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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一节:黄沙血战

太阳如同一个巨大的、病态的黄铜圆盘,悬在毫无云彩的天幕上,向这片焦黄的大地倾泻着毒辣的光线。林晓,正跋涉在一片曾经是肥沃平原、如今已彻底沙化的广袤区域。这里曾经被称为非洲的粮仓,现在只剩下无尽的、被热浪扭曲视线的荒芜,只有一些顽强且发生畸变的荆棘丛,如同大地的溃烂伤口,零星点缀其间。

她的旅程漫长到足以磨损大部分记忆。从东亚的废墟出发,穿越曾经是连绵山脉、如今布满深不见底裂谷的地带,渡过部分已干涸龟裂、部分则漂浮着诡异发光浮游生物的古老河床,再踏入这片被黄沙与死寂统治的疆域。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身体的疲惫、资源的消耗和胸口那枚三重无限环挂坠偶尔传来的、微乎其微的方向感,标记着她的进程。她的皮肤被风沙磨砺得粗糙,眼神像沙漠中的胡狼,警惕而充满生存的韧劲。

挂坠的指引在这里变得极其微弱且混乱,仿佛这片古老大陆的土地本身蕴含着某种干扰位面感应的力量,或者……这里本身就是位面屏障特别薄弱的区域。她只能依靠对变得诡异的星象、太阳方向和偶尔在沙暴过后裸露出的、半掩在黄沙下的古老路标或部落图腾残骸来艰难修正自己的路线。伊莎贝尔·格林最后消失的方向,是这片大陆海对岸深处某个与“星辰排列”和“古老视线”有关的失落区域。

黄昏时分,沙暴将至的预兆愈发明显。远方的天际线被一道移动的、昏黄色的巨墙所取代,浓重的土腥味渗入林晓每一次呼吸,风中开始夹杂着粗粝的沙粒。她必须尽快找到庇护所。幸运的是,她发现了一处由数块巨大风蚀岩形成的、如同天然堡垒般的结构,其中有一个狭窄的入口,通向一个相对宽敞且背风的内部空间。

她蜷缩在岩石的阴影里,用一块相对干净的布条过滤着水囊里最后一点浑浊的液体。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她几乎要在这闷热与风啸中昏睡过去。然而,就在意识即将模糊的边缘,一种前所未有的、尖锐的危机感如同冰锥般刺入她的脊髓!

不是沙暴!是某种更直接、更致命的威胁!源自空间本身的不正常悸动!

她猛地惊醒,强忍着疲惫,悄无声息地移动到入口边缘,小心地向外望去。就在大约百米开外,空间本身开始发出一种低沉的、仿佛玻璃在被碾碎的呻吟声。那里的空气像受热的沥青一样开始扭曲、沸腾,中心点骤然撕裂开一道不规则的、边缘闪烁着病态绿色荧光的裂隙!

一股冰冷、粘稠、带着硫磺和腐烂有机物混合气味的异样气息从裂隙中汹涌而出,瞬间压过了沙尘的味道。这气息中蕴含着一种纯粹的恶意,与这个世界任何已知的腐败都截然不同。

紧接着,一个身影从那不稳定的裂隙中“挤”了出来。

它的出现,挑战着林晓对“生命”形态的所有认知。它大约有三米长,形态近似于一种没有翅膀的、被拉长了的飞行爬行动物,但全身覆盖着的不是鳞片,而是一种仿佛由半透明阴影构成的、不断流动变化的表皮,隐约可见其下扭曲的、非欧几里得几何形态的内骨骼。它的头部呈三角形,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几乎裂开到身躯部位的、布满层层叠叠、不断旋转的利齿的巨口。数条如同阴影触须般的附肢从它身体两侧伸出,末端是闪烁着同样病态绿光的能量利爪。它移动的方式并非行走,而是以一种违反物理直觉的、时隐时现的滑行姿态,在沙地上留下淡淡的、散发着焦糊味的痕迹。

幽影掠食者——林晓的直觉立刻为这来自未知位面的恐怖存在赋予了名称。它能直接撕裂空间屏障,显然是位面崩溃引来的、更加高阶和危险的掠食者!

