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5
李伟失眠了。
他睁着眼，脑子里全是账单。
十万，十二万……后面还有三项？
他翻来覆去地算，心越来越凉。
他甚至怀疑，遗产到底够不够填这些窟窿。
第二天，他顶着两个黑眼圈，来到盛唐酒店。
金碧辉煌的大厅，电子屏上写着：“深切缅怀李国强先生答谢晚宴”。
亲戚们陆续到了，看到这阵仗，瞠目结舌。
大姑拉着李伟，小声问：
“小伟，这……这也太破费了吧？你爸不是说要从简吗？”
李伟脸皮一抽，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
“之前是怕大家有负担。但我想了想，我爸一辈子没享受过，走了，总得风光点。钱是小事，心意最重要。”
我听着他言不由衷的话，只觉讽刺。
亲戚们闻言，又是一阵感动。
“小伟真是长大了，懂事了。”
“老李泉下有知，肯定高兴。”
李伟心在滴血，脸上还得陪笑。
宴会开始。
龙虾、鲍鱼、牛排……名贵菜肴流水般端上。
亲戚们赞不绝口。
李伟却食不下咽。
他的女儿李玥，坐在他旁边，没什么胃口。
她小声问：
“爸爸，爷爷也在这里吃饭吗？”
李伟正为那十二万的账单肉痛，没好气地回了句。
“吃什么吃！他都成灰了！”
李玥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你骗人！你昨天还说爷爷看着我们！”
孩子的哭声引起了二舅的注意。
“小伟，怎么了？怎么跟孩子发脾气？”
李伟赶紧换上慈父表情，摸了摸李玥的头。
“没什么，孩子想她爷爷了。”
他把李玥拉到怀里，在她耳边低声警告。
“给我闭嘴！再哭就把你扔出去！”
李玥浑身一颤，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我看着这一幕，魂体不稳。
虎毒不食子。
李伟，你为了钱，连亲生女儿都这样对待！
宴会结束，李伟刷卡付账，心如刀割。
两天，二十二万没了。
他送走宾客，瘫在酒店门口的台阶上，感觉身体被掏空。
第二天一早，张律师又准时出现。
他带来了第三份账单。
“李先生，这是社会贡献与名誉恢复费用。”
李伟麻木地接过。
“以李国强先生的名义，向春蕾计划捐款……三十万元。”
“以李国强先生的名义，向他家乡的小学捐赠一个图书馆，命名为国强图书馆……预算五十万元。”
“总计：八十万元。”
李伟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八……八十万？！”
他“噌”地站起，抢过账单，几乎吼出来。
“他什么时候说过要捐款了！他自己都舍不得花钱，他会捐八十万？你这是诈骗！”
张律师面色不变，拿出另一份文件和一支录音笔。
“李先生，这是李国强先生亲笔签署的捐赠意向书，具有法律效力。”
他按下播放键。
里面传来我苍老但清晰的声音。
“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多读点书。我希望用我的钱，帮助那些想读书却没条件的孩子。”
“我那个儿子……唉，指望不上了。张律师，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钱，一定要从我的遗产里出。但付款人，必须写我儿子的名字。”
“我要让他知道，钱不是攒出来的，是挣出来的。更重要的是，要用在对的地方。”
录音播完。
李伟傻了。
这是我爹的声音。
人证物证俱全。
他无法反驳。
他总共花了二十二万，加上这八十万，已超一百万！
而他连遗产的影子都没见到！
“张律师……”
李伟的声音带着哀求。
“我爸……我爸到底留了多少钱？你能不能……给我透个底？”
张律师摇了摇头。
“抱歉，李先生。遗嘱内容，在宣读前，对除我之外的任何人都是保密的。”
“我只能提醒您，请尽快支付这笔款项。图书馆的奠基仪式，定在下周。”
说完，张律师留下账户信息，转身离去。
李伟看着那八十万的数字，双腿一软，瘫倒在沙发上。
完了。
6
李伟疯了。
