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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冽的冬夜,冰霜无声地覆盖了林家后院。
柴房旁草垛边,一个瘦小的身影颤巍巍地靠近,将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粥轻轻放下。
清淡的米香飘散,惊醒了因伤痛和寒冷而昏沉的碧瑶。
黑暗中,两双眼睛骤然对视。
那身影吓得往后一跌,结结实实地坐到了冰冷的地上。
“……谁?”碧瑶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是…是我,夫人…阿应。”
少年家丁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我…我看他们今日又动了鞭子…您,您吃口热的吧…”
碧瑶认出了他。
阿应,林府里最不起眼的小家丁,也是这数年暗无天日的囚禁中,唯一曾悄悄给予她零星温暖的人。
她被关在后院挨饿的那些日子,门口偶尔会出现一个冰冷的馒头或一碗剩饭。
她知道是他,可她从不搭理他,唯恐祸害涉及到无辜之人。
“您,吃些吧,热乎的。”他颤颤巍巍说道。
碧瑶半侧身趴在草地里,身上的灼烧早就盖过饥饿。
她干裂的嘴唇微微开合:“你是哪里人?”
阿应似是有些惊讶:“我是本地的,家里从前也是鲛珠生意的,后来有年不知怎得贡品出了问题,连诛九族,也就我逃出来了。”
这话仿佛重锤砸在碧瑶心里——她当年滥用神力换来林冬生鲛珠名盛京城,却不知悄然中让另一家满门抄斩!
来不急忏悔的眼泪从眼角话落一滴,只听夜里细微的女声:“抱歉……”
柴门又开又关,最后黑屋子里仅剩她和一碗热粥。
意识再清醒的时候,碧瑶只感觉许多人围在周围。
双手被绑起,手腕间一抹红还在如娟娟流水般放着鲜血。
她艰难睁开眼望着那些面容,颤声过问:“伶儿已经身死,你们又是奉谁的命来取血?”
话落,周围竟引起一阵哄笑。
“不是吧,她还真单纯以为取血是为了那个病秧子啊!”
“被瞒在鼓里几年的可怜虫,告诉你也无妨,你的血是用来养上贡的鲛珠的!不然哪来的极品送往皇室?”
“要我说,她根本就没什么仙力,我来府里好几年了都没见过,再说用她脏血养出的鲛珠成色也越来越差!”
脏血?
天界的神血,仅此一滴,便可让凡人通天化神,求之不来的恩典为何被说作肮脏?
众人的嬉笑扎在碧瑶耳廓,犹如魔鬼!
多年前,是林冬生跪在她门前痛苦流涕:“伶儿天生体弱,连哺食都难,看在夫妻一场的情面上,想想办法吧!”
殊不知这一哭便欺瞒她多年,这一跪便割她四年神血只为养那上贡的鲛珠!
碧瑶猛地收回手声音嘶哑:“你们这群恶魔就没有心吗?”
可回应的只有她们手中半分未轻的动作。
碧瑶的挣扎在几名粗壮仆妇的压制下显得徒劳。
她们狞笑着加重力道,铁钳般的手掐得她腕骨咯咯作响。
“安分点!还以为自己是夫人呢?”
“就是!老爷吩咐过了,血不能停!塞住她的嘴,别让她吵吵!”
另一人直接将麻布塞进她嘴里,粗糙布料磨得喉头涌起血腥味。
冰冷的瓷碗再次贴上伤口,鲜红液体顺着碗沿淌落,滴滴答答敲在青砖上。
她听见自己的血流入碗中的声音,那么轻,又那么重。
视野开始模糊,那些扭曲的笑脸融成晕影。
最后她在想,如果当初没有帮助林冬生实现愿望,如今会不会有另一种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