这掠食者似乎毫不在意即将到来的沙暴,它那没有感官的头部“锁定”了林晓所在的方向。它感知到的,是她体内相较于这片死寂荒原而言,异常“鲜美”和活跃的生命能量与灵魂波动。

它发动了攻击!没有咆哮,没有预兆,它的身体瞬间在原地模糊,下一刹那,已经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林晓藏身的岩石入口处!一条阴影触须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绿色的闪电般向她原先的位置劈下!

林晓的反应几乎超越了极限!她猛地向洞穴内部翻滚,原先她倚靠的岩壁在触须的挥击下,如同被高温等离子束切割般,悄无声息地削掉了一大块,断口处光滑如镜,并且迅速覆盖上一层滋滋作响的、暗绿色的能量残留,将岩石都腐蚀得冒起青烟!

物理防御几乎无效!林晓瞬间判断。她手中仅存的武器——那把跟随她许久的战术匕首,在这怪物面前恐怕如同玩具。

掠食者一击不中,巨口张开,没有声音,却有一股无形的、带着强烈精神污染和灵魂撕裂感的冲击波向林晓席卷而来!

林晓感到大脑一阵剧痛,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同时穿刺她的神经,视线瞬间模糊,耳边响起各种无法理解的、疯狂的呓语!她咬破舌尖,利用剧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再次狼狈地向后跃开,同时将体内那微弱的、源自回响者特质的精神力量凝聚起来,在身前形成一层薄弱的空间错位屏障。

精神攻击!这怪物不仅能进行物理层面的毁灭,还能直接攻击意识!

“嗡!”精神冲击撞在屏障上,虽然勉强挡住,但反震力让她喉头一甜,几乎吐血。她意识到,在这个相对封闭的空间里与它周旋等于自寻死路!

她必须冲出去!利用外面复杂的地形和即将到来的沙暴!

心念电转间,她抓起地上一把沙土,向掠食者的方向猛地一扬,同时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向入口冲去!掠食者的触须挥散沙土,再次袭来!林晓险之又险地低头躲过,感受着触须带起的冰冷劲风刮过头顶,她终于冲出了庇护所,重新暴露在即将被沙暴吞噬的旷野中。

狂风卷起的沙砾已经如同子弹般击打在脸上,能见度不足十米。她利用周围嶙峋的、巨大的风蚀岩作为掩体,与这头幽影掠食者展开了绝望的周旋。它的速度太快,攻击方式太诡异,时而在眼前,时而又仿佛能从阴影中直接发起攻击。林晓只能凭借无数次生死搏杀中磨练出的、近乎预知般的危险直觉进行闪避。沙暴的干扰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掠食者的精准锁定,给了林晓一丝喘息之机。

然而,连续的高强度闪避和抵抗精神冲击,极大地消耗着她的体力和意志。在一次利用岩石遮挡,急速转向试图拉开距离时,她的脚踩在了一块被风沙掩埋的、松动的石头上,脚踝处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糟糕!

就在她身体失衡的瞬间,一条如同毒蛇般刁钻的阴影触须,穿透了狂舞的沙幕,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猛地刺来!林晓只来得及勉强扭动身体,试图避开要害。

“噗嗤!”

冰冷的、带着强烈麻痹感的能量利爪,狠狠刺穿了她的右肩胛骨下方!并非纯粹的物理穿刺,那阴影触须仿佛带有某种“虚化”特性,部分无视了物理阻隔,直接伤害到了她的身体内部!

“呃啊——!”剧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感觉半边身体瞬间失去了知觉,一股阴冷的、带着腐蚀性的异种能量顺着伤口疯狂涌入她的体内,试图瓦解她的生机!

她强忍着撕裂般的痛苦和能量的侵蚀,左手猛地抓住那尚未完全收回的阴影触须(触感如同抓住冰冷的、滑腻的油脂),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将体内残存的、源自回响者特质的精神力量,如同尖针般顺着触须狠狠反冲回去!

“嘶——!”

