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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大律师,好久不见。”
即使司徒静此刻已经虚弱不堪,声音却依旧带着冷冽和居高临下。
“看来我离开几年,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跳出来咬人了,连我司徒静的师兄,你们都敢往死里整?”
“不,不是的!您听我解释!”
陈曼的身体肉眼可见地颤抖了一下,扶着沈度的手都有些不稳。
沈度虽然重伤,但意识尚存。
听到陈曼对司徒静的称呼,再看到陈曼此刻的反应,他脸上的猖狂终于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惧所取代。
“司……司徒家的大小姐?不可能!司徒家的嫡系不是都在海外吗?”沈度惊惧地吼道,表情因为疼痛和恐惧而扭曲。
“海外?”司徒静冷笑一声。
“沈度,你沈家的情报网还真是落后得可笑。我司徒静回国接手内地事务已经一年,只是你们沈家层次太低,够不到我所在的圈子罢了。”
她目光转向陈曼,带着彻骨的寒意:
“陈曼,三年前,我奶奶在那场车祸中丧生,家族当时因内地政策收紧,无暇深究,才让你们沈家钻了空子。”
“你真以为,替换监控、伪造证据、找个替罪羊,就能瞒天过海一辈子?”
陈曼的脸色苍白如纸,她嘴唇哆嗦着,想要辩解,却发不出一个清晰的音节。
“我……我不知道……司徒小姐,这都是误会……”
陈曼的声音有些颤抖,豆粒大的汗珠顺着她的脸淌下来。
“误会?”我嘶哑着开口,额角的血混着汗水流进眼睛,一片猩红。
“陈曼,你把我送进监狱顶罪的时候,怎么不说是误会?”
“你的情夫妄图杀死我,你怎么不说是误会?”
“桩桩件件,哪件冤枉了你?”
陈曼身体颤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老公,你听我说,当年的事我们各有难处,我还是爱你的……”
一旁的沈度听了这话,青筋暴起,一巴掌扇到了陈曼的脸上。!
“你叫他什么?!”
陈曼捂着右脸,冷冷道:
“我和郑评并未离婚,他还是我名正言顺的老公”
说罢,她讨好地看向我。
“老公,你不会不要我的对吧?”
我的胃突然一阵翻涌,几乎快要吐出来。
这就是我爱了十年的女人。
当年在法学院,她天资不算高,我却一直鼓励她,将我的经验、资源倾囊相赠。
后来她主动追求我,系里向我问责,我为了她的名誉,不惜辞职,换我们光明正大的恋爱。
毕业后,我一步步为她铺路,给她引荐圈内的权贵,低声下气地拜托他们照顾陈曼。
这一刻,我真的为过去所付出的一切真心感到恶心。
思绪回笼,沈度还在发了疯般的嚎叫。
“贱人!你怕什么!司徒家又怎么样!这里是内地!他们敢乱来吗?!快叫人把他们做了!一了百了!”
“闭嘴!你这个蠢货!”
陈曼终于崩溃,朝着沈度尖叫:
“你知不知道司徒家意味着什么?!你想让整个沈家给你陪葬吗?!”
就在这时,密集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天空中甚至传来了直升机的轰鸣声,探照灯的光柱划破夜空,将这片荒废的公路照得亮如白昼。
数辆黑色的越野车和印有特殊标识的车辆疾驰而来,迅速将现场包围。
一名身着黑色中山装、气质沉稳的中年男子从越野车上下来,快步走到司徒静面前,微微躬身:
“静静,小叔来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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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扫过司徒静腰间的伤口和凌乱的头发,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如刀,看向沈度和陈曼时,毫不掩饰杀意。
“小叔!”
司徒静胸口起伏,精神一松,几乎瘫软下去,被我和司徒砚一左一右扶住。
在场的所有人都僵住了。
司徒家现任主理人司徒砚!他竟然亲自来了!
陈曼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了下去。
“司徒…司徒先生!”
“我是被逼的!都是沈度逼我的!我可以作证,我可以帮您扳倒沈家!求您给我一个机会!”
