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把双廊古镇的海面染成蜜色时,小远已经趴在客栈二楼的露台上,手里举着望远镜东看西看。扎染书签袋挂在他脖子上,随着他晃悠的动作轻轻摆动,蓝色的布料上,恐龙图案在阳光下格外清晰。
“爸爸!你快来看!有船!”小远的喊声穿透晨雾,传到房间里。陈砚正帮母亲把外套叠好放进背包,闻言笑着走过去,顺着小远指的方向看去——一艘白色的游船正慢悠悠地划过海面,船头站着个戴斗笠的船家,手里摇着橹,嘴里还哼着听不懂的调子,像从老时光里飘来的歌。
李薇端着刚泡好的普洱茶走过来,递给陈砚一杯:“老板说今天风小,适合坐船游洱海,咱们可以先去南诏风情岛,再回古镇上逛手工店。”她又给母亲递了杯温茶,“妈,您要是觉得船上晃,咱们就多在岛上歇会儿,岛上有亭子,能吹到风。”
母亲接过茶杯,笑着点头:“我身子骨还硬朗,坐坐船没事。就是这海风吹着舒服,比家里的空调还凉快。”
收拾好东西下楼时,客栈老板已经帮他们联系好了船家。船就停在客栈门口的码头,木质的船身被海水泡得泛着深褐色,船尾摆着几个蓝色的塑料凳,船板上还晒着几张刚补好的渔网。船家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皮肤黝黑,笑起来露出两排白牙:“你们是去风情岛吧?坐稳咯,今天浪小,二十分钟就到。”
小远第一个跳上船,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把恐龙书签从扎染袋里拿出来,放在膝盖上:“爸爸,书签也想看看洱海。”陈砚挨着他坐下,帮他把安全带系好:“那咱们就让它跟咱们一起看,看完了再好好收起来。”
船缓缓开动时,小远把脸贴在船窗上,眼睛瞪得圆圆的。海水在船身两侧划出两道白色的水痕,偶尔有银闪闪的小鱼从水里跳出来,又“扑通”一声落回去。母亲靠在李薇肩上,看着窗外掠过的小岛,轻声说:“这水真清,能看到底下的石头呢。”
船家大叔听到了,笑着接话:“大姐您眼尖!这洱海的水,我们本地人都当宝贝护着,不准乱排污,所以才这么清。以前我年轻的时候,还在这水里摸过鱼呢,一网下去能捞半桶。”
小远立刻来了兴致:“大叔!鱼大不大?有没有恐龙那么大?”满船的人都被他逗笑了,陈砚揉了揉他的头发:“傻孩子,洱海没有恐龙,只有小鱼,等咱们回去,爸爸带你去吃洱海鱼火锅。”
二十分钟后,船靠了南诏风情岛。岛上种满了椰子树,风一吹,叶子“沙沙”响,像在跟人打招呼。小远拉着陈砚的手,一路跑到岛上的巨大雕塑前——那是一尊阿嵯耶观音像,洁白的雕像立在海边,迎着海风,格外庄严。
“爸爸,这个观音像好高啊!”小远仰着脖子,手里的望远镜都举到了头顶。陈砚蹲下来,帮他调整望远镜的焦距:“这是白族的保护神,当地人都很尊敬她。咱们小声点,别打扰到别人。”
母亲和李薇跟在后面,慢慢走着。母亲看着雕像前祈福的人们,手里也悄悄攥了攥衣角——她心里在盼着一家人平平安安,小远能健康长大。李薇看出了她的心思,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妈,咱们也来祈福吧,会灵验的。”
一家人在雕像前站了会儿,又沿着海边的步道慢慢走。走到一处观景台时,正好看到一对老夫妻在钓鱼,老爷爷坐在小马扎上,手里握着鱼竿,老奶奶坐在旁边,帮他递水、擦汗,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满是岁月静好的样子。
母亲看着他们,眼里泛起暖意:“真好啊,到老了还能一起出来钓鱼,这才是过日子。”陈砚握住母亲的手,轻声说:“以后咱们也常出来,您要是喜欢钓鱼,咱们回去就找个公园的湖边,我陪您钓。”
小远突然指着老夫妻的鱼桶:“爷爷!您钓到鱼了吗?”老爷爷笑着点头,把鱼桶递给他看:“钓到两条小鲫鱼,回去给老婆子熬汤喝。”小远凑过去看了看,又抬头问:“爷爷,我能摸一摸吗?轻轻的。”老爷爷笑着把鱼桶放低:“摸吧,小心点,别让它跳出来。”
离开观景台时,小远还在念叨着那两条小鲫鱼。陈砚笑着说:“等咱们坐船回去,就去古镇上的手工店,你不是想做个恐龙吗?今天咱们做陶土的,比扎染还好玩。”小远立刻忘了鲫鱼,拉着陈砚的手往码头跑:“真的吗?我要做个会张嘴的恐龙!”