幽影掠食者似乎没有料到这个“猎物”还能进行如此凌厉的反击,那纯粹的精神反冲显然对它造成了一定的干扰和痛楚,它发出一阵无声的、但能让周围空间都产生涟漪的尖锐精神嘶鸣,猛地抽回了触须。

林晓趁机向后跌倒,重重摔在沙地上,右肩处的伤口血流如注,暗红色的血液迅速染红了身下的黄沙。那侵入体内的异种能量如同附骨之疽,疯狂破坏着她的生机,带来一阵阵冰寒与灼烧交替的剧痛。视线迅速变得模糊,耳边只剩下狂风的呼啸和自己越来越微弱的心跳声。胸口的挂坠因为宿主生命受到极度威胁而变得滚烫,散发出微弱的金色光芒,但这光芒在漫天黄沙和掠食者的阴影面前,显得如此无力。

幽影掠食者在不远处重新凝聚身形,似乎被激怒了,也更加谨慎。它徘徊着,寻找着下一次致命一击的机会。而遮天蔽日的沙暴,此刻终于完全降临,如同黄色的巨浪,要将这片土地上的一切都彻底吞噬。

林晓躺在冰冷的沙地上,感受着生命随着血液和体温一同流逝。意识即将被无尽的黄沙与黑暗彻底淹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道截然不同的、清脆而高频的震鸣声,突兀地穿透了风沙的怒吼!一道炽白的、如同闪电般纯净的能量光束,从不远处另一块风蚀岩后射出,精准地命中了幽影掠食者的阴影身躯!

“嘶嗷——!”掠食者发出了比之前更加凄厉、更加真实的精神惨叫!那炽白能量似乎对它有着极强的克制作用,它被击中的部位,阴影表皮如同被点燃的油脂般剧烈沸腾、蒸发,露出了下面更加扭曲的内在结构!

它猛地转向攻击来源,充满了暴怒与……一丝忌惮?

林晓用尽最后的力气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影从岩石后闪出,他穿着一件看似由多种废旧材料拼接而成的、带着兜帽的防风斗篷,脸上戴着护目镜和防沙面罩,手中握着一把造型奇特、似乎是某种能量武器的长管装置,装置末端还闪烁着未熄的炽白电芒。

那人没有犹豫,手中的武器再次充能,发出更加刺耳的嗡鸣,连续向掠食者射击!炽白的光束逼迫得掠食者不断闪避、嘶鸣,它身上的阴影明显黯淡了不少。

似乎意识到这个新出现的敌人拥有伤害它的能力,并且沙暴环境和那种能量武器对它极度不利,幽影掠食者发出一声充满不甘的精神咆哮,身体猛地向后滑行,再次撕裂开一道不稳定的绿色裂隙,一头钻了进去,消失不见。裂隙迅速弥合,只留下空气中残留的硫磺恶臭和一丝空间被亵渎后的涟漪。

那个手持能量武器的人警惕地观察了片刻,确认威胁暂时解除后,立刻快步跑到林晓身边。他蹲下身,快速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势,尤其是右肩那恐怖的、缭绕着丝丝绿芒的伤口。

“见鬼!是‘虚空影魔’的侵蚀伤!你得立刻处理!”一个略显沙哑,但听起来并不年轻的男性声音从面罩下传来,语气急促而专业。

林晓想要说什么,但一张口,却只有更多的鲜血涌出,视线彻底陷入黑暗。

……

当她再次恢复些许意识时,首先感觉到的是颠簸。她似乎被安置在一个移动的平台上?耳边是某种引擎低沉的轰鸣和风沙击打在外壳上的声音。她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发现自己躺在一辆经过粗暴改装、内部堆满了各种奇怪仪器和物资的、类似全地形车后舱的空间里。伤口处传来一阵阵清凉感和被包裹的紧绷感,那股阴冷的侵蚀能量似乎被压制住了,但剧痛依然存在。

“醒了?命真大。”那个沙哑的声音从前面的驾驶位传来。

林晓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了伤口,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别乱动!‘影魔’的侵蚀性能量只是暂时被‘净化场’压制了,你伤口很深,乱动会让它再次扩散。”那人头也不回地说道,操控着车辆在沙暴中艰难前行,“我叫阿米尔·索罗,以前是开罗大学的考古学教授,现在……算是个‘位面拾荒者’兼‘末日求生顾问’吧。”

“林晓……”她虚弱地报出自己的名字,然后急切地问道,“刚才……那怪物……”

“虚空影魔,”阿米尔接口道,语气带着一种见怪不怪的疲惫,“来自一个物理规则与我们这里截然不同的位面,我们称之为‘虚影位面’。那里的生物没有固定的物质形态,更像是一种能量与意识的聚合体,擅长精神攻击和相位穿梭。”