他开始变卖家里东西。
张丽的首饰，他的名牌手表，连客厅的大电视，都挂上了二手网站。
张丽跟他大吵一架。
“李伟！你是不是疯了！为了那点虚无缥缈的遗产，你要把这个家都给败光吗？”
李伟红着眼睛，状若困兽。
“你懂个屁！那不是虚无缥缈！那是上千万！”
“现在投进去一百万，到时候能拿回来一千万！这点账你不会算吗！”
“你现在不舍得这些破烂，到时候连别墅的门都摸不到！”
张丽被他吼得一愣，不敢再言。
我看着他为了凑钱而癫狂，没有半分同情。
你只想着一千万，却不想想，你为我这父亲付出了什么？
东拼西凑，变卖家产，李伟总算凑够了八十万，打了过去。
转账成功那刻，他整个人都虚脱了。
一百多万，就这么出去了。
他现在几乎倾家荡产，还欠了外债。
他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那份遗嘱上。
然而，没等他喘口气，张律师的第四份账单又来了。
“第四部分，精神遗产传承费用。”
李伟手抖得厉害，不敢去接。
张律师直接把文件放在茶几上。
“李国强先生生前，收藏了一批古籍和字画，他认为这是留给后人宝贵的精神财富。”
“但考虑到您可能没有时间和精力进行专业的保养和维护。”
“所以，他委托我们将这批藏品，全部捐赠给市博物馆。”
“博物馆方为了感谢李国强先生的义举，决定为他举办一场个人收藏展。”
“而这场展览所需的场地、安保、策展、宣传等费用，共计三十五万元，需要由您来承担。”
“另外，”
张律师补充道，
“李国强先生特意嘱咐，他生前最喜爱的一幅，由当代书画大师齐老先生所作的《松鹤延年图》，不在此次捐赠之列。”
“这幅画，将作为传家宝，由您继承。”
李伟听到前半段，快要昏厥。
又是三十五万！
但听到后半段，他眼中爆出一丝精光。
《松鹤延年图》！齐老的画！
他听我提过，那是我年轻时偶然得到的，视若珍宝。
齐老如今一幅作品动辄几百上千万！
发财了！
李伟的心思活络起来。
这三十五万，和齐老的画比，算个屁！
只要拿到那幅画，转手一卖，所有亏空都能补回来，还能大赚一笔！
他立刻换上深明大义的表情。
“应该的！应该的！我爸的精神遗产，能让更多人看到，这是好事！我全力支持！”
“三十五万是吧？没问题！我来想办法！”
他表现得前所未有的积极。
张律师看了他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既然李先生没有异议，那就请尽快付款。展览下个月就要开幕。”
李伟连连点头，恭敬地送走张律师。
门一关，他立刻冲进我书房，翻箱倒柜。
“画呢？画在哪？”
他把书房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那幅画。
他不知，那画，我早就交给了张律师。
而我给他的U盘里，存着画的高清照片和……鉴定证书。
一份，由齐老本人出具的，赝品鉴定证书。
那幅画，是我年轻时在地摊花五十块钱买的。
我只是喜欢画的意境，挂在书房自我欣赏。
我说它价值连城，不过是吹牛，想看他贪婪的嘴脸。
没想到，他当真了。
现在，这个他眼中的“救命稻草”，即将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7
为了凑齐那三十五万，李伟彻底豁出去了。
他瞒着张丽，偷偷抵押了我们现在住的房子。
这套房，是我当年全款给他买的婚房。
房本上，是他李伟一个人的名字。
贷款很快批了下来，四十万。
李伟拿到钱，第一时间就把三十五万打给了张律师。
至此，他已花费将近一百四十万。
他不仅花光积蓄，变卖家产，还背上了贷款和外债。
他被逼到了悬崖边上，没有退路。
他唯一的指望，就是千万遗产和那幅价值连城的《松鹤延年图》。
他给张律师打电话，旁敲侧击画的事。
张律师的回答很官方。
“李先生，所有的遗赠物品，都会在遗嘱宣读当天，进行交割。”
李伟只好继续等。
而这时，一个意外发生了。
我的孙女李玥，帮她爸爸收拾我书房时，无意中发现一个夹层。
那是我的小秘密，连李伟都不知道。
夹层里，放着我的日记。
李玥好奇地翻开。
