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5
酒店房间的隔音并不算太好，隔壁那令人作呕的声音断断续续，像钝刀子割着我的心。
我没有哭，只是觉得浑身发冷。
大约几分钟后，几名警察站在傅聿安和宋思妍的房门外。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被打开。
先出来的是傅聿安，“有什么事吗？”
“有人举报这里有人卖淫嫖娼，请出示一下你们的证件，并说明你们之间的关系。”
“这纯粹是诬告！我们是同事。”傅聿安急忙辩解。
就在这时，我拉开门走了出去。傅聿安和宋思妍看到我，极为震惊。
“警察同志，我是他的妻子，我怀疑我的丈夫与这位宋思妍女士长期保持不正当关系。”
傅聿安震惊过后是滔天的怒火，“盛雨凝？！是你报的警？你他妈是不是疯了？！我这是在出差，我们在房间讨论工作，你竟然报警说我们……你简直不可理喻。”
宋思妍也裹紧睡袍，语气刻薄，“真是神经病，竟然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
警察看了这场闹剧，语带不耐，“如果是家庭矛盾，建议你们私下协商解决……”
我举起一直握着的手机，“讨论工作需要每晚住在一起，每晚都发出那种不堪入耳的声音吗？”
点开手机，播放了之前录下的一段暧昧声响。
傅聿安和宋思妍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傅聿安，你们开了两间房掩人耳目。你现在敢不敢当着警察的面，去你那间房看看里面有没有你的行李箱？有没有你生活过的痕迹？！”
“你以为我是今天才跟着你的吗？你们这几天，不是一直像连体婴一样住在这同一间房里吗？傅聿安，我真没想到，你口味这么重，对着这样一张脸，也能下得去嘴。”
宋思妍一瞬间眼神恼怒，“盛雨凝，你说什么呢？”
面对确实的证据，傅聿安无从抵赖。
警察见状，心里已然明了，“几位，都跟我们回派出所一趟，把事情说清楚吧。”
在派出所里，经过简单的询问和核实，事情再清楚不过。虽然构不成嫖娼，但婚内出轨、破坏家庭是事实。警察对傅聿安和宋思妍进行了批评教育，之后便将他们放了。
从派出所出来，傅聿安满脸懊悔，“雨凝，都是她引诱我的。”
“你怀孕这么久，我好久没有了，就没忍住……只是逢场作戏而已，我对她根本没有感情！“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看着他这副嘴脸，我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事到如今，他把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
“你们在一起不是一天两天了吧？”
“上次在医院的时候，你是不是陪宋思妍去做人流的？”
傅聿安失声否认，“没有，绝对没有，上次真的是她不舒服，又事情紧急，我真的是帮忙送医院。”
“傅聿安，”我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你把我当三岁小孩骗吗？你们的事在公司里人尽皆知。”
傅聿安眼神闪烁，下意识地避开我的视线，嘴硬道，“没有！真的就是最近……最近才……”他这心虚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巨大的恶心感彻底淹没了我，“我们离婚吧。”
6
听到我说离婚，傅聿安彻底慌了神，直接抓住我的胳膊，“不！我不离婚！雨凝，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们还有孩子，你看在孩子的份上，原谅我这一回！”
“你现在想起孩子了？你背叛我，羞辱我，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弃我于不顾的时候，你怎么没想到孩子？傅聿安，你不配提孩子！”
我用力挣脱他，转身就要离开。
他却不顾路人的侧目，死死抱住我，声泪俱下地哀求，“雨凝，我不能没有你和孩子……我发誓，我以后一定好好对你，我马上辞职，我们重新开始……”
曾经那个在我眼中高大挺拔、充满魅力的男人，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不堪。我心里除了厌恶，再无其他。
他的触碰让我感到肮脏，他的眼泪让我觉得虚伪。
