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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陆擎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此刻正死死地锁定在云舒身上。那眼神,不再是单纯的审视,而是带上了惊涛骇浪般的震撼与不可思议。

他身上的秘密,那些连贴身亲兵和御医都只能窥得一鳞半爪的隐疾,此刻竟被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姑娘,在人声嘈杂的茶楼之上,一语道破,分毫不差!

那股自尸山血海中凝练出的、足以让寻常官吏胆寒的杀气,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笼罩了整个二楼。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茶客们,顿时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云景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下意识地便想将妹妹拉到身后护住。

然而,云舒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形纤细,却如同一株迎风而立的翠竹,任凭狂风呼啸,我自岿然不动。她迎着陆擎那几乎要将人吞噬的目光,神情坦然,甚至还带着一丝悲悯。

“老将军,宝物蒙尘,英雄迟暮,皆是世间憾事。”她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晚辈今日冒昧开口,非为哗众取宠,实不忍见此神物灵性耗尽,亦不忍见老将军为陈年煞气所困,日夜不得安宁。”

她的坦诚与真挚,像一道清泉,缓缓地冲刷着陆擎心中那座由警惕和孤僻筑起的高墙。

那骇人的杀气,在僵持了数息之后,竟如潮水般悄然退去。

陆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张古铜色的脸上,神情变幻莫测。他环视了一圈周围那些伸长了脖子、满眼好奇的茶客,眉头一皱。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他收回目光,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你们,跟我来。”

说罢,他不再理会任何人,拄着那根暗红色的手杖,转身便向楼下走去。

云景心中一紧,连忙拉住妹妹的衣袖,低声道:“妹妹,此人……喜怒无常,我们……”

“二哥,别怕。”云舒回过头,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他不是要为难我们,而是……要求证。”

一个已经被病痛折磨了十年的人,突然看到了治愈的希望,哪怕这希望看起来再渺茫,再荒诞,他也绝不会轻易放过。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心中已有了决断,快步跟了上去。

将军府的马车,就停在茶楼之外。那是一辆外表朴素的青呢布幔马车,唯有车辕上那只展翅欲飞的铜制雄鹰,彰显着主人非同寻常的身份。

一路无话。

马车内,气氛压抑得可怕。陆擎闭目端坐,如同一尊沉默的石像。云景则是如坐针毡,额角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唯有云舒,依旧气定神闲,她掀开车帘一角,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将军府的方向与京城的风水格局。

很快,马车在一座并不起眼的府邸前停下。

府门之上,没有悬挂任何彰显功勋的匾额,只有两个仆人扮相的家丁守在门口。但这二人,站姿笔挺,眼神锐利,太阳穴高高鼓起,分明是内家好手。

踏入将军府的瞬间,云舒便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寒意扑面而来。

这府邸,从外面看平平无奇,内里的气场却大有问题。

整个府邸的布局,方正有余,生气不足。院中没有栽种任何花草,只有几株姿态嶙峋的铁树,和一片打理得干干净净的青石板地。廊柱与屋檐,皆是暗沉的黑色,更添了几分肃杀与压抑。

最重要的是,云舒能“看见”,一股股淡黑色的、混杂着铁锈与血腥味的煞气,如同薄雾一般,弥漫在府邸的每一个角落。它们附着在墙壁上,缠绕在梁柱间,甚至渗透进了地底的砖石之中。

这里,不像是一座颐养天年的府邸,更像是一座……尘封的军营,一座囚禁着无数战争亡魂的牢笼。

陆擎将二人径直领进了他的书房。

书房内的陈设,同样简单到了极致。一张行军桌,几把硬木椅,墙上挂着的,不是什么名家字画,而是一张巨大的、用朱砂标记着无数个圈点的北境堪舆图。

唯一的装饰,是靠墙的兵器架上,那一副擦拭得锃亮、却布满了刀劈箭痕的黑色铁甲。

“说吧。”陆擎在主位上坐下,将那根雷击枣木手杖横放在膝上,一双鹰目,再次锁定了云舒,“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接近老夫,又有何目的?”

云景刚想开口报上相国府的名号,却被云舒用眼神制止了。

她知道,此刻若是抬出父亲的身份,只会让这位刚愎自用的老将军,更加认定他们是别有用心。

她盈盈一拜,不卑不亢地说道:“老将军,晚辈云舒,这是我二哥云景。我们并无恶意,今日之事,纯属巧合。只是晚辈自幼对岐黄风水之术略有涉猎,方才在茶楼之上,见将军宝杖蒙尘,一时技痒,才冒昧开口,还望将军海涵。”

“岐黄风水?”陆擎冷笑一声,眼中满是讥诮,“老夫征战一生,只信手中的刀,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你那些江湖术士的把戏,休想在老夫面前卖弄!”

