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急促脚步声。一个差役慌张来报:“大人!漕运衙门来了一队兵士,说是奉李御史之命,要带苏明远回去问话!”
顾言昭剑眉紧蹙:“按察使司正在审案,他们无权提人!”
差役喘息道:“带头的是李御史的亲信护卫,说是涉及漕运机密,必须…”
话未说完,院门已被粗暴撞开!十几个漕兵闯入院中,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武官,手持令箭:“奉御史大人令,提拿要犯苏明远!阻拦者格杀勿论!”
顾言昭上前一步,亮出腰牌:“本官按察使司佥事顾言昭,正在审理此案。尔等速退!”
武官狞笑:“按察使司管不到漕运的事!来人,拿人!”
漕兵一拥而上。顾言昭的差役拔刀相护,双方剑拔弩张,眼看就要血溅当场!
苏瑾玥心念电转,突然高声道:“且慢!这位军爷既要提人,可有御史衙门公文?”
武官一愣,随即喝道:“御史口谕,就是公文!”
“那就是没有正式文书了。”苏瑾玥微微一笑,“按大明律,无公文提人,视同绑架。军爷确定要担这个罪?”
武官语塞,恼羞成怒:“休要狡辩!再不交人,休怪我不客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墙外突然传来一声弓弦响动!一支羽箭破空而来,“嗖”地钉在武官脚前,箭尾系着一块令牌!
武官低头一看,脸色骤变——那令牌上刻的,竟是漕运总督的特赐徽记!
“总…总督大人?”武官声音发颤,环视四周,却不见人影。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墙外传来:“李御史好大的官威啊。要不要连本督的人也一起拿了?”
武官扑通跪地:“卑职不敢!卑职这就告退!”说罢带着漕兵狼狈而逃。
危机解除,众人却更加惊疑——这神秘人究竟是谁?为何屡次相助?又为何有总督令牌?
顾言昭拾起令牌,面色凝重:“漕运总督远在淮安,怎会插手金陵之事?而且这令牌样式…似乎是前朝旧制。”
苏瑾玥忽然想起父亲书房那幅《漕河督运图》,上面的旗帜徽记与这令牌完全一致!
难道相助之人与前朝漕运旧部有关?
风波暂平,苏瑾玥却不敢放松。她令加强府中守卫,又请顾言昭加派人手看管苏明远——他现在是重要人证,绝不能有失。
午后,各铺面现金流评估报来,情况比想象更糟。因漕运持续刁难,三分之二货船被扣,资金无法回笼。而赵家恶意竞争,导致销售收入锐减。照此下去,不出月余,苏家就将资金链断裂!
“必须尽快解决漕运扣货问题。”苏瑾玥对周账房道,“列出被扣货船明细,我要知道每船货物、价值、应交货期限。”
账册显示,最近被扣的三船货都是丝绸,收货方是杭州“彩云坊”——江南最大的绸缎商,也是苏家老主顾。若延迟交货,不仅要赔违约金,更会信誉受损。
苏瑾玥沉思片刻,忽然问:“可有陆路运输的可能?”
周账房摇头:“陆路成本是漕运三倍,且时间更久。这批货数量大,至少要百辆马车,一时也难以筹措。”
“若是分批运输呢?先运部分应急?”“老朽这就去打听。”
周账房刚退下,莲心就慌张跑来:“小姐!不好了!彩云坊派人来催货了,说若是明日还不到货,就要按约索赔,并解除今后所有合约!”
来得太快了!苏瑾玥心知这定是赵家搞鬼,故意让彩云坊此时发难。
她亲自去见彩云坊来人。来的是个三角眼管事,态度傲慢:“苏家若是无力供货,早该明说!如今耽误我们生意,可不是赔钱就能了事的!”
苏瑾玥压下怒火,平静道:“货船已在途中,不日即到。请贵坊再多等两日。”
“等等等!等到何时?”管事冷笑,“除非今日见到货,否则就按契约定,赔双倍定金,共五千两!”
五千两!正是那笔神秘支出的数额!苏瑾玥心中一震,这绝不是巧合。
她正周旋间,门房又来通报:“小姐,码头苦工头王老五求见,说是有急事!”
王老五是个黑瘦汉子,进来就跪地磕头:“小姐救命!漕运衙门要抓我们苦力顶罪,说是我们搬运时损坏了官粮!”
苏瑾玥忙扶起他:“慢慢说,怎么回事?”
王老五道出原委:今早漕粮入库,发现部分粮袋破损,粮食撒漏。衙门竟要抓苦力顶罪,说是他们搬运不当!
“分明是粮袋本就破损!”王老五愤愤道,“而且撒漏的哪里是官粮?都是糠麸!真正的官粮早被…”
他突然噤声,惊恐地四下张望。
苏瑾玥心中雪亮:这就是苏明远说的漕粮贪污!那些糠麸是用来充数的!
她安抚王老五:“你先回去,我想办法救人。”
送走王老五,面对彩云坊管事的咄咄逼人,苏瑾玥忽然有了主意。
她转向那管事,微微一笑:“阁下非要今日见货?也好,那就请随我去漕运码头——你要的货,正被衙门扣在那里呢。”
管事顿时色变:“你…你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苏瑾玥语气转冷,“要么多等两日,货到付款;要么现在就去码头,当着御史大人的面,说说这批货为什么被扣、又为什么有人急着要索赔?”
管事冷汗直流,支吾几句便匆匆告辞。
暂时击退一路危机,苏瑾玥却无喜悦。她知道,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
漕运贪污、父亲中毒、兄长背叛、商业围攻…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庞大的阴谋。
而破局的关键,或许就在那个神秘相助者身上。
夜色渐深,苏瑾玥独坐书房,摩挲着那面青铜令牌。上面的云中龙爪徽记在烛光下泛着幽光。
她轻声自语:“你究竟是谁?为何要帮苏家?”
窗外风声呜咽,仿佛在回应她的疑问。
远在秦淮河畔,一艘不起眼的小舟上,一个戴斗笠的身影正遥望苏府方向。手中把玩的,是一枚与苏瑾玥手中一模一样的令牌。
“时候快到了…”身影低声轻笑,“沈千羽,别让我失望啊。”
河风掀起斗笠一角,隐约可见下颌处一道细长伤疤。
新的棋局已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