上面记录着我最后几年的生活。
“202X年3月5日，晴。”
“今天李伟又来要钱了，说是公司资金周转不开。我把最后十万养老金给了他。他拿到钱很高兴，说下个月就还我。唉，他大概忘了，这句话他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202X年6月18日，阴。”
“身体越来越差了。去医院检查，医生说不太好。我没告诉李伟，怕他担心。其实是怕他觉得我是个累赘。”
“202X年9月10日，雨。”
“今天是我生日，李伟和张丽都没回来。只有小玥，用她的零花钱，给我买了一个小蛋糕。她说，爷爷，生日快乐，我最喜欢你了。这个小丫头，是我这几年唯一的慰藉了。”
“202X年11月1日，晴。”
“我去找了张律师，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我不知道我死后，李伟会怎么对我。但我知道，他一定会对我的钱，很孝顺。那就让他孝顺个够吧。我这一辈子，没为自己活过，临死了，总得任性一次。就当是给我自己，买一场盛大的、迟来的体面。”
李玥一页一页地翻着，小小的身体因震惊和愤怒而微颤。
她终于明白了。
明白爸爸为何用咸菜坛子装爷爷。
明白家里为何多出那么多账单。
明白爸爸最近为何那么暴躁疯狂。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爸爸的孝顺是假的。
爸爸的悲伤是假的。
他只爱爷爷的钱！
李玥合上日记，眼泪无声滑落。
她小小的世界，崩塌了。
她看着书桌上，那个李伟随手扔的U盘。
爷爷的信里说，这是最后的礼物。
一个念头，在李玥心里萌生。
她悄悄地把那个U盘，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8
遗嘱宣读日，终于到了。
地点在张律师的事务所。
李伟穿上最贵的西装，梳着油头，皮鞋锃亮。
他容光焕发，仿佛即将走上人生巅峰。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已山穷水尽。
如果今天出了岔子，他就彻底完了。
亲戚们也悉数到场。
大家看着李伟最近的“豪举”，都对他刮目相看。
“小伟真是给老李长脸了。”
“是啊，又是捐款又是办展览，这才是真正的孝顺。”
李伟听着夸奖，挂着微笑，心里冷笑。
一群蠢货。
等我拿到遗产，你们别想再从我这占一分钱便宜。
张丽也来了，眼神复杂地看着丈夫。
李玥跟在张丽身边，低着头，紧攥着口袋里的日记本和U盘。
上午十点。
张律师准时出现，身后跟着两位公证员。
他示意众人安静，清了清嗓子。
“今天，我将在这里，宣读李国强先生的最终遗嘱。”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李伟心跳加速，手心是汗。
“在宣读遗嘱正文之前，”
张律师顿了顿，
“我们先来结算最后一笔费用。”
“第五部分，遗嘱执行及公证费用。”
他又拿出账单。
“包括律师费、公证费、审计费、各项手续费……总计为李国强先生遗产总额的百分之五。”
李伟心里咯噔一下。
遗产总额的百分之五？
他试探着问：
“我爸……他遗产总额是多少？”
张律师看了他一眼，说出了那个他梦寐以求的数字。
“根据最新的资产评估，李国强先生名下的房产、股票、基金及现金，总价值为……”
“一千零二十七万元。”
会议室里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一千多万！
李伟眼中爆出狂热的光。
他成功了！他赌对了！
百分之五，五十多万。
没关系！和一千万比，不算什么！
他只想快点结束！
“我付！”
李伟豪气干云。
张律师点头：
“好的，那么这笔费用，将从您的应得遗产中直接扣除。”
“现在，我来宣布遗嘱的核心内容。”
张律师打开投影仪。
幕布上，出现我的遗像。
然后，是我录制的一段视频。
视频里，我坐在书房，面容憔悴，但眼神锐利。