我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
“没有以后了。”
说完，我决绝地转身离开。
回到家，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联系律师，起草离婚协议。第二件事，则是预约了妇产医院的流产手术。
这个孩子，曾经是我对婚姻的全部希望和憧憬。
可如今，每次感受到胎动，我想到的不是生命的喜悦，而是他父亲是如何在我孕育生命时，与另一个女人翻云覆雨。
我无法想象，带着这样一个烙印，我该如何开始新的生活，而这个孩子，又该如何在一个充满背叛和谎言的家庭阴影下健康成长。
我不知道傅聿安是从哪得到的消息，在我预约手术当天，他和婆婆匆匆赶过来拦在我面前。
婆婆眼泪瞬间涌了出来，“雨凝啊！你不能这么狠心啊！这是我们傅家的孙子啊！你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妈知道是聿安对不起你，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可孩子是无辜的啊！”
傅聿安眼下一片青黑，胡子拉碴，“雨凝，你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只求你别伤害我们的孩子……这是我们的骨肉啊！”
我心意已决，不是傅聿安道个歉，哭几声就可以改变主意的。
“从你选择背叛我开始，你就不配拥有这个孩子。而我也绝不会让我的孩子，有一个你这样的父亲。”
见我怎么都说不通，傅聿安竟然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医院人来人往的大厅里。
“雨凝！我求你了！我给你跪下！”他这一跪，没有让我心软，只让我觉得他可悲又可笑。
“你的眼泪和下跪，只会让我更看不起你。这个决定，我不会改变。”
说完，我绕过他，径直朝着手术室的方向走去。
“盛雨凝！你不能这么狠心！”身后传来婆婆撕心裂肺的哭喊，紧接着，我听到一阵混乱和惊呼，“妈！妈你怎么了？！”
我没有回头，大概是婆婆承受不住打击，晕了过去。
我若此刻回头，等待我的将是无尽的纠缠和痛苦。
术后，我静养了一段时间。身体上的创伤渐渐愈合，但心里的空洞却需要更长时间去填补。我没有太多时间沉溺于悲伤，很快便着手推进和傅聿安的离婚官司。
傅聿安起初死活不同意离婚，后来因为我狠心打掉了孩子，他大受打击，整个人变得颓废潦倒。
然而，他的痛苦并不能打动我分毫。那个孩子的离去，于我而言也是剜心之痛。
7
或许是我的决绝让他终于意识到覆水难收，在我态度强硬地推进离婚程序后，他那边竟然松口了。
办理离婚手续那天，傅聿安不是一个人来的，一同来的，还有宋思妍。
不过短短时日，傅聿安眼里的光采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浊的戾气。
傅聿安当着我的面，故意伸手搂住了宋思妍的腰，姿态亲密。
“盛雨凝，你终于满意了？”
“把我搞成现在这副样子，家散了，孩子也没了，你高兴了？”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如同在看两个与我毫无关系的跳梁小丑。
见我不语，他像是被激怒了，语气愈发恶毒，“你以为你打掉孩子就能打击到我？你以为只有你会生孩子吗？我告诉你，只要是个女人都会生！”
他用力搂紧宋思妍，“像你这么狠心恶毒的女人，连自己的孩子都能下手，我诅咒你！诅咒你一辈子都生不出孩子，孤独终老！”
宋思妍依偎在他怀里，配合地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嗤笑。
若是从前，他或许能将我刺得遍体鳞伤。但此刻，听着他如此诅咒曾与他同床共枕、孕育过生命的我，我心里只剩下一片漠然。
整个办理过程，我没有再看他们一眼，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们不值得我浪费任何情绪。当那本暗红色的离婚证拿到手中时，我感到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走出民政局，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积压在胸口的浊气全部呼出。
结束，也意味着新的开始。
