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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不可能…你不是被人捅了九十九刀吗，怎么还好端端站在这儿？”
姜琳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双腿一软瘫在了地上。
听到她的话，我妈顿时眉头紧皱：
小琳，你在说什么啊？许墨说亲家母今天在公园见义勇为，结果被人贩子给捅了九十九刀，我一接到消息就赶火车过来了。”
她神色担忧，又赶忙向医生询问情况。
在得知岳母已经去世后。
整个人跌坐在地。
这些年来，她和岳母处的像闺蜜一般，感情深厚。
没想到上个月见面，竟是最后一别。
当场崩溃痛哭。
即便事实就摆在眼前，姜琳依旧不肯相信。
“不可能，我妈不会死的，许墨！被捅的人明明是你妈！我妈她不会有事的，是你！是你们合起伙来撒谎骗我的对不对？！”
她声音尖利，带着歇斯底里的颤抖。
我妈听到这话，气得浑身发抖，冲上前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小琳！难道我就这么该死吗？！”
“我一直把你当亲女儿一样疼，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盼着我去死！”
这一巴掌让姜琳稍微清醒了些。
她顾不上继续掰扯，慌乱掏出手机，颤抖着按下她妈的号码。
随后，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从旁边的病房里传了出来。
姜琳的手猛地一抖，手机差点掉落。
她像是被什么牵引着，跌跌撞撞冲进了病房。
病房里空无一人，只有凌乱的床单上沾满暗红的血污。
那熟悉的手机铃声正从床头柜里不断传出。
她扑到床头柜前，拉开抽屉，看到他妈的手机静静躺在里面，屏幕上闪烁着她的来电显示。
“不！不会的…我妈她在哪，你立刻带我去找她！”
她喃喃自语，转身抓住医生的手臂哭嚎不止。
见姜琳情绪这么激动，医生只得耐心宽慰了她一句。
接着沉默点了点头，领着她朝楼道转角走去。
而姜琳的期望，也在一步一步中，化作了灰烬。
医生带着她来到的最终目的地，是太平间。
冷气扑面而来，姜琳早已控制不住身体。
颤抖到站不稳脚跟。
随着工作人员拉开冷藏柜，一具盖着白布的遗体缓缓出现在眼前。
当白布被掀开的那一刻，姜琳终于看到了他妈苍白的面容。
那张曾经充满生气的脸此刻毫无血色，紧闭的双眼再也不会睁开。
她双腿一软，跪倒在遗体前。
“妈…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说今天还要等我下班，要给我做红烧排骨吗，你怎么能就这么丢下我？！”
可尸体不会说话。
留给姜琳的，只有自己空挡的回音。
撕心裂肺的哀嚎过后，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的转头看向我。
眼中充满绝望和愤恨：
“许墨，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告诉我，被捅的人是我妈？！”
我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心中一片冰凉。
“姜琳，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妈刚出事那会儿，我就打电话告诉过你了，可你呢？你根本不相信我说的话！”
姜琳的瞳孔骤然收缩，似乎回忆起了之前的事。
“更可笑的是，本来妈还有希望能活下来的，是你！是你这个亲女儿，亲手断送了她最后的生路！”
我越说越激动，快步上前揪住姜琳的衣领。
“姜琳，你那时候非觉得是我在骗你，觉得出事的是我妈，本来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可你连动动手指也不愿意。”
“你记住，妈是被你害死的，你也是杀人犯！”
7
姜琳像是被我的话击中，整个人僵在原地。
她眼神涣散，喃喃道：
“不…不是这样的…”
可即便嘴上不断否认，姜琳心里却愈发清楚。
在她刚接到我打去的电话时，自己正忙着安抚哭诉要自杀的陆澈。
对我的话根本就没听进去。
连后来苏哲给她说明了情况，她也固执觉得我俩是串通好了。
敷衍的人是她。
最后亲口说要放弃治疗的也是她。
如今的一切悲剧，都是她一手酿成的！
所以回忆，此刻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她体无完肤。
痛到几乎无法呼吸。
可下一秒，姜琳却浑身发抖，突然指着我尖叫起来：
“是你…许默！都是你害的！你为什么不直接在电话里说清楚是我妈？你就是故意的！你故意让我误会！”
她像疯了一样扑过来，却被及时赶到的苏哲一把拦住。
“姜琳，你有完没完！”
苏哲怒不可遏，用力把她推翻在地。
“你到底还要无耻到什么地步，当初我在电话里跟你说的清清楚楚，出事的是你妈！需要抢救的是你妈！”
“我指名道姓和你说的那么清楚，难不成你耳朵是聋了？默哥要是存心要误导你，他有必要冒着危险也要来医院签字吗？”
“我问你，我有什么理由要陪着默哥胡闹，要不是你一口咬定我们在撒谎，拒绝给阿姨开通绿色通道，她怎么会就这么没命！”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斥责：
“就因为你，害我差点犯下渎职的大错，你简直是罪大滔天！”
苏哲的每一句话都像重锤，砸得姜琳节节败退。
她终于想起来，苏哲当时在电话里的语气有多焦急，解释得有多清楚。
可她当时在做什么？
她在忙着给陆澈擦眼泪，忙着安慰那个要自杀的男人。
甚至嫌苏哲的电话太吵，直接挂断了通话。
所有的借口都被粉碎，所有的推卸都显得苍白。
姜琳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粉碎。
