音交给警察，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我轻笑一声，拿过我的包头也不会走出了包厢。
我不知道，在我走后，我爸坐到椅子上，膝盖却传来一阵剧痛。
9
“耀祖啊，你待会儿再去给爸爸买点那个药。”
我爸捶着腿，没看见林耀祖闪躲的眼神。
回到家，我爸翻箱倒柜找药，腿上的疼痛让他忍不住暴躁起来：
“药呢！我的药呢！”
我妈给他拍着背：
“马上，我马上让耀祖去给你买药。”
我妈说着，一边拨通了医生的电话。
那头的医生听说是买治腿的药，一下子就想起来了是谁：
“这个月你们女儿没给我钱啊。”
“我以为你们不要了，没准备药呢。”
我妈听的一头雾水：
“什么女儿？不一直都是我们家耀祖在你这买药？”
那医生也疑惑：
“你家儿子不就来拿个药？怎么就成他买的了？”
“我这个药吃一个季度三万，一直都是你女儿出的药钱啊。”
我爸妈都愣住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是我打听了好久才打听到的医生，而且这副药极其难配，里面好几种药材都是新鲜的，不然药效都会大打折扣。
所以一般都是我提前转钱让他准备，我上班忙就让林耀祖带回家。
现在正逢过节，也是加班昏了头忘记转钱了。
那个医生大概现在没事，又接着说：
“你都不知道，当时你女儿找到我，听说一季度药钱的时候一副天都塌了的样子。”
“不过没多久她还是把药钱给了我才开药的。”
“那段时间我还看见她大半夜在外面跑外卖。”
“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可怜哦。”
10
电话那头的医生还在说，可是他们已经一句话听不下去了。
我爸生病的时候我已经在上班搬出去住了，他还经常怪我没有在医院照顾他。
可是我只要一有时间就往医院跑。
我没有分身术，我真的没办法一直在医院。
况且如果我一直在医院，那手术费怎么办？
他猛然想起，半梦半醒间总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俯在他床前，半夜给他喂水喂药。
醒来病房里只有林耀祖，一双眼睛通红。
他自然而然把功劳归功到林耀祖头上。
我爸猛然转头，看向林耀祖。
林耀祖心虚地转头，不敢跟他对视。
这一刻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
“老公……我们是不是真的错怪小余了？”
我妈声音颤抖着：
“我们去找小余好不好？”
我爸跪坐在地上，疯狂地拨打我的电话。
可是回应他的只有冰冷的机械声：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们不知道，此时的我，已经改签坐上了飞往英国的飞机。
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我才真正意识到我已经从那个名为“家”的牢笼里跑了出来。
我像是第一次学习飞翔的鸟，展开翅膀飞向更广阔的蓝天。
我很快在英国安顿下来，分公司刚刚成立，我作为负责人天天都忙的不可开交。
可是我觉得这样的生活好的不能再好了。
工作充实了我的生活，我也在异国他乡不断经历着从未有过的体验。
11
随着认真工作而来的是不断上涨的工资和奖金。
我第一次真真正正拥有了自己的房子。
一个独栋的小公寓，一切的装修风格都按我喜欢的进行。
午后的阳光会照到书房卧室，阳台上的绿植生机勃勃，捡来的小猫会窝在我的怀里撒娇。
一切都像梦一样美好。
我每天早上睁眼，都会被巨大的满足感填满。
不是堆满杂物的杂物间，没有阴暗潮湿的空气，角落里也不会突然跑过灰色的老鼠。
米色的窗帘透进的阳光温暖柔和，小猫会在我的枕头边安眠。
我的人生从来没有这么合心意过。
我就是我，我能做我想做的事，能拒绝我不想做的事。
在这里，我还遇见了宋谨安。
一个温暖的像是太阳一样的人。
体贴入微，会记得我所有的喜好厌恶，会记得所有的纪念日节日，会创造我从未经历过的惊喜。
带我认识新朋友，去旅行，一点一点缝补起我破烂不堪的心。