起初的日子并不轻松。心灵的创伤，以及需要重新规划的未来，但我没有允许自己沉溺太久。
我开始大量投简历，很快，便收到了一份面试邀请，让我意想不到的是，面试我的部门总监，竟然是比我高两届的大学学长——顾言。
几天后，我收到了录用通知。
我将全部精力投入工作中，工作带来的成就感和经济上的独立，让我逐渐找回了自信和生活的支点。
与此同时，通过朋友提及，我断断续续听到了一些关于傅聿安和宋思妍的消息。
听说我流产和离婚的事情，在傅聿安的公司传开后，让他备受指责。
宋思妍也因为插足他人婚姻导致风评扫地，迫于影响，公司领导最终找了个由头将傅聿安辞退了，宋思妍虽然保住了职位，却被调到了一个边缘部门，权力大不如前。
失去了工作和家庭，傅聿安似乎彻底破罐子破摔，干脆和宋思妍同居了。然而，激情褪去后，现实的矛盾凸显出来。
傅聿安丢了高薪工作，一时难以找到合适的职位，经济上陷入窘迫。而宋思妍年纪渐长，极度缺乏安全感，开始疯狂逼婚。
傅聿安内心深处根本就没打算和宋思妍长久，坚决不同意，两人为此争吵不断。
宋思妍控制欲极强，对失业后情绪低落的傅聿安诸多抱怨和管束，而傅聿安则嫌她人老珠黄，脾气暴躁，还将自己所有的不幸归咎于她。
据说他们住的那栋公寓，时常能听到他们争吵，摔东西的声音，甚至有一次还惊动了警察上门调解。
8
曾经在职场上一副精英模样的两个人，如今在生活的泥潭里打得鸡飞狗跳，面目全非。
我在新公司逐渐站稳了脚跟，顾言作为我的上司，处处透着不着痕迹的关照。在他手下工作，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舒心。
一个雨夜，我工作到深夜，甚至忘了时间，正准备收拾东西离开，却发现顾言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他听到动静恰好走出来，“忙完了？正好我也刚结束，雨这么大，我送你回去。”
路上，他一直叮嘱我，“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以后别熬太晚。”
那一刻，我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被人默默守护的安心。
还有一次，傅聿安不知怎么打听到了我的新公司，竟喝得醉醺醺地跑到公司楼下堵我，胡言乱语地纠缠。我既尴尬又愤怒，正准备报警，顾言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边。
他挡在我身前，隔开了傅聿安，最终将傅聿安赶走，高大的身影让我没来由的萌生出许多安全感， 仿佛在我的心上开了一道口子。
年底公司组织团建，大家都玩得很开心，提到了大学时光。其中就有顾言的一个老同学，带着几分醉意，笑着对我说，“雨凝，你是不知道，当年在学校，顾言可是偷偷喜欢你了好久呢！那时候你好像有男朋友，他就是个闷葫芦，只会默默关注，从来不敢上前表白……没想到现在你们成了上下级，缘分这东西，真是妙不可言啊！”
这话一出，桌上瞬间安静了几分，大家都带着善意的笑容看向我们。
我愣住了，下意识地看向顾言。
他脸上闪过一丝罕见的窘迫，无奈地笑笑，“就你话多，陈年旧事了。”
他没有否认。
过往种种关照好像都找到了出口，原来，这一切并非偶然，也并非全然源于学长的照顾，而是埋藏了多年的、沉默而无声的喜欢。
团建结束后，他送我回家。到了楼下，他的眼神不再掩饰，“雨凝，同事说的……是真的。大学时，就很欣赏你，只是那时错过了。后来听说你结婚，我也就把这份心思彻底藏起来了。没想到命运会再次把你带到我面前。”
他顿了顿，“我知道你经历了很多，需要时间。我可以等，等你准备好，慢慢来。”
我本不想这么快考虑婚姻问题，可在他清澈的眼神下，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那我们试试吧！”
就这样我成了他的女朋友。
和顾言在一起后，我的生活仿佛被注入了新的色彩。
他细心、体贴，从不急于推进关系，而是用点点滴滴的关怀，慢慢修复我曾对爱情和婚姻失去的信心。
一次，我和顾言在一家氛围不错的餐厅吃饭，却意外地看到了宋思妍。她身边坐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两人举止亲密，那男人明显不是傅聿安。
