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丹房丙字号的差事，比顾长安预想的还要艰难。
地火忽旺忽弱，像垂死病人的脉搏。他必须时刻分出大半心神，用灵力强行抚平躁动的火焰。那只旧丹炉更是麻烦，炉壁上有几处肉眼难辨的细微裂痕，热力总会从那里泄出，轻则让丹药品质下降，重则直接导致炸炉。
三天过去，他才成功炼制了五炉筑基丹，其中两炉还是药效不足的下下品。
照这个速度，三个月绝无可能完成一百炉的任务。
第四天深夜，他正在清理炉渣，为明天的炼制做准备。一块焦黑的药渣卡在了炉底一个不起眼的凹槽里，他用小铲子用力一撬。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声响起，丹炉底座旁的一块青石板，竟向他内侧滑开半寸，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他心中一动，警惕地看了看门外。值守的弟子正在打盹，鼾声轻微。
他小心地俯身，伸手探入那洞口。里面空间不大，指尖触到一个冰凉坚硬的物体。他将其取出，是一个尺许长的扁平铁盒，盒身布满锈迹，入手沉甸甸的。
盒子上没有锁，他轻轻一掰就打开了。里面没有珍宝，只有一张折叠起来的，颜色发黄发脆的兽皮。
他将兽皮在微弱的炉火光下展开，上面是用古篆写就的蝇头小字，墨迹已有些模糊。
“清心明目丹”。
他屏住呼吸，仔细阅读下面的内容。这并非普通的清心丹，其主药、辅药、炼制手法，乃至最后提及的药效，都与他所知的大相径庭。尤其是最后一行小字注解：
“此丹能滋养神魂，洗涤灵识，于勘破虚妄、增强灵觉有奇效…乃吾师‘玄玑子’晚年所创，惜未及流传，逢大变，特藏于此，待有缘人。”
玄玑子？
顾长安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略一思索便记起，在《逆仙秘闻》的只言片语中，似乎提到过这位前辈，亦是因质疑飞升而“意外”陨落的修士之一。
这张丹方，竟出自一位逆仙先辈之手！
能增强灵觉…这正契合他目前的需求。破妄之眼消耗巨大，且难以持久，若有丹药辅助，或许能窥见更多隐秘。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将兽皮上的内容牢牢记住，反复核对三遍，确认无一字遗漏后，将兽皮凑到地火旁。黄色的兽皮卷曲、焦黑，最终化为一小撮灰烬。
他不能留下任何实物证据。
铁盒被他重新塞回暗格，青石板推回原处，再抹上些许炉灰，一切恢复如初。
做完这一切，他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被冷汗浸湿。若是刚才被人察觉…
他不敢细想。
第二天，他借口需要一味辅助药材，去了宗门的百草堂。清心明目丹所需的药材不算特别稀有，但其中有几味，与他明面上炼制的筑基丹所需药材重合。他巧妙地分几次，夹杂在大量普通药材中购入，并未引起注意。
得到药材后，他并未立刻动手。
接下来的几天，他依旧在“艰难”地完成筑基丹的定额，失败率居高不下。但在夜深人静时，他会将心神沉入那篇不知名的残篇心法，在脑海中反复推演“清心明目丹”的炼制过程。
每一个步骤，每一次火候变化，都模拟了无数遍。
直到第七日夜里，他自觉准备万全，才终于动手。
他不敢用地火，那太不稳定，且动静太大。他取出一个自己带来的小巧便携丹炉，以自身精纯的灵力为火源。
整个过程小心翼翼，精神高度集中。
按照丹方所述，在投入那味名为“幻心草”的主药时，他运转起那无名残篇，将一丝微弱的灵觉融入药液之中。
这一步，是丹方上特意强调的关键。
两个时辰后，丹炉微震，一股难以言喻的清新药香弥漫开来，虽被他及时用禁制封锁在小小室内，但吸上一口，也觉神魂一清，灵台明澈。
成了。
炉底躺着三颗龙眼大小的丹药，色泽青碧，表面有着天然的云纹，药力内蕴。
他取出一颗，毫不犹豫地吞服下去。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清凉之气直冲识海。他感到自己的灵觉仿佛被洗涤过一般，变得更加敏锐、通透。原本只能模糊感知的灵气流向，此刻清晰了不少，虽不及在洞府中那般震撼，但已远胜从前。
更重要的是，这种提升，似乎带来了一种永久性的滋养效果。
他睁开眼，看向那尊破旧的官方丹炉，破妄之眼悄然运转。之前难以察觉的细微裂痕，此刻清晰可见，甚至连地火之力在炉内如何运行、在何处受阻、在何处泄露，都仿佛有了脉络可循。
顾长安拿起一份筑基丹的药材，投入丹炉。
这一次，他引导地火时，精准地避开了那些裂缝，用更少的灵力，更巧妙地驾驭着那不稳定的火焰。
数个时辰后，丹成。
不再是下品，而是纹路清晰、药香浓郁的中品筑基丹！
他看着手中这枚圆润的丹药，心中有了底气。
这张意外得来的丹方，不仅提升了他的灵觉，更让他找到了在打压下完成任务的破局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