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铂悦府公寓的书房里还亮着灯。沈靳言独自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着几份需要签字的文件，可他的目光却久久停留在桌角的一个相框上。
那是他和温阮在热恋期拍的照片，背景是海边，她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而他低头看她时，眼神里的宠溺几乎要溢出来。
指尖轻轻抚过相框玻璃，冰凉的触感让他微微一颤。那些被他刻意尘封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四年前的那个春天，鼎盛集团正在开发一个高端住宅项目。作为总裁，沈靳言亲自去工地考察进度。四月的阳光正好，工地上机器轰鸣，工人们忙碌地来回穿梭。
就是在这样一个嘈杂的环境里，他第一次见到了温阮。
她穿着一身利落的职业装，安全帽下露出几缕栗色的发丝，正站在还未完工的样板间里，对着手中的设计图纸和施工负责人认真讨论着什么。阳光从没有安装玻璃的窗户斜射进来，恰好勾勒出她专注的侧脸。她时而蹙眉，时而展颜，手指在图纸上轻轻划过，耐心地解释着每一个细节。
那一刻，周遭的喧嚣仿佛都安静下来。沈靳言不自觉地停下脚步，远远地望着她。他见过太多浓妆艳抹的千金名媛，却从未见过一个女人在工地上还能保持着这样的优雅与专业。
“那位是？”他低声问身边的项目经理。
“是创美设计事务所的温阮设计师，负责这个项目的室内设计部分。别看年纪轻，专业能力很强，也很负责任，经常亲自来工地盯进度。”
沈靳言轻轻颔首，目光却始终没有从她身上移开。
那次考察之后，温阮专注工作的模样就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三十二年来第一次，他对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女人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于是，他做了一件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刻意制造偶遇。
他打听到温阮每周三下午都会去项目附近的咖啡馆见客户，便特意在那个时间点“顺路”经过。第一次“偶遇”时，他装作惊讶的样子：“温设计师？真巧。”
温阮抬起头，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露出职业化的微笑：“沈总？您也来这里喝咖啡？”
“刚好在附近开会。”他面不改色地撒谎，顺势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不介意我坐这里吧？”
那次的交谈很短暂，不过十来分钟，他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中的灵动和言语间的聪慧。更让他心动的是，她并没有因为他的身份而刻意讨好，言谈举止自然得体，偶尔还会因为专业问题和他据理力争。
第二次“偶遇”是在项目汇报会上。原本不需要他亲自参加的会议，他却推掉了另一个重要安排，准时出现在会议室。温阮作为主设计师进行汇报，他坐在台下，看着她自信从容地讲解设计理念，眼神明亮，神采飞扬。
会议结束后，他特意等在电梯口：“温设计师的汇报很精彩。”
她似乎有些意外，脸颊微红：“谢谢沈总夸奖。”
“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请温设计师吃个晚饭，详细聊聊项目的设计思路？”他说出这句在脑海里排练过无数次的话，表面上却依然维持着云淡风轻。
温阮犹豫了一下，就在他以为会被拒绝时，她轻轻点头：“好啊。”
那顿晚饭吃了整整三个小时。他们从项目设计聊到各自的大学生活，从喜欢的电影聊到向往的旅行地。沈靳言发现，褪去职业的外衣，温阮其实是个很单纯的女孩，会因为一个笑话笑得前仰后合，也会因为谈到喜欢的作家而眼睛发亮。
送她回家的路上，夜色已深。春末的晚风还带着些许凉意，他注意到她微微发抖，便自然地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
“谢谢。”她小声说，耳根泛着淡淡的粉色。
那一刻，沈靳言清楚地听见了自己心动的声音。
但真正让他下定决心表白的，是一件小事。
有一次他们一起吃饭时，隔壁桌一个小女孩不小心打翻了饮料，哭得厉害。温阮立刻起身走过去，不是简单地安慰，而是从包里拿出一个可爱的创可贴——是她收集的卡通图案创可贴，蹲下身轻声细语地哄着那个陌生的小女孩，直到对方破涕为笑。
她回到座位时，不好意思地解释：“我妹妹小时候也经常这样，我就习惯在包里备着这些。”
那一刻，沈靳言看着她温柔的笑脸，突然很想把这样的笑容永远留在身边。
于是，在认识她的第三个月，他做了一件完全不符合他性格的事。
那天下午，他让助理查到了温阮公司的下班时间，特意提早结束会议，捧着一大束鲜艳的红玫瑰等在她公司楼下。正值下班高峰，写字楼里涌出成群的白领，不少人认出了他，纷纷投来惊讶的目光。
温阮和同事一起走出来时，一眼就看到了他。她惊讶地睁大眼睛，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在众目睽睽之下，沈靳言稳步走到她面前，将玫瑰递到她手里。周围的同事们都停下脚步，好奇地围观着这一幕。
“温阮，”他的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这三个月的相处，让我确信你是我一直在找的人。我不擅长那些浪漫的套路，只想坦诚地告诉你，我对你有好感，希望能正式追求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温阮的脸瞬间红透了，她看着眼前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此刻却像个青涩的少年般在她面前表白，手里那束红玫瑰娇艳欲滴，散发着浓郁的香气。周围传来同事们的窃窃私语和羡慕的低呼，她甚至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
“我……”她张了张嘴，声音细若蚊吟。
“你不用马上回答我。”沈靳言体贴地说，“你可以好好考虑……”
“我愿意。”温阮突然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嘴角扬起甜蜜的弧度，“我愿意给你这个机会。”
那一刻，周围的喧嚣仿佛都化为背景音，沈靳言只看得见她含羞带笑的模样。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后来温阮告诉他，那天之后，她成了全公司女同事羡慕的对象。毕竟能被沈靳言这样的人物公开追求，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事。
“那你呢？”当时他问她，“你是因为我的身份才答应我的吗？”
温阮摇摇头，很认真地说：“我是因为那天你等在楼下时，西装肩膀上落了一片花瓣，你却没有发现。那一刻我觉得，再厉害的人，也会有可爱的一面。”
回忆到这里，沈靳言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丝笑意，但那笑意很快就消散在夜色里。
曾经那么美好的开始，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呢？
他站起身，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映照着他疲惫的面容。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是否还会选择在那个春日的下午，走进那个工地？是否还会刻意制造那些偶遇？是否还会在她公司楼下，做出那样冲动的告白？
没有答案。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就像当年他告白时，她眼中闪烁的光芒。只是如今，那光芒早已不属于他了。
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烈酒入喉，灼烧的不仅是喉咙，还有那颗曾经为她热烈跳动过的心。
那些热恋的回忆越是甜蜜，此刻就越是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