坐船返回双廊古镇时,小远趴在船窗边,看着海面慢慢变暗——刚才还是蜜色,现在已经变成了淡蓝,像一块被洗过的蓝宝石。他突然想起什么,从扎染袋里掏出恐龙书签,对着海面举起来:“书签,你看,洱海是不是很漂亮?”陈砚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悄悄拿出手机,拍下了这一幕——夕阳下,小男孩举着书签,海面波光粼粼,像一幅会动的画。
回到古镇时,已经是下午。陈砚按照客栈老板的指引,找到了一家藏在巷子里的陶土店。店里摆满了各种陶土作品,有白族姑娘的雕像,有小巧的茶具,还有各种动物形状的摆件。店主是个年轻的姑娘,看到小远,笑着递过来一块软乎乎的陶土:“小朋友,想做什么呀?姐姐教你。”
“我要做恐龙!会张嘴的恐龙!”小远接过陶土,迫不及待地捏了起来。陈砚和李薇也各拿了一块陶土,坐在小远旁边。母亲则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他们,手里拿着小远刚才捡的贝壳,慢慢擦拭。
小远捏陶土的样子很认真,眉头皱着,小嘴抿着,时不时抬头问陈砚:“爸爸,恐龙的尾巴应该怎么捏才不会断?”陈砚放下手里的陶土,帮他调整尾巴的形状:“要把尾巴捏得粗一点,跟身体连在一起的地方要压实,这样就不容易断了。”
李薇则在旁边捏了个小小的茶杯,上面还画了朵小兰花:“等咱们回去,用这个茶杯喝茶,肯定特别香。”陈砚看着她手里的茶杯,笑着说:“比店里买的还好看,咱们以后可以在家自己做陶土,给小远做恐龙碗,给妈做汤勺。”
母亲听到了,笑着说:“好啊,我也想试试,以前在老家,我还捏过泥人呢,就是捏得不怎么好看。”店主姑娘立刻说:“阿姨,下次您来,我教您捏,很简单的。”
就在小远快要把恐龙捏好的时候,他想把恐龙的头往上抬一点,结果不小心手滑,恐龙的尾巴尖摔在了桌子上,掉了一小块陶土。小远看着掉在桌上的陶土,眼圈一下子红了:“我的恐龙坏了……”
陈砚赶紧把他抱起来,轻声安慰:“没事的,小远,咱们可以把它补好。你看,这个小缺口,咱们可以把它捏成一朵小花,这样恐龙就更特别了,对不对?”他拿起那块掉下来的陶土,捏成一朵小小的太阳花,粘在恐龙的尾巴上。
小远看着补好的恐龙,眼里的泪慢慢收了回去:“真的!恐龙有小花了!比之前更好看了!”店主姑娘也笑着说:“是啊,这个小花是独一无二的,只有小远的恐龙才有。”
等陶土恐龙晾干时,已经是傍晚了。小远小心翼翼地把恐龙抱在怀里,像抱着宝贝一样。离开陶土店时,古镇上的灯笼已经亮了起来,红色的灯笼映在青石板路上,暖融融的。一家人沿着巷子慢慢走,偶尔停下来看看路边的小店,买一串烤乳扇,或者一个手工做的小灯笼。
晚饭吃的是洱海鱼火锅,鲜美的鱼汤里煮着各种蔬菜,小远一边吃,一边把自己的陶土恐龙放在旁边的凳子上,生怕它被碰到。母亲看着他,笑着说:“咱们小远现在知道疼东西了,以后肯定是个细心的孩子。”
晚上回到客栈,小远把陶土恐龙放在床头,又把恐龙书签放在恐龙旁边,才肯睡觉。陈砚坐在床边,看着他熟睡的脸,心里满是柔软。李薇走过来,坐在他身边,轻声说:“今天小远摔了陶土的时候,我还担心他会哭很久,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哄好了。”
陈砚握住她的手,轻声说:“其实我小时候也有过类似的经历,我攒了很久的钱买了个玩具车,结果不小心摔坏了,哭了一下午。我爸当时没骂我,也没给我买新的,而是帮我一起修好了,还跟我说‘有点小缺口才记得住’。现在我才明白,他是想告诉我,不完美的东西才更真实,也更值得珍惜。”
李薇靠在他肩上,轻声说:“你现在也成了这样的爸爸了。咱们小远有你这样的爸爸,很幸福。”
母亲的房间就在隔壁,隐约能听到她轻轻的咳嗽声。陈砚站起来,想去看看母亲,李薇拉住他:“我已经给妈送过温水和药了,她没事,就是有点着凉,休息一晚就好了。”
两人走到露台上,看着双廊的夜景。海面上亮着点点渔火,远处的苍山像一道黑色的剪影,天上的星星比城里亮多了,一颗一颗,像撒在黑丝绒上的钻石。李薇轻声说:“要是时间能一直停在这一刻就好了,没有工作的烦恼,没有坏人的算计,只有咱们一家人,安安静静的。”
陈砚握住她的手,轻声说:“以后咱们每年都来一次,或者去其他地方,只要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哪里都是好地方。就算回到城里,咱们也可以每周去公园散步,陪小远放风筝,陪妈聊天,日子一样能过得很舒服。”
李薇点点头,眼里满是期待:“好啊,咱们就这么约定。”
第二天清晨,小远是被海鸟的叫声吵醒的。他第一时间就去看床头的陶土恐龙,见它好好的,才放心地笑了。一家人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双廊,去下一个目的地。临走前,小远抱着陶土恐龙,站在客栈门口的码头边,对着洱海大喊:“洱海,我还会回来的!我还要来做陶土恐龙!”
陈砚看着儿子兴奋的样子,又看了看身边的母亲和李薇,心里满是满足。他知道,这场洱海边的旅行,不仅是一次简单的度假,更是一次心灵的回归——让他明白,中年最珍贵的不是职场上的成功,不是银行卡里的数字,而是家人的陪伴,是平凡日子里的那些小温暖。
车子慢慢离开双廊古镇时,小远趴在车窗上,一直挥手。陈砚握住李薇的手,轻声说:“咱们回家以后,就把小远的扎染和陶土恐龙放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好不好?”李薇笑着点头:“好啊,那是咱们一家人的回忆,要好好珍藏。”
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一家人身上。陈砚看着前方的路,心里清楚,未来的日子或许还会有挑战,但只要家人在身边,只要守住本心,就没有什么能难倒他。他的中年逆袭,从来不是要成为多么厉害的人,而是要成为一个懂得珍惜、懂得陪伴的丈夫、父亲和儿子——而这,才是最珍贵的“时光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