从来不发朋友圈的我，第一次发了一条朋友圈。
图片上的两只手紧紧交握。
12
又是一个新年，我们几个朋友一起过节、跨年。
宋谨安坐在我身边，朋友们为我俩拍了合照。
我打开朋友圈，编辑发送。
配文新的一年里也收到很多很多的爱。
微信叮咚一声，是我爸的消息。
餐桌上摆着几个菜，我爸发了一句语音：
“小余，我和你妈都很想你。”
我没有理睬，下一秒他的电话却打了过来。
这几年里他和我妈没少联系我，可我都没有理会。
这一次，我接起了电话。
“小余！你终于肯理爸爸了！”
“我和你妈都知道错了，你能不能回来看看我和你妈？”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请求。
我的声音平静：
“不用了，我自己在这边很好。”
我爸声音都有些哽咽了，开始絮絮叨叨说他和我妈这几年有多后悔。
“小余……”
“你就回来看看我们好不好？”
我妈的声音传来，我正想拒绝，宋谨安却捏了捏我的手。
13
宋谨安捏了捏我的手，用嘴型道：
“想去的话就去吧。”
我沉默半晌：
“好。”
本来我和宋谨安也准备过段时间要回国的，他的父母都在国内，我们准备之后领证。
一个月后，我和宋谨安的飞机落地。
我让他先回自己家，我也回了家。
我到家时，我爸妈脸上都是掩不住的喜色。
我爸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接过我的行李箱，把我的行李箱又放进了次卧。
看到我的目光，我爸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这本来就是你的卧室。”
“当初是爸妈做的不对。”
我看着又重新装修过的次卧，只觉得讽刺。
曾经想要的东西现在唾手可得，可是我已经不需要了。
马上吃饭了，林耀祖才从杂物间晃荡着出来。
长长的头发不知道多久没有洗了，油腻腻地搭在额头上。
他看见我，扯了扯嘴角：
“林余，你现在满意了？”
14
看着曾经吸着我的血意气风发的林耀祖变成这样，我应该高兴的。
可是我的心里毫无波澜。
饭桌上，爸妈不停给我夹着菜，林耀祖沉默着。
爸妈一会儿问我累不累，一会儿又问我工资多少。
我心里警铃大作，敷衍过去。
吃完饭，他们终于图穷匕见。
“小余啊，你看你弟弟一直在家也不是个事。”
“你能不能把你弟塞进你们公司里？”
我心中冷笑，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啊。
我露出为难的表情：
“爸，妈，你们也知道的。”
“我也就是替老板打工的，哪里能随便塞人？”
“再说了，耀祖大学毕业证都没有，根本不可能。”
闻言，林耀祖抬起头，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我：
“如果不是你，我会连大学都没毕业？！”
因为我拒绝给他买房，倩倩死拖着不和他订婚，还去他学校里大闹一番。
林耀祖直接就被退学了，倩倩一看直接打胎跑了。
我把碗一放：
“这是我欠你的？”
“放屁。”
“我不欠你任何东西。”
看着我两要吵起来，我妈马上当和事佬：
“吃饭呢，吃饭呢，不说这些了。”
“先吃饭。”
过了几天，我和宋谨安回家见了他父母。
宋谨安父母都是退休教师，讲话温柔细心，给我讲了不少宋谨安小时候的事。
一顿饭吃的轻松愉快，也正是确认了我和宋谨安的事。
我爸妈听说了，有些小心翼翼地问我：
“小余，你和谨安都要结婚了，是不是也该带回家让我们看看？”
看着他们满含期待的眼神，我还是答应下来。
15
第二天晚饭我把宋谨安带回了家。
我爸妈开始还一切正常，你问我答气氛也算轻松融洽。
在知道宋谨安工作是做科研之后也很满意，说他年轻有为。
直到林耀祖又开口：
“姐夫，你那么厉害，也给我安排一个工作呗。”
“我要求不高，一个月一万左右就够了。”
我的脸色沉下来，用眼神按时我爸妈让林耀祖闭嘴。
我妈喘出一口气，竟然也笑着对宋谨安说：
“谨安啊，小余就这么一个弟弟，弟弟没工作姐姐脸上也不体面吧。”
我看向我爸，我爸也眼神闪躲。
