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啦——”
技术室的全息屏上，雪花点疯狂跳动，映得老周的老花镜忽明忽暗。他手指在控制台上来回翻飞，额角的汗珠滴在键盘缝隙里，瞬间蒸发成白汽——面前的“远航者号”信号碎片，是联邦最顶尖的技术人员都束手无策的加密乱码，可林砚下了死命令，今天必须解码。
“老周，怎么样了？”林砚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平静得听不出情绪，但老周知道，这位少将的指尖此刻一定正无意识地摩挲着虎口的旧疤。
“快……快了！”老周猛地敲下最后一个解码指令，全息屏的雪花突然凝滞，随即被一段扭曲的影像取代——画面里，银灰色的“远航者号”像被扔进熔炉的蜡块，舰体表层的合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黑色的“雨滴”穿透能量护盾，在船壳上砸出密密麻麻的孔洞，每一滴都带着腐蚀性的绿烟。
“跃迁屏障……被撕开了！”通讯器里传来船员的惨叫，声音尖锐得像玻璃碎裂，“它们能穿透空间！救……救命……”
影像只持续了24秒，便再次陷入雪花。老周踉跄着后退一步，一屁股坐在地上——他从军三十年，见过陨石撞击、引擎爆炸，却从没见过这种“东西”，它们不是武器，不是陨石，更像是一种有智慧的“液态金属虫群”。
林砚走进技术室时，老周还保持着瘫坐的姿势，眼神空洞地望着黑屏的全息屏。他没说话，只是弯腰捡起地上的信号芯片，指尖触到芯片的瞬间，芯片表面竟泛起一层淡绿色的腐蚀痕迹，吓得他连忙甩手。
“把这段影像备份，加密等级调到‘黑域’。”林砚的声音很冷，“然后把‘远航者号’所有船员的通讯录音，一句不落地整理出来。”
老周机械地点头，手指哆哆嗦嗦地操作着。林砚则走到窗边，望着荒芜星域的方向——那里的暗紫色星尘，此刻在他眼里像极了“远航者号”舰体融化时的绿烟。
两小时后，通讯室的红灯骤然亮起。
“少将！总部通讯！”陈默的声音带着急切，“是作战部的李参谋，说要亲自和您通话！”
林砚走进通讯室时，李参谋的影像已经在全息屏上不耐烦地踱步。他穿着笔挺的白色制服，肩章上的将星比林砚的多了一颗，语气却带着掩不住的傲慢：“林砚少将，‘远航者号’的事，总部已经定性了——未知宇宙辐射导致的设备故障，你那边的‘黑色雨滴’说法，纯属无稽之谈。”
“无稽之谈？”林砚的指节在通讯台边缘轻轻敲击，“李参谋，您看过刚才的解码影像吗？那些‘雨滴’能穿透跃迁屏障，能融化星舰合金，这是辐射能做到的？”
“总部的结论，不需要你质疑。”李参谋打断他，语气骤然严厉，“林砚，碎星边疆的氦-3产量再下降1%，你这个少将就别当了！现在立刻停止你那些‘捕风捉影’的调查，把所有精力放在矿场生产上，这是命令！”
通讯被强行切断，全息屏的光芒熄灭，像极了“远航者号”最后熄灭的舰灯。林砚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作。陈默小心翼翼地递上一杯热咖啡：“少将，总部……”
“总部？”林砚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他们在阿尔法主星的黄金宫殿里，怎么会知道荒芜星域的雨，已经开始下了。”他接过咖啡，却没喝，而是看向窗外，“陈默，备车，我要去趟黑市。”
碎星边疆的黑市藏在四号资源星的废弃矿道里，空气里弥漫着廉价酒精和金属锈蚀的味道。林砚穿着便装，黑色风衣的领口立得很高，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
“林少将？稀客啊。”黑市老板是个独臂的光头男人，看见林砚进来，脸上立刻堆起谄媚的笑，“您想要点什么？最新的脉冲步枪？还是能绕过总部监测的加密通讯器？”
“我要‘蝰蛇’级纳米涂层，三吨。”林砚的声音压得很低，“现金交易，今晚交货。”
光头老板的笑容僵在脸上：“少将，您没开玩笑吧？‘蝰蛇’是军用级的，黑市上有价无市，而且……三吨？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我能守住碎星边疆。”林砚把一个金属箱推到桌上，箱盖弹开，露出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联邦信用点，“这些够不够？不够的话，我还有‘红胡子’的黑市矿场坐标。”
光头老板咽了口唾沫，盯着金属箱里的信用点，又瞥了眼林砚手里的坐标芯片，最终一咬牙：“成交！但我只能搞到两吨，而且……这涂层是‘二手货’，是从一艘报废的‘巨鲸级’护卫舰上刮下来的，效果不敢保证。”
“效果？”林砚冷笑一声，“总比没有好。”
当天夜里，两吨“蝰蛇”纳米涂层被秘密运上“磐石号”。老周带着技术组的人，把涂层小心翼翼地喷涂在护卫舰的能量护盾发生器上，每一道工序都细致得像在雕琢艺术品。
“少将，涂层喷好了。”老周擦着汗汇报，“但这涂层……好像有点不对劲。”
林砚走到护盾发生器前，伸手触摸涂层表面——入手不是预想中的光滑，反而带着一丝细微的颗粒感，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紫色。他猛地想起光头老板的话，心脏骤然一紧：“立刻启动护盾，最大功率！”
“嗡——”
能量护盾瞬间展开，淡蓝色的光膜包裹住“磐石号”。但仅仅三秒后，光膜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纹，裂纹中渗出的不是能量流光，而是和涂层一样的暗紫色液体，像极了“远航者号”影像里的黑色雨滴。
“怎么回事？！”陈默失声惊呼。
老周的脸瞬间惨白：“这涂层……被污染了！是‘虚空寄生虫’的卵！它们能模拟纳米涂层的分子结构，一旦启动能量护盾，就会孵化！”
林砚猛地后退，手指按在紧急关闭按钮上——但已经晚了。暗紫色液体顺着裂纹钻进控制台，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几名技术人员躲闪不及，被液体溅到的手臂瞬间冒起白烟，疼得满地打滚。
“关闭所有能源！快！”林砚的吼声几乎撕裂喉咙。
当最后一丝能量消失时，“磐石号”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控制台的屏幕漆黑一片，只有技术人员的呻吟声在舱内回荡。林砚看着那些暗紫色的液体在地板上蠕动，像一群苏醒的毒蛇，心里第一次涌起了名为“绝望”的情绪。
他错了，联邦的短视只是灾难的开始，这些虫子的狡猾和恐怖，远超他的想象。
“少将……”陈默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现在怎么办？”
林砚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目光重新变得坚定。他走到舷窗边，望着荒芜星域的方向，那里的暗紫色星尘仿佛更近了。
“通知所有护卫舰，取消护盾升级计划。”林砚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另外，备车，我要再去一趟黑市。这次……我要找的，是能杀死‘寄生虫’的东西。”
通讯室的红灯再次亮起，是总部的加密频道。林砚没有立刻接通，只是看着窗外那片越来越浓的暗紫色，指尖在通讯器上停留了很久——他知道，联邦的繁荣假象，已经在这片黑色的雨里，摇摇欲坠了。而他的碎星边疆，不过是这崩塌穹顶下，最先被淋湿的那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