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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6

回到苏明溪为我租住的那间小公寓时,已经是深夜。

这里的一切都印着她的痕迹,却从来没有给过我一丝家的感觉。

我打开行李箱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我的东西很少,几件衣服和几本书。

唯一珍贵的,是床头柜里那个上了锁的旧木盒。

我打开盒子,里面是温清月所有的遗物。

一张我们俩唯一的合照,她穿着消防制服英姿飒爽,我笑得像个傻子。

一本被翻得卷了边的《消防安全手册》,

上面有她用红笔做的密密麻麻的标记。

还有……那个已经破碎的,再也吹不响的子弹哨。

我将它们一件一件,小心翼翼地放进行李箱的夹层。

这些,才是我真正的,全部的家当。

正当我准备拉上拉链时,门锁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苏明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晚还没睡,愣了一下,

随即看到了我脚边的行李箱,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她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药和补品,此刻显得格外讽刺。

她走进来,将东西重重地放在茶几上,发出一声闷响。

“你的手,医生怎么说?”她开口,语气生硬,听不出半分关心。

“骨折了。”我平静地回答。

她皱了皱眉,眸底闪过一丝烦躁,

随即又缓和了语气,像是极力在压抑着自己的脾气:

“阿砚,我知道你今天受了委屈。但是言舟他……他不是故意的,

他从小被惯坏了,性格单纯,你别跟他计较。”

“这些是给你买的药,还有一些补品,你好好养着,过几天就好了。”

又是这样。

每次我们之间发生矛盾,

她都是用这种物质补偿和轻描淡写的“别计较”,来试图将一切抹平。

仿佛只要她给了台阶,我就必须顺着下来。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很可笑。

“苏明溪,我们解除婚约吧。”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房间里。

她的身体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到此为止,我要走了!”

我拉上行李箱的拉链,站起身准备离开。

苏明溪的脸色彻底变了,震惊过后是滔天的怒火。

她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捏的我胳膊发疼:

“走?你要去哪?林砚,你别给我闹脾气!”

她的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在她看来,我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能攀上她苏家是我天大的福气,

我怎么敢,怎么可以主动离开她?

“你以为你是谁?没了我和苏家,你在这个城市能活下去吗?”

她眼底满是轻蔑和嘲讽。

我用力甩开她的手冷冷地看着她:

“那就不劳你费心了。”

她被我的态度激怒,口不择言地吼道:

“你就这么不懂事吗?温清月要是还活着,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她会怎么想!”

“温清月”三个字,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我心里。

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闭嘴!”我歇斯底里地冲她吼道,

“你不配提她的名字!苏明溪!你永远都不配!”

我拉起行李箱,头也不回地冲向门口。

她大概是被我的反应吓住了,愣在原地没有再追上来。

我打开门,外面的冷风灌了进来让我瞬间清醒。

我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只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屋里的那个女人说:

“苏明溪,你欠温清月的不是一条命。”

“你欠她的是我这被你毁掉的七年。”

说完我拉着箱子消失在了浓稠的夜色里。

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7

车窗外,城市的霓虹渐渐远去,

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黑暗和零星的灯火。

我靠在冰冷的车窗上,

七年来的点点滴滴,像电影一样在脑海中回放。

我想起了苏明溪第一次带我回苏家,

苏家父母那客气又疏离的眼神。

想起了顾言舟第一次见到我时,

那双看似纯真无邪,实则充满敌意的眼睛。

想起了无数个节日,我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公寓,

等她一个或许永远不会来的电话。

也想起了,和温清月在一起的,那些短暂却温暖的时光。

最穷的时候,她会笨拙地给我剪头发,剪的东一缕西一缕。

她会在我生病时,整夜不睡地守在我床边,

用她小小的却无比有力的手给我一遍遍地降温。

她会把队里发的为数不多的水果,

都留给我,自己一个也舍不得吃。

她说:

“阿砚,你要快快长大,以后当个画家,姐姐拼了命,也供你。”

过去的温暖,和现在的冰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眼泪,无声地滑落。

我不是在为苏明溪哭,我是在为我自己,

为温清月,为我们再也回不去的过去而哭。

火车行驶了两天一夜。

当我终于踏上那座边陲小镇的土地时,

温暖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与北城的干冷截然不同。

这里很小,很旧,却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我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下,然后便开始了我的寻找。

我拿着那张已经泛黄的照片,

走遍了小镇的每一条街道,每一个角落。

我问遍了所有我能看到的人,从白发苍苍的老人,到呀呀学语的孩童。

“你好,请问你见过这个人吗?”