我心中掠过一丝诧异，但随即释然，他们那扭曲的关系本就建立在欲望和利益之上，如今分崩离析也并不奇怪。我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便转回头，他们的世界如何早已与我无关。
然而，在我去洗手间的路上，却和宋思妍撞了个正着。本想视而不见，她却主动拦住了我。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带着几分残留的嫉妒，“盛雨凝，你当初离开傅聿安，是对的。”
9
我不想与她有任何交集，正打算离开，但她接下来的话却让我顿住了脚步。
“他完了，工作找不到像样的，整天怨天尤人，后来不知怎么迷上了赌博，欠了一屁股债。我那点工资，根本填不满他的窟窿，不给钱就砸东西……。”
她顿了顿，看向我，“他现在……神经好像都不太正常了。”
我站在原地，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只是觉得傅聿安落到这步田地，既可恨，又可悲。但我很快将这点波澜压下，回到了顾言身边。
在我看来，傅聿安已是彻头彻尾的过去式，他的沉沦与堕落，再也无法影响我分毫。
可我低估了一个人在绝望中会能变得多疯狂。
没过几天，傅聿安竟然找上门来。他堵在我公寓楼下，不是低声下气地哀求复合，就是面目狰狞地逼我借钱，口口声声说我毁了他的一切，仿佛他如今的境地全是我的过错。
我警告他再来骚扰我就报警，他被骂走时，眼神里都是怨毒。我以为他会就此罢手，没想到会彻底激怒他。
隔天傍晚，我和顾言约好一起吃饭，我挽着顾言的手臂，有说有笑地走向停车场。没想到，这个时候傅聿安却冲出来。
他双眼赤红，死死地盯着我和顾言交挽的手臂，脸上是扭曲的恨意。
“盛雨凝！是不是因为这个小白脸，你才不肯跟我复合？！你早就跟他勾搭上了对不对？你这个贱人！”
顾言第一时间将我护在身后，“傅先生，请你放尊重一点，你和雨凝已经离婚，没有任何关系了。她的生活，轮不到你来干涉。”
傅聿安非但不听劝，反而更疯狂，他猛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直直指向我，“盛雨凝，都是你毁了我！毁了我们的家！要不是你狠心打掉孩子，逼我离婚，我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我们一起下地狱！”
话音未落，他持刀猛地向我刺来！
一切发生得太快，我吓得僵在原地。
千钧一发之际，顾言反应极快，他用力将我往旁边一推，自己则侧身迎了上去，徒手抓住了傅聿安持刀的手腕！
“顾言！”我失声惊呼。
两个男人瞬间扭打在一起，傅聿安状若疯癫，力气大得惊人，匕首在空中乱舞。
混乱中，我只听到一声闷哼，顾言的胳膊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手臂。
“报警！雨凝快报警！”顾言一边奋力抵挡，一边朝我喊道。
我猛地回过神，赶紧拨打了110。
停车场的保安也被惊动。
最终，在顾言和保安的合力之下，才将傅聿安死死按在地上。警察很快赶到，将口中不断咒骂的傅聿安铐上了警车。
我惊魂未定，第一时间冲过去查看顾言的伤势。幸好伤口不深，但鲜红的血依然刺痛了我的眼睛，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我没事，别怕。”顾言忍着痛，用另一只手臂轻轻环住我，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顾言在医院简单包扎了一下，为了防止出现其他的意外，我要求他必须在医院多住两天才放心。
出院之后，顾言向我提出了求婚，我不知未来的日子会怎么样，但是在遇到危险能第一时间将我推开的人，一定是个有担当的人，我想再争取下一站的幸福，毕竟人生还长。
傅聿安也为他的行为付出了代价，他不只是嫉妒心发狂，还染上了毒，刺伤我的时候毒瘾正好发作，因为持刀伤人，行为及其恶劣，他被判了五年。
婆婆后来找到我，求我签谅解书，被我严词拒绝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傅聿安是一步错，步步错，怨不得别人。
一年之后，我和顾言举行了婚礼，结婚几个月之后，我又怀孕了，而且是双胞胎，我想这其中是不是有我亲手扼杀的那个宝宝，没想到自己罪孽深重还能同时拥有两个孩子，和爱我的男人，这一刻，所有的一切都圆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