“李伟，我的儿子。当你看到这段视频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化成了一捧灰。”
李伟一愣，随即露出恰到好处的悲伤。
视频里的我，继续说：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着急，想知道我给你留了多少钱。”
“别急，在我公布遗产分配方案之前，我想先和你算一笔账。”
“一笔关于孝顺的账。”
话音刚落，屏幕画面一转。
是灵堂的监控。
画面里，李伟拿着手机，眉飞色舞地计算省了多少钱。
“骨灰盒三千块，省了！”
“寿衣两千块，省了！”
他手舞足蹈的样子，和他抱着咸菜坛子痛哭的样子，形成讽刺的对比。
亲戚们的表情，从震惊，到错愕，再到鄙夷。
李伟的脸，“唰”的一下，血色尽失。
“这……这是伪造的！这不是我！”
他语无伦次地大叫。
但视频还在继续。
画面切换到他呵斥女儿。
切换到他在答谢宴上，和老婆抱怨太贵。
切换到他为齐老的画，而露出贪婪嘴脸。
一幕一幕，铁证如山。
将他“孝子”的画皮，撕得粉碎。
9
“够了！别放了！”
李伟状若疯狂地冲向投影仪。
张律师的助手立刻上前拦住他。
视频还在播放。
最后，画面定格在我苍老的脸上。
我看着镜头，仿佛看着他。
“儿子，现在，我们可以来谈谈遗产了。”
张律师的声音适时响起，他翻开遗嘱最后一页，一字一句地宣读：
“我，李国强，在此立下遗嘱。”
“我名下所有财产，共计一千零二十七万元，将按如下方式分配：”
“其中，百分之十，也就是一百零二万七千元，将赠予我的孙女李玥，作为她的教育成长基金，由张伟伦律师代为监管，直至其年满二十二周岁。”
李玥抬头，难以置信。
李伟也愣住，一百万给了孙女？
“其余百分之九十的遗产，”
张律师没有停顿，
“将由我的儿子李伟继承。”
李伟心脏狂跳。
百分之九十！九百多万！
就算扣掉花掉的一百多万，再扣掉五十多万律师费，也还剩七百多万！
他赢了！终究还是赢了！
他脸上露出狂喜。
然而，张律师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冰水，从他头顶浇到脚底。
“但是，有一个附加条件。”
“李伟先生所能继承的最终金额，将与他为我，李国强办理身后事期间，主动、自愿且真心所花费的金额，直接挂钩。”
“兑换比例为……”
张律师推了推眼镜，看着面色僵硬的李伟，缓缓吐出几个字。
“十比一。”
“也就是说，他真心为我花的每一块钱，都可以从我的遗产里，换走十块钱。”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离奇的方案惊呆了。
十比一？
李伟脑子飞转。
他花了多少钱？
骨灰盒、寿衣、灵堂……被逼升级的，不算。
答谢宴、捐款、展览……为了遗产才付的钱，更谈不上“真心”。
他“主动”、“自愿”且“真心”花的钱……
是多少？
漏气的咸菜坛子，值十块？
蔫了吧唧的菊花，二十块？
招待亲戚的饼干，三十块？
加起来，满打满算，不到一百块！
一百块……乘以十……等于一千块！
李伟的继承份额，只有一千块？！
他花了近一百四十万，背了一屁股债，最后只能拿到一千块？！
“不……不可能！”
李伟声音嘶哑。
“这不合法！这不公平！”
张律师冷静地拿出另一份文件。
“李先生，这份遗嘱经过了最严苛的法律公证，每一个条款都完全合法有效。”
“至于公平……”
张律师的目光扫过屏幕上的录像。
“李国强先生认为，这很公平。”
“另外，关于那幅《松鹤延年图》……”
张律师按了下遥控器，屏幕上出现一份鉴定证书。
证书下方，是齐老龙飞凤舞的签名。
鉴定结论那栏，清清楚楚写着两个大字：
“赝品。”
李伟最后的希望，破灭了。
他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噗通”一声，瘫倒在地。
10
李伟彻底崩溃了。
他像疯子一样在地上打滚，哭喊，咒骂。
咒骂我的无情，咒骂张律师的狡诈，咒骂全世界。
亲戚们看着他，眼神鄙夷而疏远。
再没人上前安慰。
张丽看着丈夫的丑态，默默流泪，然后拉着李玥的手，走到一边，划清界限。
