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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8章

1929年,润州中学校解散,杨惠敏前往上海投奔姐姐与姐夫。

最开始的两年,她还能与陈怀民正常通信。

一开始的信里,杨惠敏字眼行间都充斥着来到大城市的喜悦。

“天民,见字如面。自镇江一别,倏忽许久,苏州河畔桂花香犹在鼻尖,大西路叮当电车声似萦耳畔。”

“闸北工厂烟囱如林,夜里竟比西津渡夜市的灯火还亮!”

“每日寅正三刻上工,女工们裹着头巾排队进厂,流水线上糖块翻飞,西洋机器‘咔嗒’一压,那玫瑰味的酥糖便列队而出!若你来上海,定要让你尝一尝。”

“我跟阿姐、姐夫合住在上海的石库门里,比起当时在润州中学校的校舍里还要逼仄。好在邻舍阿姐热情好客,她是绍兴人,常以黄酒蒸蟹糊佐粥予我尝鲜。”

“昨夜随工友至永安百货,见玻璃柜里法兰西糖果标价三块大洋一盒——抵我半月工钱。忽念起你省饭钱请我看《火烧红莲寺》,方觉你省钱之不易。”

后来几次,杨惠敏还随信寄来了两枚玫瑰糖。

信中写道:“附赠所攒玫瑰酥糖两枚,油纸裹三层,勿令淑贞偷食。若天民喜欢,我下月工钱下来,与厂里买一盒寄回来再分给你家大姐与其他姊妹。”

陈天民的那两枚玫瑰酥糖一直小心翼翼地收在床边的五斗柜里。

大妹陈淑贞原本还以为是哥哥藏了私房钱,翻开柜子发现一张镇江中学全班合照与简谱版的《镇江中学校歌》。

还有两颗上海美的糖果厂的玫瑰酥糖。

后来,陈天民去淞沪战场参加抗战,陈淑贞再去他房间里收拾东西的时候,玫瑰酥糖就不见了。

但随着1929年10月,美国股市崩盘,全球经济危机爆发。

信里她提到美国股市崩盘后的场景。

“我听厂里培训回来的工人说,美国那边可奇怪了。”

“一边饿死了人,大家都到垃圾堆里找吃的,一边工厂把牛奶一桶一桶地往河里倒。”

“我们都觉得洋人的脑子是不是跟我们长得不太一样,挺奇怪的。”

“幸亏我们国内还没有这种事情……”

但很快,经济危机的浪潮就波及到了大洋彼岸的上海。

“听说我们厂送到美国的货物都被退了回来,糖果都倒进了太平洋了。”

“虽然知道把糖果运回来更不划算,但思及还是叫人心疼。”

“毕竟都是我们这些女工没日没夜,在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每一颗糖都是我们的汗水凝成的。”

镇江到上海两地不算太远,书信寄来大约是一周。

陈天民并不是个读书的料子,虽然想要立刻回信,但一封信也要憋上好几天时间。

甚至有好几次,还要让大哥陈天和帮着看看字句段落。

陈天和比陈天民大上六岁,如何能不知道弟弟的少年心思。

杨惠敏的回信,字迹娟秀,全然不似没有正式上过学的女工。

陈天和也不问陈天民究竟是与谁通信,只是替陈天民改了几处错字,几处有些口语化的措辞。

不过,这些字斟句酌,修改过的信即便饱含深情,也会因为各种不可抗力遗失许多。

虽说两人都想积极通信,但也实际上两人一次通信也要花上一个多月的时间。

1930年的下半年之后,杨惠敏的来信就明显带着忧虑了。

“附近的工厂近期还掉了不少工人,厂里都说我们也要还人,厂内现在人心惶惶。”

“阿姊说,姐夫的厂效益不好,家里要省吃俭用一些。多余的开支要缩减一些,以供家里孩子的吃穿……”

“幸亏有工会的兄弟姐妹帮衬,家里才没有断炊。”

“夜班后,工会常组织女工围聚锅炉房,传阅油印小册,大家都在说‘布尔什维克’、‘列宁’,大家讨论得都十分热烈。”

“思来想去,家中米面油盐已十分拮据,我与姊姊一家,每日仅食一餐,省无可省,唯每月邮费开支不少。”

“虽心中万般不舍,但也只能稍搁笔墨,暂寄衷情。待到家中经济稍稍宽裕,再复通信,一约既成,定不反悔。”

陈天民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已经是1931年头的时候了。

他从报上也看到了,上海工人很多失业的消息。

他当即到邮局拍了一封电报,附上了自己省吃俭用的银元五块也给杨惠敏汇了过去。

信封上盖着“查无此人”的蓝色印章,无比扎眼。

期间,他也没有放弃去杨惠敏的老家寻找。

他蹬着自行车骑了一个下午,来到杨惠敏在丹徒的老家时,眼前只有爬满青苔的墙壁,长满荒草的院落,以及空空荡荡的老宅。

原本拴住风筝的线,好像突然间就断了。

十四岁的少年,心里突然变得空落落的了。

回到镇江之后没多久,他跟父亲提出不上学了,想去上海。

结果当然是被老爹陈子祥关了禁闭。

“上海那地方,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是你一个娃娃去得了的?”

“学不好好上,还想去上海!”

陈天民还是很有犟脾气的,居然真的扛了三天不吃不喝。

便是与他最亲近的大妹陈淑贞来劝,他都不吃。

可惜这父子俩都是一样的犟驴,陈老爷子还是没有松口,反而给他安排去了一所常州全封闭,寄宿制的职业学校。

听起来名头特别大,叫做“中国工艺学校”,位于常州,但却是个1929年才成立的私人学校。

学生缺课,老师有时候也不管,只要学费交够,就不怕没得毕业。

远离了杨惠敏,又在这样的氛围里熏陶,那个喜欢用拳头解决事情的那个陈家二少又回来了。

……

1931年的春节很快来了,炮竹声里似乎只有能拿到压岁钱的小孩子是真正开心的。

全球经济风暴的阴云笼罩下,盘踞东北的日军虎视眈眈。

负责买菜的吴夫人在吃饭的时候,总会抱怨上几句。

“米价又涨了,亏得今天到大西路去的早,米店外面都是排队买米的人。晚到了,都买不到米。”

陈天民的生母魏静诚抱着幼子陈天陪在一旁插话道:“听说上海那边米价涨得更厉害……”

“要不是有组建的工会帮忙,很多工人家里都要断炊了。”

大姐陈淑文不禁问道:“爹爹,外面不都说他们不是好人吗?怎么他们还救济穷人啊?”

家里大夫人蔡氏赶紧扯了扯女儿的袖子:“淑文,你在学校里说说便是了,在家里可别说了。”

“小心隔墙有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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