司徒砚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轻轻挥了挥手。
一名手下立刻上前,掏出一块干净的白手帕,力道惊人地捂住了陈曼的口鼻。
陈曼的哭喊求饶瞬间变成了窒息的呜咽,她的双眼惊恐地圆睁,不管不顾地挣扎着。
“太吵了。”
司徒砚淡淡地说,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评论天气。
“司徒家办事,不需要叛徒的证词。”
“你的价值,在于让你的同伙更痛苦。”
他目光转向被死死按在地上的沈度。
沈度虽然恐惧,但眼底还残存着一丝豪门子弟的桀骜。
他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司徒砚!你别得意!我们沈家也不是好惹的!你敢动我,我爸绝不会放过你!”
司徒砚终于笑了,笑容却比冰还冷。
他慢慢踱步到沈度面前,蹲下身,与他平视。
“沈家大公子?”他的声音轻柔得可怕。
“你以为,司徒家蛰伏三年,是在等什么?等你沈家自生自灭吗?”
他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拂过沈度脸上擦伤的痕迹,动作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
“你母亲,五年前开车撞死我母亲的时候,也是这么嚣张。”
“你以为找个替死鬼,再用钱和关系上下打点,就能瞒天过海。可惜,你忘了,司徒家最不缺的,就是伤人的武器啊。”
他的手指突然用力,指甲深深掐入沈度的伤口,沈度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这一下,是替我母亲收的利息。”
司徒砚松开手,看着指尖沾染的血迹,掏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至于本金……”
他站起身,对旁边一名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像律师模样的手下示意了一下。
那人立刻上前,打开公文包,取出一份文件。
“沈度,涉嫌交通肇事顶包、谋杀未遂、非法拘禁、纵火……以及,经济犯罪。”
“这些罪名,足够你在里面待一辈子了。而且,我保证,你进去之后,会‘享受’到最‘周到’的照顾。”
沈度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他疯狂挣扎起来:“不!你不能这样!我爸是沈万豪!他会救我的!司徒砚!你放开我!”
司徒砚俯身,靠近沈度的耳朵:“忘了告诉你,你父亲沈万豪,半个小时前,因涉嫌多项重大经济犯罪,已经被带走调查了。”
“沈家,完了。”
司徒砚的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沈度。
他瘫软在地,大小便瞬间失禁,恶臭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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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那名捂着陈曼口鼻的手下才松开了手。
面对四周指向她的黑洞洞的枪口,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地爬向我:
“郑评!对不起!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是沈度!是沈度逼我的!他抓住我的把柄,逼我帮他伪造证据脱罪,逼我离开你!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后悔了!”
倒在地上的沈度听到陈曼的话,突然强撑着趴起来,指着陈曼,破口大骂:
“陈曼!你这个贱人!敢污蔑我!当初要不是你贪图我们沈家的钱财地位,主动爬上我的床,我会看得上你这种货色?”
“是你说的,郑评就是个没用的废物,根本配不上你!”
“是你出的主意让他顶罪,永绝后患!现在你想把脏水全泼到我身上?做梦!”
“你胡说!”陈曼尖声反驳:
“明明是你用照片和视频威胁我!你说如果我不帮你,你就把那些东西公之于众,让我身败名裂!郑评,你相信我,我是被逼的!我心里一直爱的是你啊!”
她试图抱住我的腿,被我嫌恶地一脚踢开。
“爱我?”我仰天大笑,内心充满了悲凉和讽刺。
“陈曼,你的爱真他妈的廉价!你的爱就是在我替你顶罪后,一次都不来探监?”
“你的爱就是和奸夫生下野种,教他叫我小偷,用棒球棒欢迎我回家?”
“你的爱就是任由奸夫踩在我头上,甚至要杀了我?”
“你的爱,我郑评承受不起!”
陈曼被我说的无力反驳,她跪在地上,头发散乱,妆容花掉,昔日精英律师的形象荡然无存,只剩下狼狈和不堪。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她徒劳地辩解着,“我……我有苦衷的……沈度他控制我,我没办法……郑评,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你原谅我这一次,帮帮我,跟司徒小姐求求情,放过我好不好?”
“我还年轻,我不能坐牢啊!”
她再次扑过来,试图抓住司徒静的衣角,却被司徒砚一个手刀掀翻在地。
“沈家这场戏,真是精彩。”
司徒砚毫不留情地嘲笑道:
“演够了吗?”
“执法权现在归司徒家族所有,我看也是时候把新仇旧恨一起好好算算了!”
陈曼跌倒在地,颤着声音道:
“执法权…执法权,司徒先生!我可以帮您!我是最有名的律师!我求求您,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沈度在一旁气得怒火中烧,拼命挣扎着吼道:
“陈曼!你这个蠢货!你以为现在求他有用吗?司徒家会放过我们?我真是瞎了眼才看上你!”
