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洛的脾气像一面镜子。
遇好则好,遇坏则坏。
遇上客气有礼的人,她会比对方更周到;可若是遇上让她犯恶心的人,她只会比对方更不客气。
罗嘉嘉没料到温洛会说这么直白的话。
之前打交道的时候,虽然温洛不满意她的设计,还说过要把她换掉之类的话,但态度始终温和,讲话也有理有据。
不会像现在这样不留情面地说让人下不来台的话。
好在罗嘉嘉脸皮够厚,不怵这种场面,短暂惊讶了一瞬,她很快回过神来,脸上带着笑容,从容回应道:“温小姐,这件事情,也有误会。”
温洛似笑非笑地扯了下嘴角。
她缓缓道:“我相信,人的嘴巴里不会长喇叭,不会说控制不住的话;人的嘴唇上也不会长磁铁,不会有并非真心的吻。”
“误会这两个字,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说是误会就是误会。”
“我只相信自己耳朵听到、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
“其实我很不理解你们到底有什么脸出现在我面前。”
“还是说,你们把我当傻子,觉得只要拿出符合我喜好的婚纱,再由你出面说一句一切只是误会,我就会相信你们。”
“可惜并不会。”温洛看向罗嘉嘉,“罗小姐,我家不欢迎你,请你出去。”
话说到这个份上,罗嘉嘉脸上依旧不见半分羞愧,她甚至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你该先听听我的解释。”
话音一落,温洛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罗嘉嘉。”
她沉声道:“我看过你的履历,Lumière在国际婚纱设计圈的地位很高,你进去很不容易吧?”
“有知名度的工作室,最重口碑,绝不会接纳品行败坏的员工,出轨客户的未婚夫,我一封投诉信就能让你断送前程。”
“我不去找你,你到底凭什么敢在我面前这么嚣张?”
跟没道德的人打交道,是真不能太讲素质。
你越是礼貌体面,对方只会越觉得你好欺负,根本不会把你的态度放在眼里。
这一番明晃晃的威胁让罗嘉嘉微微变了脸色。
她沉默几秒,勉强定住神,压着情绪开口:“温小姐,还没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你就着急下结论,未免操之过急了,你早晚会为你的仓促而后悔。”
温洛看向罗嘉嘉的眼神里,讽刺的意味藏都藏不住。
“我以后会不会后悔,不劳你操心,但我相信,等失去前程的那一天,你一定会为你今天的嚣张而后悔。”
空气中的火药味越来越浓。
气氛剑拔弩张之际,温洋突然站出来说:“温洛,够了!你现在回家就非得耍威风不可吗?!”
闻言,温洛姿态松散,脚尖轻轻一转,往后退了半步。
她懒洋洋地歪了下脑袋,对着温洋笑了笑,随口道:“我以为是你喜欢看我耍威风,才故意把我现阶段最恶心的两个人都请来家里招待。”
战火又一次被挑起。
温洋怒气冲冲地瞪着温洛:“你以为退婚是什么一句话就能解决的小事吗?!”
“不用了解前因后果,不用分析利弊得失,你以为像你一样,闹一通脾气、摔门一走了之,问题就能自己解决吗?!”
“剩下的事,还不都是我和妈在给你奔走协调,你就一点都不知道领情吗?!”
温洛心如明镜,半点没被PUA到,她“哦”了一声,淡淡道:“那我谢谢你哦。”
温洋:“你……”
眼看着兄妹俩又要吵起来。
如往常一样,苏月珍忙把两人分开。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她的语气里透着几分无奈和疲惫。
“洛洛,人是我请来的,要怪就怪我,你别跟你哥吵。”苏月珍拉住温洛的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胳膊,声音温和地解释道,“我都问过了,这件事背后有隐情,你先别着急。”
温洛静静地注视着苏月珍,说道:“爸已经答应我去找谢伯父退婚了。”
苏月珍怔了怔,她回过神,叹了口气道:“好,好,既然你们父女俩已经商量好了,以后妈就不多事了,多做多错,省得你回头又挑妈的不是。”
温洛没接这话。
她道:“妈,我今天回来,其实是想跟你……”
话没说完,温洛的裤腿突然被猛拽了一下。
她今天穿了一身休闲装,明黄色的短袖搭配卡其色的阔腿裤,裤腰本就不紧绷,猛一被拽,差点从腰上滑下去。
吓得她连忙伸手去提。
谢成佑跪在地上,掌心死死攥着温洛的裤腿,力气大到指尖都泛了白。
他的身体还一个劲地往上攀。
“你松手!”温洛吓出尖叫,慌乱地抬脚往外踢。
谢成佑的肚子被踹了好几下,他嘴里发出闷哼,双手依旧死死拽着温洛的裤腿不肯松手。
“洛洛。”他咬着牙,开口时声音嘶哑,带着近乎哀求的颤抖,“别退婚。”
“是我错了。”
“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我太笨了,连求你原谅都不会,你让让我,再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好不好?”
“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我的房、我的车、我的钱、我的股份,全部都给你,以后你管着我。”
“我做你的狗,你让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谢成佑话没说两句就泣不成声,眼泪混着鼻涕噼里啪啦往下掉,全蹭在了温洛的阔腿裤上。
温洛嫌弃得不行。
可谢成佑像块狗皮膏药似的,怎么都甩不开。
混乱中。
温洛卯足力气,用力往外抽腿,脚尖没个准头,正好一脚踢在谢成佑的胸口。
谢成佑整个人往后一缩,紧接着,他急促的呼吸骤然一滞,身子剧烈起伏起来。
这症状再熟悉不过。
——谢成佑哮喘发作了。
温洛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往自己的包里找哮喘药。
却摸了个空。
很快,谢成佑的喉咙里开始发出“嗬嗬”的喘息声,脸色从涨红变得惨白,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抓着温洛裤腿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都这样了。
他还是不肯松开她。
“谢成佑!”
正在这时,罗嘉嘉快步走上前,熟练地从谢成佑的外套内侧口袋里摸出哮喘药。
手指飞快拧开盖子,将吸嘴凑到他嘴边,连声催促:“吸气,吸气!”
可反复按了两下阀门,药罐却毫无反应。
罗嘉嘉晃了晃药罐,蹙眉道:“没药了!”
说完,苏月珍、温洋和罗嘉嘉同时转头看向温洛。
温洋催道:“药呢!”
温洛:“我没有!”
温洋:“都人命关天了你还要闹!”
“我说了我没有!”温洛吼道,“谢家就在隔壁,你不会去拿吗?!”
“温洛,你好样的!”温洋恶狠狠地瞪了温洛一眼,快步跑出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