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为江城这座钢铁森林镀上了一层淡漠的金边。
市中心警局门口，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在路边静静地停靠了整整一夜。车门打开，沈俊宇在一众保镖的簇拥下，脸色阴沉地走了出来。经过一夜的审讯和扣留，他精心打理的发型变得凌乱，昂贵的西装也起了褶皱，眼中布满了血丝，曾经的风度翩翩荡然无存，只剩下狼狈和压抑到极致的怒火。
“俊宇！”车内，一个面容威严、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沉声开口。他便是沈氏集团的掌舵人，沈俊宇的父亲，沈鸿博。
沈俊宇坐进车里，车门无声地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窥探。他紧握着双拳，手背上青筋暴起，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爸！顾清晏那个贱人！她疯了！”
沈鸿博的眼神古井无波，他递过去一杯温水，语气平淡地问道：“刘婉晴呢？”
“被刑事拘留了。警方说她涉嫌职务侵占的金额太过巨大，不予保释。”沈俊宇一口气喝完水，胸中的燥火却丝毫未减，“爸，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要让她死！我一定要让她死！”
“闭嘴。”沈鸿博冷冷地斥责了一句，那眼神中的寒意让沈俊宇瞬间噤声。
“成大事者，最忌心浮气躁。”沈鸿博缓缓开口，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膝盖，“我问你，顾清晏是怎么知道南美项目和那个基金会的事情的？这些账目，你们不是做得天衣无缝吗？”
沈俊宇的脸上闪过一丝困惑和不甘：“我也不知道！这些事，除了我们几个核心人员，外人根本不可能接触到。她……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爸，一定是陈伯那几个老东西在背后给她撑腰！他们一直对我们不满，肯定是他们暗中搜集了证据，教唆顾清晏来对付我们！”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合理的解释。一个二十岁的黄毛丫头，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就拥有如此心机和手段？
沈鸿博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却没有立刻下定论。他沉吟片刻，说道：“陈伯那几个人，不足为惧。当务之急，有三件事。”
他伸出一根手指：“第一，稳住沈氏集团。顾清晏既然敢动你，就说明她已经做好了和沈家开战的准备。她下一步，一定会从商业上对我们动手。你立刻回公司，安抚股东，封锁一切负面消息，尤其要盯紧我们的海外合作方。”
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舆论。顾清晏现在是顾氏的董事长，我们不能明着动她。但是，可以让她‘身败名裂’。我会安排人，把她‘忘恩负义、气病继母、为夺家产不择手段’的形象散播出去。一个人的名声一旦臭了，她说话的分量，自然也就轻了。”
最后，沈鸿博的目光变得幽深而狠戾：“第三，找到她的软肋。现在看来，我们都小看她了。她不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洋娃娃。她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去查，把她重生……不，是从她生日宴之后，接触过的每一个人，发生的每一件事，都给我查个底朝天！我就不信，她真的能滴水不漏！”
沈俊宇听着父亲条理清晰的部署，混乱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更加阴冷的怨毒。
“爸，我明白了。”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复仇的火焰，“我不仅要查，我还要让顾薇薇去做。没有人比她更了解顾清晏的过去，也没有人比她更懂得如何去捅顾清晏最痛的刀子。”
沈鸿博赞许地点了点头。
黑色的迈巴赫悄无声息地汇入车流，一场针对顾清晏的、来自更强大对手的反击，已在暗中悄然酝酿。
……
上午九点，顾氏集团。
能容纳上百人的大会议室内座无虚席，所有中层以上的管理干部全部到齐。气氛压抑而诡异，人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不安和揣测。
一夜之间，公司高层风云突变。代理董事长和沈家大少双双被警方带走，而那个传说中不问世事的大小姐，即将以董事长的身份，第一次正式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艘名为“顾氏”的巨轮，究竟要驶向何方，所有人的心里都没底。
九点整，会议室的大门被准时推开。
顾清晏在一身职业装的陈伯和李董事的陪同下，缓步走入。她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的真丝衬衫，搭配一条高腰阔腿裤，长发利落地束成一个高马尾，脸上未施粉黛，却自有一股逼人的清冽气场。
她的脚步不疾不徐，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富有节奏，每一下，都仿佛踩在众人的心跳上。她径直走到主位前，目光平静地扫视全场，然后落座。
整个过程，没有一句废话。但那份从容与镇定，却让原本嘈杂的会议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各位，早上好。”顾清晏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顾清晏。从今天起，担任顾氏集团董事长。”
台下鸦雀无声，只有无数双复杂的眼睛，在审视着这位年轻得过分的掌权者。
“我知道，在座的很多人，心里都有疑问，甚至是不服。”顾清晏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没关系。我不喜欢说空话，我只看结果。今天召集大家来，只宣布三件事。”
她伸出一根白皙修长的手指。
“第一，即刻起，由陈伯副总裁和李董事，联合执掌集团日常运营。所有部门的工作，直接向他们二人汇报。”