他顿了顿,继续解释道:“你应该也察觉到了,这个世界正在‘漏’。位面之间的屏障,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变得千疮百孔。像‘虚空影魔’这样的异位面生物,会本能地被我们这个世界尚算‘浓郁’的生命能量和相对稳定的物质规则所吸引,就像飞蛾扑火。它们穿过裂隙过来,猎食,破坏……或者说,它们只是在遵循它们那个世界的生存本能,尽管这本能对我们而言是毁灭性的。”

“它们……很多吗?”林晓感到一阵寒意,比伤口的冰冷更甚。

“越来越多。”阿米尔的回答简单而残酷,“尤其是像非洲、西伯利亚、亚马逊这些地广人稀、古老能量场复杂或者近代工业干扰少的地方,位面屏障似乎更脆弱。我在这片沙漠里徘徊,一方面是为了搜寻还能用的前文明遗物,另一方面,也是在观察和研究这些‘不速之客’。”他指了指车上那些古怪的仪器,“我这把‘驱散者’,”他晃了晃那把他之前使用的能量武器,“就是利用从某个远古遗迹里找到的技术蓝图,结合搜集到的异位面生物残留核心改造的,对这类虚体能量生物有奇效,但制作和维护都极其困难。”

他透过后视镜看了林晓一眼:“你……很特别。普通人被‘影魔’的触须直接命中,早就被侵蚀成一滩烂泥了,或者精神彻底崩溃。你不仅扛住了侵蚀,似乎还能进行精神反击?而且,你身上有种……奇怪的‘回响’感,和这个正在死去的世界格格不入。”

林晓心中一动,但没有立刻透露关于回响者和三重环的事情,只是含糊地说:“我……体质有些特殊。谢谢你救了我。”

“不用谢,在这见鬼的世道,能遇到个活人就不容易了。”阿米尔摆了摆手,“我看你行进的方向,是往海岸方向?那边现在更危险,不仅异位面生物更多,空间结构也更不稳定,还有不少信奉那些异界存在为‘神’的疯狂邪教徒团体。你在找什么?或者说,你想去哪里?”

林晓沉默了片刻,感受着胸口挂坠传来的微弱但持续的牵引感,终于说道:“我在找一个人,一个叫伊莎贝尔·格林的学者。经过我一路的调查,她可能去了一个被称为‘古老视线’的地方。”

“伊莎贝尔·格林?”阿米尔的声音明显提高了八度,带着惊讶,“那个研究古代符号和神话的疯…女人?我认识她!大概一年多前,我和她在北边的一个前苏丹王国遗迹里有过短暂的交集,她也在搜集关于‘世界屏障’和‘循环终结’的传说!后来她确实说要往‘星辰指引之地’去,那很可能就是你说的‘古老视线’!”

希望之火再次在林晓心中点燃!“你知道怎么去那里?能带我去吗?”

阿米尔叹了口气,操控车辆躲过一块被风掀起的巨大金属板。“那条路可不好走。而且,以你现在的状态,恐怕撑不到那里。我们先回我的临时据点,你得先把伤养好,顺便……我们也得做好充分准备。‘古老视线’那片区域,据我监测,是海对岸大陆上位面扰动最强烈的几个‘重灾区’之一,天知道那里已经变成了什么鬼样子。”

车辆在咆哮的风沙中艰难但稳定地前行。车外是末日般的景象,但在这狭小颠簸的车厢里,林晓第一次在漫长的独行后,感受到了一丝并非孤身一人的微光。虽然前路依旧布满荆棘与未知的恐怖,但至少,她找到了一个可能指引方向的同伴,并且距离目标——伊莎贝尔·格林,似乎更近了一步。

她紧紧握着胸口的挂坠,闭上了眼睛,开始默默对抗伤口处残留的侵蚀之痛。接下来的路,或许会更加艰难。

第二节:据点夜话

阿米尔的“据点”隐藏在一个巨大的、半埋于沙丘之下的前文明地质勘探站里。金属外壳早已锈蚀斑驳,但内部结构尚且完整,被他用找到的材料加固和分割成了生活区、工作间和储藏室。空气里混杂着机油、尘土、某种化学制剂以及烹饪简单食物的味道,虽然简陋,却比外面肆虐的风沙和无处不在的死亡气息要温暖得多。

林晓的伤势在阿米尔熟练的处理下稳定了下来。他用一种散发着清凉气味的、淡蓝色的凝胶状药膏敷在她的伤口上,有效地抑制了“虚空影魔”残留的侵蚀性能量,并用相对干净的布料进行了包扎。此刻,她半靠在一张用废弃轮胎和旧毯子改造成的简陋床铺上,喝着阿米尔递过来的、用不明植物根茎熬制的热汤,感觉流失的体力和温暖正在一点点回归。