得到的回答,无一例外,都是摇头。

一天,两天,一个星期……

我的希望,在一次次的失望中,被慢慢消磨。

钱快花光了,手上的伤口依旧在隐隐作痛。

我开始怀疑,那条短信,或许真的只是一个恶作剧。

温清月,或许真的,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就在我准备放弃,买票离开的前一天晚上。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了镇上唯一一家还在营业的小面馆。

老板娘是个爽朗的中年女人,她看到我缠着石膏的手,

关切地问:“小伙子,手怎么了?跟人打架了?”

我苦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等面的间隙,我习惯性地拿出那张照片,放在桌上,怔怔地看着。

老板娘端着面过来,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照片,忽然“咦”了一声。

“这姑娘,我好像在哪见过……”

我猛地抬起头,心脏狂跳不止,激动地抓住她的手:

“阿姨,您在哪见过她?您再仔细看看!”

老板娘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她皱着眉想了很久,才一拍大腿:

“我想起来了!镇西头那个废旧仓库,以前住着个怪人,

长年累月都不出门,就前两年,我老公去那边收废品,

好像见过她一面,跟照片上这姑娘……有点像!”

“不过她脸上好像有道很长的疤,走路也一瘸一拐的。

后来听说她就搬走了,不知道去哪了。”

疤?

一瘸一拐?

我的心,又沉了下去。

温清月是队里的精英,身体素质极好,怎么会……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我唯一的线索。

我扔下饭钱,连面都顾不上吃,

疯了一样地冲出面馆,朝着镇西头的方向跑去。

那一刻,我只有一个念头。

就算是幻觉,就算是骗局,我也要去亲眼看一看!

8

夜色下的废旧仓库,阴森破败。

我推开铁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里面空荡,手机光束扫过,地上积了厚厚一层灰。

唯一的线索,断了。

巨大的失望淹没了我,我蹲下身,抱着膝盖失声痛哭。

七年的等待和欺骗,千里迢迢的追寻,终是一场空。

就在这时,黑暗的角落里,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

我哭声一滞,猛地抬头看去。

阴影里,一个纤瘦的身影缓缓站起。

她逆着月光我看不清脸,只有一个轮廓。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谁?”我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那个身影没有回答,只是一步步朝我走来。

她走得很慢,右腿在地上拖出沉重的痕迹。

当她终于走出阴影,月光照亮她的脸时,我的血液瞬间凝固。

那是我刻在骨血里的脸庞。

只是,一道狰狞的疤痕从左眉骨撕裂到下颌将那张脸彻底毁了。

眼泪再次决堤。

我颤抖着伸手,想去碰触却又不敢。

“姐……姐姐……”

我用尽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

站在我面前的,真的是温清月,我失而复得的,唯一的亲人。

她看着我,眼底翻涌着痛苦、挣扎和狂喜。

她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阿砚……”

下一秒,她将我死死拥入怀中。

这个迟了七年的拥抱,几乎要勒碎我的骨头。

我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哭得像个孩子。

她还活着,这就够了。

许久,她才松开我,用布满厚茧的手擦去我的眼泪。

我这才看清,她的左手手腕往下,是空荡荡的袖管。

心口像被撕开,痛得无法呼吸。

“你的手……你的脸……”

她避开我的目光,声音苦涩:“那场火太大了,能活下来,已是万幸。”

她说,当年她被爆炸气浪冲出去,全身烧伤,左手被砸断,昏迷了一年才醒。

醒来后,毁了容,断了手,瘸了腿,成了一个废人。

她从战友口中得知,苏明溪在追我,对我很好。

她觉得自己只会是我的拖累,给不了我幸福,更配不上我。

所以,她选择了“死亡”,躲起来默默关注我。

那条短信,是她看到我离开苏家,才终于没忍住发的。

“傻瓜……”我哭着死死抱住她,“我不要幸福!我只要你活着!”