我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
原来他们所谓的知道错了想要弥补我，一切都是为了给林耀祖讨一个好工作。
假的，都是假的！
就算他们知道林耀祖谎话连篇，但他们骨子里心里最心疼的还是这个儿子。
我猛地起身，拉起宋谨安的手就往外走。
任凭他们在背后怎么叫我我都没回头。
我真的受够了！
我拉着宋谨安到了小区的花园里。
下了雪天又黑了，花园里几乎没什么人。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却又觉得鼻子一酸。
宋谨安把我抱进怀里，拍了拍我的背：
“没事，我一直都在呢。”
我终于放声大哭。
“哭过了就好很多了。”
我哽咽着：
“我以为……我以为他们真的改好了！”
“可是他们还是……只为了林耀祖。”
我真的以为我已经释怀了，可是看见他们的偏心我还是觉得接受不了。
16
宋谨安不说话，只是一只手轻轻缓缓地拍着我的背。
“相信我，我会给你一个自己的家的。”
雪色皑皑，宋谨安的语气认真又虔诚。
我和宋谨安按计划在国内领了证。
然后又回国外举行了婚礼。
只有宋谨安的父母和我们两人的朋友。
没有林家人的参与，我却觉得这已经无比圆满。
婚后的第二年，我生下一个女儿。
皱巴巴的，宋谨安说像我。
我把她抱在怀里。
小小的身体又软又暖，却让我觉得责任很重。
我想给她我所有没有得到过的爱。
我会好好爱她。
公公婆婆知道我生产，当天的飞机票就飞了过来。
婆婆会和我一起照顾女儿，会在网上学习育儿方法，也不会对我的行动指手画脚。
公公不会照顾孩子，跟在婆婆身后生怕孩子摔了哭了。
原来被长辈珍视是这样的感觉。
我只觉得鼻子都酸酸的，流下的是幸福的眼泪。
我爸妈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我生了个女儿的消息，急吼吼给我打电话：
“小余啊，你别嫌弃爸妈说话不好听。”
“你可要快点给谨安生个儿子！”
“你要不要我们过来帮你带……”
电话被抽走，婆婆保养得当的脸上是满满的愤怒：
“我们家才不会重男轻女！”
“小余哪里都很好！”
“还想过来带孩子？做梦！”
“我肯定会把孩子教的更好，就不用你们操心费心了。”
婆婆一气呵成说完，然后把电话狠狠挂掉。
17
婆婆说完，才有些后知后觉：
“小余……我。”
我摇摇头：
“您说的没错。”
婆婆听到我的话，嘴角压都压不住。
我的女儿应该是在充满爱的环境下长大，而不是像我一样因为想要一点爱被禁锢了二十多年。
爱能让人生出勇气，我希望我的女儿之后也能有面对一切的勇气。
因为她会知道身后永远又家人在给她兜底。
客厅里铺了厚厚的爬爬垫。
曾经在讲台上不苟言笑的教授现在一头银发，正趴在爬爬垫上用小玩具逗着女儿。
女儿咿咿呀呀跟着公公到处爬，爬着爬着还要啃一口手。
婆婆走到我身边，也是一脸笑意看着眼前这一幕。
18
休完产假，我又投入了紧张的工作里。
宋谨安最近也有一个科研项目，经常晚上熬夜。
公公婆婆索性直接留在了英国，让我和宋谨安能够安心工作。
女儿满周岁那天，宋谨安的科研项目刚好完成，我也请了假。
公公婆婆在院子里搭了小帐篷挂了灯串。
小家伙穿着鹅黄色的连体衣，趴在小帐篷里玩玩偶。
看我和宋谨安回来了就往我们怀里钻。
笑的又甜又软。
就在这时，院子外传来一道人声。
“小余！”
我转头一看，我爸妈站在院子外，身后还跟着林耀祖。
19
透过栅栏，我看见我爸已经柱了拐杖，腿边放着几个鼓鼓囊囊的大口袋。
宋谨安察觉到我的僵硬，轻轻握住我的手。
都已经到了门外，总不能装看不见。
我叹了一口气，把女儿交到宋谨安怀里去开门。
隔近了，我才发现我爸背都驼了，我妈头发里也夹了白色。
“进来吧。”
我侧身，让他们进去。
女儿窝在宋谨安怀里，好奇地看着陌生人。
“这就是外孙女吧？让外婆抱抱。”
我妈放下东西，伸手就想去抱。
女儿却突然往宋谨安怀里一缩，脑袋埋在宋谨安颈窝里。
“她有点认生。”
宋谨安解释到，抱着女儿颠了颠。
林耀祖站在我身前，眼珠转了转，在院子里打量了一番：
“姐，姐夫，你们这日子过的可真不错啊。”
“都在英国买上房子了。”