“你给我闭嘴!”
陈曼突然像疯了一样,扭头对着沈度尖叫。
“沈度!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是你毁了我!毁了我的一切!”
“我毁了你?”沈度狞笑。
“陈曼,别忘了,伪造证据是你亲手做的,让郑评顶罪是你主动提的,这五年享受沈太太荣华富贵的也是你!现在出事了就想把自己摘干净?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要死大家一起死!”
这对刚才还恩爱无比的“夫妻”,此刻在绝望和恐惧面前,彻底暴露了自私丑恶的嘴脸,如同两条互相撕咬的落水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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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砚冷眼瞧着,似乎连句话也不愿意施舍给他们,只是沉声吩咐手下:
“立刻送大小姐和这位先生去医院,最好的医疗团队,全程监护。”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一群身着便装但气势凌厉的干员立刻将我和司徒静扶上直升机。
“小叔。”
走之前,司徒静虚弱地指着我。
“他是我师兄郑评,三年前那件事的替罪羊,也是他保住了关键的证据。”
司徒砚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审视:
“郑先生,大恩不言谢,剩下的事情,司徒家会处理。”
我点了点头,巨大的疲惫和伤痛袭来,几乎让我站立不稳。
在被医护人员扶上担架之前,我最后看了一眼陈曼和沈度。
陈曼瘫坐在地上,双目失神,曾经的精英律师形象荡然无存,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悔恨。
沈度则被司徒家的人粗暴地控制起来,他试图挣扎,换来的是更严厉的压制。
见我回头,他目眦欲裂,想要破口大骂,却被旁边的人用一块破抹布塞住了嘴。
那个男孩,他们的儿子,不知何时已经被带到了现场,看着眼前的一幕,吓得哇哇大哭,却被保镖死死拉住,不让他靠近父母。
这一幕,与我出狱时受到的“欢迎”何其相似,只是角色彻底互换。
我闭上眼,心中没有快意,只有一片冰冷的荒芜。
医院顶层的VIP病房,安静得能听到输液管里液体滴落的声音。
我身上的伤口已经得到了妥善处理,额角缝了七针,轻微脑震荡,多处软组织挫伤,但好在没有生命危险。
司徒静在隔壁病房,她的伤势更重,那一刀伤了肾脏,失血过多,经过紧急手术才脱离危险,此刻仍在昏睡中。
司徒砚处理完现场的首尾后,来到了我的病房。
他摒退了左右,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人。
“郑先生,感觉如何?”他声音平和,却自带威严。
“死不了。”我靠在床头,声音沙哑。
司徒砚点点头,在我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静静已经把事情的大致经过告诉我了,多谢你。”
“谢我什么?”
我自嘲地笑了笑,“谢我蠢到替人顶罪,还是谢我差点把真正的证据也带进棺材?”
司徒砚正要说些什么,门突然被人急促地推开。
“小叔!别刺激师兄!”
司徒砚看见来人,饶有兴味地挑挑眉。
“护短的人来了。”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陷入沉静。
“你的伤怎么样了?”
司徒静抬头看我,眼里是藏不住的惊喜。
“好多了,师兄。”
“陈曼……”我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她怎么样了?”
司徒静愣了一下,冷哼一声:
“还能怎么样?被单独关押,情绪崩溃,反复要求见你,说要向你忏悔,乞求你的原谅。看来,她是真的怕了。”
我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陈曼跪地求饶的画面。
曾经那个自信飞扬、让我倾心不已的女人,如今却变得如此卑微和丑陋。
是命运弄人,还是人性本就经不起考验?
“我想见她一面。”我轻声说。
司徒静皱了皱眉:“师兄,没必要了。这种女人,不值得你再浪费任何感情。”
“不,”我摇摇头,“我不是对她还有感情。我只是……需要一个彻底的了解。有些话,必须当面说清楚。”
司徒静看了我半晌,最终叹了口气:“好吧,我帮你安排。但你要答应我,保护好自己,别再被她影响。”
“谢谢你,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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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静摇摇头,而后目光坚定地看向我。
“师兄,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
“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
“从上学的时候开始,我就喜欢你了,那时我总以为来日方长,一直不敢对你表达心意。”
“你还记得七夕那天,我放在你桌子上的书签吗?”
