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十八年前,我四岁,被一个男人用一块麦芽糖从家门口骗走。
在火车上颠了几天几夜,我被带到了一个叫“王家坳”的鬼地方。
人贩子和村长王大贵就在村口的土路上交易。
我记得清清楚楚,王大贵蹲下来,捏我的胳膊,掰我的腿,翻来覆去地看,嘴里啧啧有声。
那不是看一个孩子,是看一头牲口。
最后,他满意地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沓钱:“行,根骨不错,是个好苗子,养大了能生养,也能送去厂里干活。”
然后,他领着我,走到村里的一间土坯房前,指着门口一对正在吵架的夫妻说:“从今天起,他们就是你爹妈。”
那对夫妻就是张根和刘翠花。
他们看见王大贵,立刻停下咒骂,换上谄媚的笑脸。
“村长,这丫头……”
“给你们养,养肥了,听我安排。挣的钱,我拿大头。王大贵丢下这句话,背着手走了。
就这样,我成了张家的“女儿”。
林殊这个名字,是我给自己起的。我不敢忘掉我真正的姓,不敢忘掉记忆里爸妈模糊的脸。
所谓的“卖掉老牛给我补充营养”,真相是张根赌钱,一夜输光了家底,把牛卖了去还赌债。
那段时间,他们家天天炖肉喝酒,我只能从他们扔掉的骨头上,刮下肉末吃。
所谓的“弟弟为我放弃上学”,更是天大的笑话。
张强从小就是个二流子,打架斗殴,初中都没读完。他去工地搬砖,挣的钱全砸进了网吧和牌桌上。
有一次,我刚拿到体校发的几百块训练补助,还没捂热,就被他翻了出来。
我冲上去抢,他反手就把我按在地上,一拳一拳地砸在我肚子上。
“你个买来的赔钱货!吃的用的都是我们家的!老子拿你点钱怎么了?还敢还手!”
我疼得蜷成一团,
刘翠花从屋里出来,看见了,不仅没拦着,还在旁边吐了口唾沫。
“打!给我狠狠地打!让她长长记性!别真以为自己是个金凤凰,你就是个扫把星!赔钱货!”
在刘家,我想夹一块肉吃,刘翠花立刻伸手打掉我筷子,“你个赔钱货!还想吃肉”,然后把我赶到猪圈旁。
我被村里男孩欺负时,刘翠花不仅没帮我,反而戳着额头,骂我是狐媚子。
至于那个“最美村长”王大贵,他为我修的训练场,用的地根本不是他的。
那是村里孤寡老人李奶奶的菜地,是她的命根子。
李奶奶不同意,王大贵就带着村里几个壮汉,半夜踹开了李奶奶家的门。
第二天,李奶奶就被人从屋里抬了出来,浑身是伤,进气多出气少。
推土机直接开进了菜地,把青菜碾得粉碎。
李奶奶在床上躺了没几天,就咽了气。
临死前,她拉着我的手,眼睛看着我,嘴巴一张一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但我看懂了。
她的眼神在说:逃。
孩子,快逃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