沉默良久,林晓决定透露部分真相。她需要盟友,需要信息,而阿米尔展现出的知识和能力,以及他救下自己的行为,赢得了一定的信任。

“阿米尔先生,”她开口,声音还有些虚弱,“谢谢你。关于我的体质……我可能和大多数人不太一样。我……能感知到一些东西,来自其他位面的碎片,记忆,甚至……能模糊地感应到方向,甚至利用位面能力战斗。”她谨慎地选择着词汇,“有人称我们这种人为‘回响者’。”

她预想了对方可能会出现的惊讶、怀疑甚至恐惧。然而,阿米尔只是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继续摆弄着他工作台上一个看起来像是老式收音机和某种晶体阵列结合体的装置,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谈论天气:

“回响者?嗯,伊莎贝尔那个疯女人……呃,我是说,格林博士,她提到过这个概念。她说在世界彻底崩坏之前,就有极少数个体能够模糊地感知到‘世界薄膜’另一侧的涟漪。她认为这是某种……生命感知的进化,或者变异。”他放下手中的工具,转过身,拿起一个杯子喝了口水,“所以她之前拼命搜集那些古老的神话和符号,就是想验证她的理论。看来她没完全疯。”

这下轮到林晓惊讶了。“伊莎贝尔……她知道回响者?”

“她知道很多听起来像天方夜谭的事情。”阿米尔耸耸肩,“我和她是在北边一个古老王国的废墟里遇到的。那时候,世界刚开始出现明显的怪象,还没彻底烂透。我们都是为了研究那些遗迹背后的秘密,她靠的是直觉和那些玄乎的理论,我靠的是考古学和实地勘测。合作过一段时间,吵过很多架,但也交换了不少信息。”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对往日的追忆,但很快被现实的沉重覆盖。

林晓注意到一个细节,她和阿米尔交流毫无障碍。她用的是中文,而阿米尔显然母语不是中文,可能是阿拉伯语或其他当地语言,但她完全能理解他的意思,仿佛有一种无形的翻译在起作用。

“我们……为什么能毫无障碍地听懂对方的话?”她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阿米尔指了指她一直紧握在手中的三重环挂坠。“是因为它吧。伊莎贝尔提到过,真正的‘钥匙’——她指的是完整的三重无限环或者其碎片——蕴含着‘生命之流’最本源的力量。生命之流是什么?是构成所有生命意识的基础,是超越具体语言形态的、最根本的‘理解’与‘存在’的意志。携带它的人,其意识会被动地沉浸在这种广义的‘理解力’场中。你不是‘听懂’了我的语言,而是直接理解了我想表达的‘意图’。反过来,你对我说话时,你的意图也通过它,以一种我能本能理解的方式传递给我。语言,在这里反而成了次要的表象。”

这个解释让林晓感到震撼。她低头看着手中那布满裂纹、却依旧散发着微弱温热的挂坠,它不仅是导航仪,竟然还是沟通万物的桥梁?

“你似乎懂得非常多,阿米尔先生,不仅仅是考古学。”林晓看着他工作台上那些复杂的仪器和笔记。

阿米尔叹了口气,眼神变得有些悠远。“末日前,我是个考古学教授,整天和几千年前的石头、陶片打交道,试图从尘埃里还原历史。后来,世界开始变得奇怪,天空出现不正常的色彩,物理定律在某些地方短暂失效……我和一些同事被招募进了一个非公开的‘异常现象研究小组’。”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段混乱的时期,“我们监测到全球范围内能量背景辐射的异常飙升,以及……一些无法解释的、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微弱信号。那时,官方试图掩盖,但崩坏的速度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再后来,‘大撕裂’发生了,不是一瞬间,而是持续了数年的、全球性的缓慢崩溃。政府、秩序、通讯……一切都土崩瓦解。我活了下来,靠着之前的研究积累和一点运气。伊莎贝尔在世界彻底失控前,给我留下了她的一部分研究手稿和一些关于‘位面’、‘屏障’、‘生命之流’的猜想。她说,如果世界真的走向终末,真正的答案可能藏在最古老的文明遗迹和这些超越现代物理的理论之中。”他指了指周围,“所以,我成了‘拾荒者’,一边求生,一边验证她的理论,同时自己也在观察、记录、研究这个正在死去的世界,以及那些从‘裂缝’里跑出来的东西。这些仪器,有些是以前小组的遗产,有些是我根据伊莎贝尔的草图和找到的远古科技残片自己捣鼓出来的。”