“啊——！”
她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双手疯狂捶打着自己的头。
一遍遍抽打自己耳光：
“是我…真的是我…是我害死了我妈！”
“为什么..为什么老头要这么惩罚我啊，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姜琳失去理智，竟用额头狠狠撞向地面。
“妈…我对不起你！我不是人，我是个畜生！”
她哭到几乎端起，整个人蜷缩在地上颤抖不止。
鲜血从她撞破的额头流下，混着泪水染红了衣领。
可无论她如何忏悔，如何惩罚自己，那个永远包容她、疼爱她的母亲，再也不会回来了。
最后，姜琳也因深受刺激，彻底昏厥了过去。
8
再次醒来时，姜琳才真正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时而痛哭流涕，时而呆滞地望着天花板。
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道歉的话。
直到医生给她打了镇静剂，才勉强睡去。
住院期间，我妈来看过她几次。
看着这个曾经被她当做亲女儿疼爱的儿媳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她既心痛又失望。
“小琳啊，你怎么就糊涂到这个地步，这些年来我对你交付真心，可你却从来没把我当过妈。”
我妈摇头叹息，最终还是不忍心说出狠话。
临走前只是嘱咐护工好好照看她。
一周后，我为岳母举行了葬礼。
那天细雨绵绵，仿佛上天也在为这位善良的老人送行。
我抱着小宝，站在墓碑前，看着岳母慈祥的照片，心中酸楚难忍。
我想起她生前总是笑眯眯对我说：
“小默啊，琳琳脾气不好，你多担待些。”
“我就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若是哪天我走了，这世上她能依靠的人也就只有你了。”
也正是岳母的这番话，我才一次次容忍姜琳那些越界的行为。
却不曾想，她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外婆，我会想你的。】
小宝的心声带着哭腔，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宝贝，外婆那么疼你，她在天生也一定会保佑你的。”
我哽咽着，想到若不是小宝的心声。
恐怕我也早已丧命。
也许是老天怜惜，才给了我挽回悲剧的机会。
葬礼上来了不少人。
除了亲戚朋友外，还有当时见证岳母见义勇为恶路人。
以及那位差点被人贩子伤害的宝妈。
她抱着孩子泪流满面，跪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响头。
每个人都在为这位见义勇为的老人感到惋惜。
就连派出所也送来锦旗和慰问。
姜琳也来了。
她穿着黑色丧服，衬的那张脸格外惨白。
经过这些日子的治疗，她的精神状态才稍微好了一些。
在陆澈的搀扶下摇摇晃晃走上了前。
她跪在墓前，哭得撕心裂肺：
“妈，是女儿不孝，如果不是我，你又怎么会死的那么凄惨…”
“老天，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为什么要收走我妈的命啊！”
陆澈站在她身后，面色尴尬。
一个屁都不敢放。
几个来参加葬礼的亲戚认出了他，开始窃窃私语：
“就是他吧，姜琳那个男闺蜜？”
“听说当初姜琳为了他，连自己亲妈都不管了，还口口声声和医院那边说要放弃治疗…”
“啧啧，姜姐怎么会有这种女儿，真是造孽啊！”
葬礼结束后，我走到她面前，平静递出一份文件。
“这是什么？”
姜琳红肿着眼睛问。
“离婚协议书。”
我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姜琳猛的抬头，难以置信看着我：
“许默，你不能这样，我妈已经不在了，我现在只有你了，怎么连你也要抛弃我？”
“姜琳，不是我不要你，是你从来就没真正选择过我。”
“我们已经结束了。”
我目光冰冷，没有一丝情绪。
“签字吧，从此我们就两清了。”
她颤抖着接过协议书，泪水滴落在纸上：
“我知道，是我的愚昧才导致了今天的一切，我知道我错了，可是…可是我们还有小宝啊…”
“许默，你就看在孩子的份上，原谅我这一次吧，好不好？”
“正因为我还有小宝，所以我更不能让他有一个你这样的母亲。”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道。
“你配做一个母亲吗？你配做妈的女儿吗？”
这句话彻底击垮了姜琳。
她瘫坐在地上。
似乎是知道一切已经无法挽回。
最终…还是在协议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9
与此同时，陆澈的公司因为这次重大安全事故被立案调查。
调查组调取了工程的所有资料，发现他在多个环节都存在严重问题。
原来，陆澈为了节省成本，不仅在建筑材料上以次充好，还伪造了多项质检报告。
更令人发指的是，在第一次事故发生赔偿后，他并没有吸取教训。
反而在修复工程中继续偷工减料，这才导致了这次更加严重的坍塌事故。
事故共造成多人死亡，上百人受伤，直接经济损失更是高达上亿。
在确凿的证据面前，陆澈无从抵赖。
最终他被判处有期死刑，左右财产都被查封用于赔偿受害者家属。
庭审那天，我作为受害者家属代表出庭。
陆澈在被告席上低着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风度。
当法官宣判时，他整个人瘫软在地，被法警架着带离法庭。
宣判结束后，我在法院外遇到了前来旁听的姜琳。
她瘦了很多，脸色苍白。
“许默…我能…看看小宝吗？”
姜琳低着头，声音小心翼翼。
我摇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的眼眶立刻红了：
“可我是真的知道错了，我已经吸取教训了..”