这个任命，在众人意料之中，陈伯和李董事是公司的元老，威望足够。
“第二，所有与沈氏集团及其关联公司的合作项目，全部暂停。由法务部和财务部牵头，重新进行风险评估。”
这句话，却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湖中，引起了一片小小的骚动。与沈氏的合作，是公司近两年来最重要的业务板块之一，说停就停，这魄力未免也太大了。
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
“顾董，我反对！”
说话的是市场部的总监，孙鹏。他是刘婉晴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仗着自己手握公司几大核心客户，向来骄横跋扈。
孙鹏站起身，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顾清晏：“顾董，您刚接手公司，可能对业务还不太了解。与沈氏的合作，每年能为我们带来近十亿的利润，牵扯到上下游上百家供应商。您一句话就暂停，这个损失，谁来承担？您承担得起吗？”
他的话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挑衅。这既是在试探顾清晏的底线，也是在向众人宣告，他孙鹏，不买这个新董事长的账。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顾清晏的脸上，想看她如何应对这第一个下马威。
然而，顾清晏的脸上，却连一丝波澜都没有。她甚至没有看孙鹏一眼，只是拿起面前的一份文件，淡淡地开口：
“孙总监是吧？市场部总监，年薪三百万，另有项目分红。”
孙鹏一愣，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顾清晏翻开文件，继续念道：“上个月十五号，你利用职权，将公司‘星海湾’项目的广告业务，以低于市场价百分之三十的价格，外包给了你小舅子开的‘飞扬广告公司’，致使公司直接损失超过五百万。作为回报，飞扬公司为你购置了一辆价值两百万的保时捷卡宴，车牌号是江A·xxxxx，就停在公司地库的B2层，128号车位上。我说得对吗？”
孙鹏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他像是被一道晴天霹雳劈中，额头上瞬间冒出了豆大的冷汗。
顾清晏没有停，声音依旧平淡无波：“三个月前，你以考察海外市场的名义，带着你的情人周小姐，用公司的钱去马尔代夫度假七天，报销账目高达八十万。而你提交的所谓考察报告，是从网上抄袭拼凑的，连错别字都一模一样。”
“一年前……”
“别……别说了！”孙鹏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颤抖起来，他双腿一软，几乎要站立不稳。
他惊骇欲绝地看着主位上那个年轻的女孩。她是怎么知道的？！这些事情，他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她怎么会知道得如此一清二楚，连车牌号都分毫不差？！
整个会议室，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得说不出话来。他们看着顾清晏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审视和轻视，变成了深深的敬畏和恐惧。
顾清晏终于抬起眼，目光冰冷地落在孙鹏身上。
“孙总监，现在，你还反对我的决定吗？”
“我……我……”孙鹏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陈伯。”顾清晏不再看他。
“在。”
“通知人事部和法务部，孙鹏即刻解职。将所有证据移交警方，我要求以职务侵占罪的最高量刑，对他提起诉讼。”
“是，董事长！”陈伯的声音洪亮有力。
两名保安快步上前，一左一右，将早已瘫软如泥的孙鹏架出了会议室。
杀鸡儆猴。
最直接，也最有效。
顾清晏的目光再次扫过全场，这一次，所有接触到她目光的人，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
“现在，我宣布第三件事。”
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
“从今天起，顾氏，我说了算。我欢迎所有真心为公司做事的人，你们的能力和忠诚，都会得到应有的回报。但如果有人想把这里当成自家的提款机，或者心里还惦记着某些不该惦记的人……”
她微微停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孙鹏，就是你们的下场。”
……
夜幕再次降临。
维多利亚港的晚风带着一丝潮湿的咸味，吹拂着顾清晏的发梢。她站在码头的阴影里，遥望着远处那艘灯火通明的游轮。
“大小姐，”张叔的声音从蓝牙耳机里传来，带着一丝凝重，“查到了。您给的那个号码，是经过多重加密的卫星电话，无法追踪源头。而那艘‘夜莺号’游轮，注册在一家离岸公司名下，实际的拥有者，身份极其神秘，只知道他在道上的代号，叫‘夜先生’。此人势力极大，背景深不可测，黑白两道都要给他几分薄面。”
顾清晏的心微微一沉。
代号“夜先生”？前世的记忆里，似乎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我安排的人已经全部就位。”张叔继续说道，“游轮上除了船员，没有任何武装人员的迹象。但是，整片海域的信号都被屏蔽了，我们的无人机无法靠近。大小姐，一旦您登船，我们可能会暂时失去和您的联系。”
“知道了。”顾清晏的回答平静无波。
她知道，对方这是在向她展示肌肉，也是在警告她，不要耍任何花样。
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黑色长风衣，迈步走出了阴影。一艘小型的接驳快艇早已等候在码头边，一名穿着白色制服的船员见到她，恭敬地躬身行礼。
“顾小姐，先生等您很久了。”
顾清晏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踏上了快艇。
快艇划开墨色的海面，朝着那艘巨大的、如同海中巨兽般的“夜莺号”驶去。离得越近，越能感受到它的奢华与压迫感。
今晚，等待她的，究竟是怎样一个棋盘外的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