林晓默默听着,她能想象那是一场怎样漫长而绝望的崩溃。她自己从东亚走到这里,花了多少年?三年?五年?时间已经模糊,只记得四季在不合时宜的时间交替,白昼与黑夜的长度也变得紊乱。

“这个挂坠,”林晓将它托在掌心,“是我的导师,陈明远教授给我的。他在崩坏发生前,是一位研究理论物理的学者,同时也对古代文明和神秘符号有着浓厚的兴趣。根据他留下的笔记,这枚挂坠是他多年前在一次对某个湮灭古文明(其遗迹位于现今青藏高原边缘某个人迹罕至的区域)的考古合作中,从一处极其隐秘的祭坛遗址里发现的。它与一些描绘着类似符号的壁画共存,被密封在一个隔绝性极强的金属匣子里。陈教授凭借其物理学家的直觉和学识,认为这符号蕴含着某种超越时代的几何真理和能量模式,但他终其一生也未能完全破解其奥秘。直到……位面崩溃的迹象显现,他才意识到这可能是某种‘钥匙’,在最后时刻交给了似乎对此有所感应的我。”

阿米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陈明远……我好像在一些跨学科的考古期刊上见过这个名字。看来,像伊莎贝尔和你导师那样,在末日前提早察觉到蛛丝马迹的人,并非个例。”他顿了顿,问道,“那你呢?你是怎么知道‘古老视线’这个具体地点的?伊莎贝尔可是翻烂了无数古籍和星图才推测出来的。”

林晓回忆了一下,说:“并非明确的知道。我依靠挂坠的指引向南行进,但在一次……嗯,可以称之为深度冥想,或者说被动接收位面信息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些破碎的画面——无尽的沙海,指向特定星辰排列的奇特山峦,还有一个古老的、刻在岩石上的词语,其含义在我的意识中直接浮现为‘古老视线’。我想,这可能是我的‘回响者’能力,在挂坠的放大下,无意中捕捉到了与那个地点相关的、残留于位面之间的历史信息碎片。”

“回响者的感知加上‘钥匙’的引导……这就说得通了。”阿米尔表示理解,“至于‘古老视线’那边的情况,据我远程观测和一些零星遇到、但没能活着回来的人的只言片语,那里现在非常不太平。空间极其脆弱,异位面生物活动频繁,而且……还出现了一些人类团体。”

“邪教?”林晓想起他之前提过。

“可以这么说。”阿米尔的脸色凝重起来,“他们崇拜那些异位面生物,尤其是某些展现出强大力量或扭曲智慧的个体,视其为末日后的‘新神’或‘净化者’。他们认为世界的崩坏是旧神的失败,而拥抱这些‘新神’、协助它们完成对旧世界的‘清理’,才是唯一的救赎。这些人非常危险,他们不仅熟悉地形,而且可能从他们的‘神’那里得到了一些诡异的能力或者知识,极具攻击性。”

这时,阿米尔从一个小型保温装置里取出两份糊状的食物,递了一份给林晓。“吃点东西吧,你需要补充能量。”

林晓接过,发现这食物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淡紫色,口感有些像浓稠的粥,带着淡淡的、无法形容的清香,吃下去后,一股明显的暖流迅速从胃部扩散到四肢百骸,极大地缓解了身体的疲惫和虚弱感。

“这是……?”

“一种我从某个稳定的小型裂隙附近采集到的蕨类植物,”阿米尔解释道,“那个裂隙后面似乎连接着一个植物茂盛、能量充沛的位面。这种蕨类的孢子富含一种高能量营养物质,这么一小份,就足够一个成年人一天的基础能量消耗,还能轻微促进伤口愈合。算是这个世界崩坏后,为数不多的‘好处’之一吧,虽然采集它们风险不小。”

吃完这顿简单却奇效的晚餐,林晓感觉好了很多。她看着阿米尔,郑重地发出邀请:“阿米尔先生,你对这个世界、对这些异位面生物的了解,以及你的技术和知识,对我……对我们寻找伊莎贝尔,弄清真相,甚至可能找到阻止一切的方法,至关重要。你愿意加入我吗?我们一起前往‘古老视线’。”