我和宋谨安都没接他的话，我上前几步把女儿接到怀里：
“你们来是有什么事吗？”
我妈搓了搓手，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红包递到我面前：
“这是我们给孩子的红包。”
“哦对，我们还给孩子打了个长命锁。”
我看着那个红包，心里却没有多少波动。
小时候我想要的都得不到，就算得到了林耀祖一说要就得乖乖给出去。
我连块像样的属于我的生日蛋糕都没吃到过，现在却眼巴巴来送长命锁。
这份心意，来的太迟了。
我早就不稀罕了。
20
我爸叹了口气，生意比以前沙哑了不少：
“小余，我们知道以前对不住你。”
“我和你妈这次也是想来看看外孙女，再给你道歉。”
他顿了顿，又说：
“你妈这两年总是想你。”
“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哭着看着你照片。”
“我们和你联系不上才会直接过来的。”
我妈眼眶有些红：
“妈知道对不起你，如果当初我和你爸不是那么偏心。”
“你是不是就不会走那么远了？”
我低头看着女儿。
一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干净又澄澈，一双手抓着我的衣袖就想往嘴里塞。
我突然就想起小时候会不会我也这样？
“妈，我和她小时候长的像不像？”
我妈点头：
“像的！跟你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
那我小时候这样黏着我妈的时候，她总是推开我。
让我去给林耀祖洗衣服，去给他辅导作业。
好吃的也都留给林耀祖，也导致我营养不良比同龄人个子更小。
当初的我没有被好好对待，我会加倍补偿到女儿身上。
“有些事，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揭过的。”
就在这时，林耀祖又开口了：
“姐，我最近已经找了个工作了。”
“离家近，轻松。”
“就是只有四千一个月。”
他居然会自己去找工作？我正惊讶他的转变时，林耀祖接着说：
“姐，四千一个月太低了，你能不能给我安排一个工资高一点的工作？”
我简直被气笑了：
“怎么，你们一家人漂洋过海又是来让我给林耀祖找工作的？！”
21
我爸的反应更快，转头就狠狠扇了林耀祖一巴掌：
“你硬要跟着我们来就是因为这个？！”
林耀祖咬着牙：
“如果不是她，我怎么会被学校开除！”
“要不是因为我被开除，我会找不到好工作吗？”
“够了！”
我爸剧烈喘息着：
“是我们对不起小余！小余半点没欠你！”
我妈见情况不对，忙出声打圆场：
“耀祖一时糊涂，小余你别理他。”
“我们这次来，确实就是想看看孩子。”
我看着怀里的女儿，脑袋一点一点的已经有些困了：
“好了现在孩子也看了，你们可以走了。”
我爸我妈点点头，揪着林耀祖从院子里退出去。
我看着地上几个大口袋，叹了一口气。
我恨不了他们，但也不想他们来打扰我的生活。
我对我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了。
公公和婆婆从房子里走出来，朝我身后看了看，却没说什么我这样不对的话。
“辛苦了。”
我摇摇头，这对我来说更像是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
毕竟我们上次的见面并不算愉快。
虽然这次也是，但我爸妈似乎也是真的改正了。
但是这已经和我没关系了。
这次之后，我偶尔也会回我爸妈的消息。
内容无非是问我身体如何，工作忙不忙，女儿今天又做了什么。
我有时候会一一回复。
现在我是自由的鸟，可我否认不了的是，我的生命由他们赋予。
但我现在已经有了更好的家人。
他们疼爱我，他们尊重我。
我终于不会再因为奢求一点爱卑微到尘埃里。
那些痛苦无法消除，但却变成我往后生活中的铠甲。
我眯了眯眼，太阳照在身上暖暖的。
我的以后，也会像太阳一样温暖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