“知道错和真正改过是两回事，等你真正学会对自己负责，对他人负责的时候，再来说这件事吧。”
我面无表情说着，随后大步离开了法院。
一个月后，我和姜琳正式办理了离婚手续。
因为她是过错方，法院将小宝的抚养权判给了我。
同时她因婚内出轨，被强制判决净身出户。
没有我的准许，她不可能见到孩子一面。
得到这样的结果，姜琳哭得几乎晕厥。
但我已经无法再相信她的眼泪。
很快，我带着小宝搬到了另一个城市，开始了新的生活。
在朋友的帮助下，我开了一家公司。
凭借过硬的技术和诚信经营，生意渐渐有了起色。
【爸爸，外婆是不是变成了天上的星星？】
这天晚上，小宝看着夜空突然呢喃。
我摸摸他的头：
“是啊，外婆变成了最亮的那颗星，一直在看着我们呢。”
一年后，我从老同学那里听说，姜琳辞去了工作，独自去了一个偏远山区支教。
据说她把自己的仅剩的积蓄都捐给了当地学校。
每天除了教书，就是照顾那里的留守儿童。
也许她是在用这种方式赎罪，也许她终于明白了什么才是生命中真正重要的东西。
但这一切，都已经与我无关了。
11
时光飞逝，转眼小宝已经五岁了。
清明节这天，我带着他回老家给岳母扫墓。
墓前已经放了一束新鲜的百合花，墓碑被擦拭得很干净，旁边还放着几件手工做的小礼物。
我知道，是姜琳来过。
下山的时候，我们意外遇到了姜琳。
她瘦了很多，皮肤也黑了，但眼神却比以前清澈了许多。
见到我和小宝，姜琳表情瞬间有些激动。
上前想要抱一抱自己的孩子。
可她刚迈出一步，小宝就下意识躲回我身后。
姜琳这才反应过来。
自己这个失职的母亲，又有什么资格和孩子亲昵呢。
“许默，好久不见…我只是来看看妈，待会儿就要回山区了，学校的孩子们还在等我。”
颤抖着说完，姜琳的眼眶早已湿润。
她看着小宝，眼中含着泪水：
“许默，能让我抱抱孩子吗，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
“求你了…”
我犹豫了一下，但并且直接应答。
而是低头看向小宝。
似乎是意识到眼前女人的身份。
小宝犹豫片刻，还是鼓足勇气走上前去。
姜琳颤抖着蹲下身，小心翼翼抱住小宝，声音哽咽：
“宝贝…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
小宝就这么安静的让她抱着，不哭也不闹。
也许这些年过去，他也早已放下了吧。
临走时，姜琳递给我一个包裹：
“这是我..这些年来给孩子准备的生日礼物，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都是我亲手做的。”
“就算孩子不认我也没关系，我只是想让他知道，妈妈一直都爱着他、在乎他。”
我收下包裹，姜琳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我知道，也许自己也该释怀了。
只是如今，我和她都不可能再重回过去。
人生就是这样，有些错误一旦铸成，就再也无法挽回。
但我们依然要向前看，为了那些还爱着我们的人，好好活下去。
“爸爸，我爱你。”
晚上临睡前，小宝突然低声说道。
我亲了亲他的额头，温柔一笑：
“爸爸也爱你。”
窗外的月光洒进房间。
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