阿米尔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眼神复杂。

“林,我相信你的使命,也敬佩你的勇气。但是,我不能离开这里,至少现在不能。”他走到据点的一角,拉开一块防尘布,下面是一个看起来像是大型通讯阵列和能量监测站的组合设备,“这个据点,不仅仅是我藏身的地方。它是我多年经营的观测站,我在这里监测着这片区域至少十七个相对稳定的位面裂隙的波动数据,记录异界生物的活动规律,尝试分析它们的力量来源和弱点。这些数据,可能是未来理解甚至预测更大规模入侵的关键。”

他看向林晓,语气带着深深的无奈:“如果我跟你走了,这些长期的观测就会中断。而且,‘古老视线’太远了,路途上的变数太多,我无法保证能活着到达,更无法保证能将这些宝贵的资料和研究成果带回来。我的责任……或许我的战场就在这里,在这片沙漠里,用我的方式为理解这场灾难贡献一份力量。贸然离开,可能意味着放弃了我目前唯一能有效做的事情。”

他的理由很充分,带着学者的责任感和务实考量,并非纯粹的恐惧或冷漠。林晓能理解他的选择,但她也知道,自己需要他。

“我明白你的顾虑,”林晓没有强求,只是看着他的眼睛,真诚地说,“但请记住我的邀请。如果……如果有什么办法,能让你在不放弃这里心血的前提下,或者在你认为时机合适的时候,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我们需要所有能够团结的力量。”

阿米尔避开了她的目光,转身继续摆弄他的仪器,含糊地应了一声:“……到时候再说吧。你先好好休息,把伤养好。去‘古老视线’的路,可不是靠一腔热血就能走完的。”

夜色渐深,据点的应急灯发出稳定而微弱的光芒。外面风沙依旧,据点内,两人各怀心事,一个思考着如何说服,一个权衡着责任与可能性。通往“古老视线”的道路,依然迷雾重重。

第三节未雨绸缪

城市的霓虹透过陈教授书房老旧的窗棂,在堆满书籍和手稿的房间里投下斑驳的光影。与档案馆和寻星基地那冰冷的现代感不同,这里弥漫着旧纸、墨水和陈年木料混合的温暖气息,却丝毫无法驱散三人眉宇间的凝重。

时间离林晓回到陈教授家已经过了两天。林晓已经换下了那身沾满灰尘的工装,洗净了脸上的污迹,但眼神中的疲惫与惊魂未定却难以抹去。她捧着陈教授递过来的热茶,指尖感受着瓷杯传来的暖意,将潜入寻星公司、遭遇苏楠以及对方透露的关于“原点计划”、父母林国栋和钟南荨的往事,尽可能详细地复述了一遍。

书房内一片寂静,只有窗外远处传来的、模糊的城市噪音。张宇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显然被这信息量冲击得有些发懵。陈教授则靠在旧藤椅上,双手交叉置于腹前,镜片后的眼睛紧闭着,眉头紧锁,仿佛在消化着这惊心动魄的叙述,也像是在记忆中搜寻着相关的碎片。

“所以……”张宇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有些干涩,“我们一直研究的‘基石’,其实是个……赝品?是建立在林晓父母那个‘原点计划’的尸体上的?”

“苏楠是这么暗示的。”林晓深吸一口气,“她说倪克斯——或者叫倪雪莉——扭曲了‘原点’的初衷,将寻星公司的研究引向了危险的方向。而她留在寻星,就是为了从内部监视。”

陈教授缓缓睁开眼,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深深的疲惫:“‘原点’……这个名字,就像之前说的,我确实有印象。国栋和南荨在一次极其罕见的加密通信中,用非常隐晦的词语提到过,称之为‘一切的起点’,但具体内容,他们守口如瓶,那是最高机密。我原以为那只是一个理论构想……没想到,它不仅真实存在,还……”他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痛苦与愧疚交织的神色,“如果我能更早知道,如果我当时能多做些什么……”

“教授,这不怪您。”林晓轻声安慰道,“连我父母都……”她顿住了,父母失踪的谜团如今与这个庞大的阴谋纠缠在一起,让她心乱如麻。

“现在不是追究过去责任的时候。”张宇用力搓了搓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重点是明天晚上十点,那个苏楠就要来了。我们该怎么应对?她的话能信几分?”