“将军信与不信,事实都摆在眼前。”云舒并未被他的气势所慑,反而上前一步,目光直视着他膝上的手杖。

“此杖,乃雷击枣木之心,采天雷之威,凝战场之煞,确是世间罕有的至阳至刚之物。它能护住将军心脉,保您不为邪祟所侵,此为其一功。”

“但,”她话锋一转,声音变得凝重,“将军可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此杖常年伴您左右,早已与您身上的军煞之气融为一体。它在为您抵御外邪的同时,也将您自身积攒的煞气,牢牢地锁在了您的体内,无法宣泄。长此以往,煞气郁结,由内而外地侵蚀您的五脏六腑。这便是您手足冰凉,夜不能寐的根源!”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副黑色的铁甲,继续说道:“况且,此府的风水,亦是大有问题。将军府中,陈设了太多自战场上带回的、沾染了血腥与亡魂的‘凶器’。尤其是那副铁甲,”她指向墙边的盔甲,声音清冷如冰,“此甲之上,怨气冲天。穿着它的原主,应是死于一场惨烈的围杀,身中七刀三箭,最后一箭,更是贯心而过。他的不甘与怨念,至今仍附于其上,夜夜为您梦境中的金戈铁马,平添几分血色。”

轰!

云舒的最后一句话,如同一道真正的天雷,狠狠地劈在了陆擎的心头!

他那张古井无波的脸,终于彻底色变!

那副铁甲,是他亲如手足的副将的遗物。那位副将,正是在天狼关之战中,为替他挡箭,被敌军围困,最终身中七刀三箭,心脉被流矢洞穿而亡!

此事,是他一生最大的痛,也是只有他一人知晓的秘密!

眼前这个看上去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是如何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难道……这世间,真有能洞察阴阳,看穿鬼神之人?

陆擎握着手杖的手,因为过度用力,指节已然捏得发白。他死死地盯着云舒,那眼神,从最初的轻蔑,到后来的审视,再到此刻,已然化为了一种混杂着震惊、怀疑、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渴望。

“你……你当真有办法?”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云舒知道,这座坚冰,终于被她凿开了一道裂缝。

她点了点头,神情肃穆:“办法自然是有的。将军的病根,一在体内,二在此府。想要根治,需双管齐下。”

“如何双管齐下?”

“首先,需重整将军府的风水格局。将府中煞气过重的‘凶器’移走,或是请高人做法事超度,净化其上的怨念。再引生气入宅,植阳性花木,开窗纳光,让整个府邸的阴阳得以平衡。”

“其次,也是最关键的一步,”云舒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根手杖之上,“便是要净化这根雷击枣木手杖。它如今已被煞气所污,灵性受损,已从一件‘护身法器’,变成了一柄‘双刃剑’。必须将其上的煞气尽数洗去,恢复其纯阳之性,方能真正为您所用,助您驱散体内沉疴。”

陆擎沉默了。

他戎马一生,杀伐决断,何曾像今日这般犹豫不决。

他知道,眼前这个小姑娘说的,句句在理。可这根手杖,是他当年从尸山血海中带回来的,是他后半生唯一的精神寄托。要将它交出去,哪怕只是暂时的,也如同要割他的肉一般。

云舒看出了他的犹豫,她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良久,陆擎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老夫,凭什么信你?”

“便凭晚辈敢站在这里,直面将军您的虎威。”云舒微微一笑,自信而从容,“也凭将军您……其实已经别无选择。”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陆擎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是啊,他已经别无选择。

那些纠缠了他十年的噩梦与寒冷,早已将他折磨得心力交瘁。他是一个不信鬼神的军人,可那些科学无法解释的痛苦,却是真实存在的。

他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清澈、气度不凡的少女,又看了看手中这根陪伴了自己十年、却可能正在慢慢侵蚀自己生命的手杖。

最终,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好。”他缓缓地将那根暗红色的手杖,推到了桌子中央,“老夫就信你一次。”

他伸出三根手指,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刀。

“三天。老夫只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无论成与不成,你都必须将它原样奉还。若是……你敢欺瞒老夫……”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话语中的威胁之意,却比任何狠话都更加令人心悸。

“一言为定。”

云舒走上前,伸出双手,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将那根沉重、却又蕴含着无上力量的雷击枣木手杖,轻轻地捧在了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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