就在这时，沉默的李玥，突然挣脱妈妈的手。
她走到张律师面前，从口袋里，拿出那个U盘。
“张叔叔，”
她声音清脆而坚定，
“这是爷爷留下的，最后的礼物。”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U盘上。
李伟也停止哭嚎，抬起头，死死盯着它。
信里说，遗嘱宣读后才能看。
难道……还有转机？
是数字货币的密码吗？
张律师接过U盘，插入电脑。
屏幕上出现一个加密文件夹。
张律师输入密码——我孙女李玥的生日。
文件夹打开了。
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
视频里，依然是我。
但这一次，我是在医院病床上。
我戴着氧气面罩，声音微弱，但依旧清晰。
“小玥，我的乖孙女。当你看到这段视频时，爷爷已经不在了。”
“我知道，你爸爸可能会让你失望。但请你不要恨他，他只是……被钱蒙蔽了双眼。”
“爷爷留给你的那笔钱，你要好好用。去读最好的学校，去看最美的风景，去过你想要的生活。”
“爷爷还给你留了一份真正的礼物。”
我喘了口气，对着镜头，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还记得爷爷书房里，那幅《松鹤延年图》吗？”
李伟的眼睛瞬间又亮了起来。
“爷爷骗了所有人，那幅画……是真的。”
“齐老先生是我的至交好友，那份赝品鉴定证书，是我求他伪造的。”
“我怕我走后，你爸爸会立刻把它卖掉，所以我把它藏在了一个只有你才能找到的地方。”
“画轴的顶端，有一个暗格。里面，是另一份真正的鉴定证书，和齐老先生亲笔写的转赠说明。”
“这幅画，现在市场价大概在八百万左右。我把它，留给你。”
“小玥，这是爷爷能给你的，最后的爱和保障了。”
视频结束。
全场死寂。
李伟猛地从地上爬起，疯了一样冲向李玥。
“画呢！画在哪！快给我！”
张丽尖叫着护住女儿。
张律师的助手再次上前，将李伟死死按住。
“那是我的！是我的！”
李伟疯狂挣扎，眼睛布满血丝和绝望。
张律师冷冷地看着他。
“李先生，遗嘱和视频里都说得很清楚，这幅画，是李国强先生赠予李玥小姐的个人财产，与你无关。”
他转向众人，宣布最后结果。
“现在我宣布，李国强先生的遗嘱，已宣读完毕。”
“李伟先生，您最终可继承的遗产金额为……”
张律师拿起计算器，当着所有人的面，清清楚楚地计算。
“咸菜坛子，按市价十元计。”
“劣质花圈，按发票二十元计。”
“饼干点心，按发票三十五元计。”
“总计，六十五元。”
“按照十比一的兑换比例，您可继承的遗产为……六百五十元。”
“扣除您需要承担的遗产总额百分之五的执行公证费，五十一万三千五百元……”
张律师放下计算器，用宣判的语气说道：
“所以，李伟先生，您不仅无法继承任何遗产，而且还需向本律师事务所，支付五十一万两千八百五十元的欠款。”
“我们会给您发去正式的律师函。”
李伟停止了挣扎。
他呆呆地听着那个数字，仿佛被抽走所有力气。
欠款五十一万。
银行贷款四十万。
朋友外债十几万。
他不仅一分钱没捞到，还背上了一百多万的巨额债务。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倾家荡产。
我飘在半空，看着他万念俱灰的脸，心中一片平静。
我做这一切，不是为了报复的快感。
只是想用我的方式，给他上这最后一课。
关于人性，亲情，和一个儿子真正的“孝顺”。
我的目光转向孙女李玥，她紧抱着我的日记，看着我遗像的方向，眼神清澈明亮。
真好。
我的精神遗产，终究传承下去了。
一阵暖光将我包裹。
我感觉魂体越来越轻。
该走了。
这个喧闹的人间，再与我无关。
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世界，看着我可怜又可恨的儿子，看着我善良坚定的孙女，然后，微笑着，化作点点星光，消散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