“这正是我们今晚需要理清的问题。”陈教授坐直了身体,恢复了学者般的冷静,“我们来梳理一下目前的疑点和关键问题。”

他看向林晓:“晓晓,苏楠提到你父母是‘原点计划’的核心,他们的研究被窃取和扭曲。这是否能解释你从小就感知到的那些‘错误记忆’和梦境?是否与你的‘回响者’体质有关?”

林晓思索着:“有可能。如果‘原点计划’真的触及到位面本质,而我父母是研究者,或许……这种特质有遗传或某种关联?或者,我本身就因为这种体质,才更容易接收到因‘原点’研究成果被滥用而导致的位面不稳定信息?”

张宇接口道,语气带着自嘲:“那我呢?我在‘基石’项目里算个什么?一颗被蒙在鼓里的棋子?我们那些实验,到底是在探索,还是在……拆房子?”

“很可能是在测试‘承重墙’的极限。”陈教授面色凝重,“苏楠警告位面屏障正在减弱,这和我们观察到的现象吻合。如果‘基石’(或者说其背后的‘跃升计划’)是在倪克斯引导下,对位面屏障进行系统性‘压力测试’,那我们的世界就像一艘被人为凿穿的船。”

“下一个问题,”陈教授继续,“苏楠的目的。她声称是为了纠正错误,监视倪克斯。但她为什么要帮我们?仅仅因为她也察觉到了危险?还是有其他企图?她那个‘位面稳定性监测小组’的权限似乎很高,她本人也是科技强化的‘回响者’,她的立场真的中立吗?”

林晓回想起苏楠那冷静到近乎非人的眼神:“她给我的感觉……很复杂。不像纯粹的敌人,但也绝非朋友。更像是一个……遵循自己独特逻辑的观察者或交易者。她帮我,或许是因为我的‘回响者’能力对她有价值,或者我能做到她做不到的事情。”

“交易……”张宇喃喃道,“那明天我们拿什么和她交易?我们手里的筹码似乎不多。”

“信息。”林晓肯定地说,“我们有多年的‘错误记忆’和梦境记录,有陈教授您对位面理论的研究,有张宇对‘基石’项目内部运作和数据的了解。更重要的是,我们有‘动机’——找到我父母下落的真相,以及阻止世界崩溃的决心。这些,可能是苏楠缺乏或者需要借助的。”

陈教授点了点头:“没错。我们还需要明确我们想从她那里得到什么。第一,关于‘原点计划’和倪克斯(倪雪莉)的一切信息;第二,我父母失踪的具体情况和可能下落;第三,‘跃升计划’的真正目的和当前进展;第四,位面崩溃是否还有逆转的可能,或者至少减缓的方法。”

“还有那个神秘短信!”张宇补充道,“苏楠说那可能是个陷阱。发送者是谁?目的是什么?这也得问清楚。”

三人就这些问题反复讨论、推测,试图拼凑出更完整的图景,但缺少关键信息,许多推论都停留在猜测阶段。夜色渐深,茶也凉了。

“好了,猜测到此为止。”陈教授最终说道,“现在,为明天的会面做准备。张宇,检查一下家里的网络和电子设备,确保没有异常监听,必要时启动我那个老旧但可靠的信号屏蔽器。虽然对苏楠那种级别不一定完全有效,但至少表明我们的态度。”

“明白!”张宇立刻起身,开始熟练地操作起来。

“晓晓,”陈教授看向她,“你需要休息,但也要保持警惕。你的‘回响者’感知或许能在关键时刻察觉到苏楠的真实情绪或意图。会面时,你坐在这个位置,”他指了指书房一个靠近书架、背后有遮挡且便于观察门口的位置,“既能受到一定保护,也方便你感知。”

“好的,教授。”

陈教授自己则走到书桌后,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看起来十分古旧的木质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些看似零散的金属零件和一些绘制着复杂能量回路的薄片。“我也需要准备一些……‘老伙计’。”他语气平静,但眼神锐利,“以防万一。”

书房里,三人各自忙碌起来,紧张而有序。窗外的城市依旧灯火通明,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在这间小小的书房里,一场可能决定未来走向的暗流,正在悄然汇聚。明天晚上十点,当苏楠踏足这里时,谜团的冰山,或许能揭开一角。

第十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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