她也紧紧的回抱我眼眶通红,一遍遍地说:

“对不起,阿砚……是姐姐不好……”

我们相拥而泣,宣泄着七年的思念。

而此时,千里之外的北城。

苏明溪发现我消失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没了我的衬托,顾言舟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矫揉造作,令她难以忍受。

她动用所有关系疯狂找我,查到那张去往边陲小镇的单程车票。

强烈的占有欲攫住了她的心。

她无法容忍我的“背叛”。

最早的航班已经起飞,她正在赶来的路上。

她要把我抓回去。

9

我和温清月在小镇租了间带院的小房,暂时安顿下来。

她行动不便,我便包揽了所有家务,给她做饭洗衣,陪她去诊所换药。

手上的伤口做事时常会疼,但我的心,却是满的。

阳光洒在温清月安静的睡颜上,那道狰狞的伤疤,似乎也柔和了许多。

七年的噩梦,终于醒了。

温清月的身体一天天好转,开始试着陪我在镇上散步。

镇上的人很淳朴,从不用异样的眼光看她,反而会热情地打招呼。

她的脸上,也渐渐有了笑。

我们谁也没再提过去,仿佛那被偷走的七年,从不存在。

直到那天傍晚,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院门口。

是苏明溪。

她风尘仆仆,神色憔悴,曾经的光鲜亮丽荡然无存,只剩疲惫和偏执。

看到我,她眼睛一亮,快步上前,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阿砚,跟我回去!”

她的目光随即落在我身旁的温清月身上。

当她看清那张布满伤疤的脸时,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血色尽失。

“温……温清月?你……没死?”

她的声音因震惊而扭曲。

温清月将我拉到身后,用她残缺的身体,将我护得严严实实。

她看着苏明溪,眼底只剩下冰冷的恨意。

“苏明溪,放开他。”

苏明溪像是被刺痛,非但没松手,反而抓得更紧。

她死死地盯着我,眼底满是疯狂的占有欲:

“阿砚,她是个怪物是个废人!你跟我回去我马上嫁给你!”

“怪物”,“废人”。

两把刀子,狠狠插进我的心脏。

我用尽全力甩开她,抬手就是一耳光。

“苏明溪,你真让我恶心!”

“你不是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吗?”

温清月嘶哑的声音带着滔天怒火响起,“我现在就告诉你!”

“当年化工厂二次爆炸,是你,为了活命推开了挡在你身前的顾若曦!害她被横梁砸中!”

“是我,拼了命把你和顾若曦拖出来!而你,清醒后却对所有人说,是顾若曦为了救你而牺牲!你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一切,骗了所有人七年!”

苏明溪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她踉跄着后退,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原来,这不是英雄壮举,而是一场懦弱的背叛。

“滚。”温清月冷冷下了逐客令。

苏明溪却像疯了一样冲上来:

“不!阿砚!你不能跟她在一起!她是骗你的!”

温清月挡在我身前,用她仅剩的一只手,和一条还算完好的腿,将苏明溪死死拦住。

两个女人扭打在一起。

我看着苏明溪那张因嫉妒而不甘扭曲的脸,心里只剩悲凉。

我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苏明溪,七年前那场大火,死的不是温清月,也不是顾若曦。”

“死的是你。”

“你的良心,你的道义,你消防员的荣耀,全都烧成了灰。”

“从今往后,我们两不相欠。”

说完,我扶着受伤的温清月,转身走进小院,重重关上了门。

门外,苏明溪的嘶吼和绝望被彻底隔绝。

院子里,夕阳温柔地洒在我们身上。

温清月低头,用她满是伤痕的脸,轻轻蹭了蹭我的额头。

“阿砚,我们回家了。”

我抬头,看着她眼底的星光,用力点头。

“嗯,我们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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