书签?
我猛地想起,当年七夕,我的桌子上放着一本陈曼还回来的《法律史》,书的下面,压着一枚书签。
上面一字一句,细致地描绘了一个少女酸涩的暗恋。
我当时也是因为这枚书签,对陈曼产生了好感。
“那枚书签是我放的。”
我震惊地抬起头,对上司徒静饱含泪水的脸。
“师兄,我们是不是,错过了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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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院后,去监狱探望了陈曼。
她穿着囚服,素面朝天,早已没了往日的光鲜亮丽,眼神黯淡,充满了憔悴和惶恐。
看到我,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激动地想扑过来,被旁边的狱警按住。
“郑评!郑评你救救我!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她哭喊着,“都是沈度逼我的!是他逼我伪造证据,是他逼我背叛你的!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你让司徒家高抬贵手,放过我好不好?我还年轻,我不能一辈子待在监狱里啊!”
我冷冷地看着她表演,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直到她哭喊得累了,声音渐渐低下去,我才缓缓开口。
“陈曼,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把责任推给别人吗?”
“五年前,是你哭着求我,说你的律师生涯刚刚起步,你说我们未来的幸福生活……我信了,我傻乎乎地替你顶了罪。”
“这五年,我在监狱里挨打受辱,每一天都盼着你能来看看我,给我一点希望。可你呢?你一次都没来!”
“你甚至写信骗我,说你在为我奔走!实际上,你在忙着和沈度上床,忙着当你的沈太太,早就忘了你还有一个丈夫!”
我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
陈曼嘴唇颤抖,却无法反驳。
“你用我的前途和自由,来换取你踏进豪门的门票!陈曼,你真是令我感到恶心。”
我站起身,不再看她一眼。
“郑评!”陈曼在我身后凄厉地喊道,“对不起!对不起……”
我没有回头。
有些错误,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平的,余下的牢狱生涯,将是她为自己选择付出的代价。
9
后来,我离开了那座承载了我所有爱恨情仇的城市,在一个南方临海的小城买下了一家带院子的旧书店。
日子过得简单而平静,每天打理书店,看书,喝茶,看潮起潮落。
偶尔,会从新闻上看到沈氏集团破产清算的消息,看到沈度和陈曼等人被正式提起公诉的报道。
云端上的监控视频被传播到世界上的各个角落,五年前那场车祸的真相终于重见天日,人们对沈家和陈曼的唾骂不绝于耳。
但这些,都似乎离我很远了。
时间是最好的疗药,我身上的伤痕渐渐淡去,心里的创痛也在慢慢结痂。
我开始尝试重新接触法律,不是以律师的身份,而是以书店老板的身份,为一些经济困难的街坊邻居提供免费的法律咨询。
帮助他人解决麻烦的过程,让我重新找到了些许价值和平静。
一年后的某个午后,阳光很好,我正坐在院子里修剪花草,门口的风铃响了。
一个身影逆光站在门口,有些熟悉。
她走进来,摘下太阳镜,露出司徒静那张清冷依旧,却多了几分沉稳和坚毅的脸。
“师兄,别来无恙。”
我有些惊讶,随即笑了笑,放下剪刀:“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司徒家想找个人,总还是有办法的。”
她打量了一下我的书店和小院。
“看来,你过得不错。”
“还好。”我给她倒了杯茶。
“你呢?海外的事情处理完了?”
“差不多了。”
她在我对面坐下,沉默了片刻,说道:
“沈度和陈曼的判决下来了。”
我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然后轻轻啜了一口:“哦?”
“沈度数罪并罚,被判死刑,下个月行刑。陈曼作为重要共犯,因有悔罪表现,被判无期徒刑。”
无期徒刑,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年华,都将在铁窗中度过。
我心中一片平静,无喜无悲,这或许就是他们应有的结局。
“那个孩子呢?”
“被送到孤儿院了,沈家乱成一团,没有人愿意抚养他。”
司徒静温柔地看着我,眼神里是化不开的眷恋。
“师兄,你……放下了吗?”
放下?我望着院子里斑驳的阳光,笑了笑。
“谈不上放下,只是……算了。”
我不愿再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未来的每一天。
司徒静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她点了点头:
“那就好。”
“那以后,我们可以一起生活了吗?“
我缓缓绽开微笑,从兜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戒指。
“师妹,余生,还请你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