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的话，像一把无形的钥匙，猛地撬开了李莫愁尘封已久的心门。
她呆住了。
手中的拂尘，无力地垂了下来。
那张冰冷如霜的俏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茫然和无措的表情。
悲伤？孤独？
沉溺在痛苦里，无法自拔？
害怕停止了恨，就等于忘记了爱？
这些话，她从未听过，但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精准地扎进了她灵魂最深处。
是啊……
她真的是因为恨陆展元，才要杀他全家，杀尽天下姓陆之人吗？
如果真的恨，为什么在陆展元和何沅君死后，她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快乐，反而更加空虚，更加痛苦？
为什么她会抢走他们的女儿，也就是现在的陆无双，一边折磨她，一边又忍不住教她武功？
为什么她每次听到“陆”这个字，心口都会传来一阵熟悉的刺痛？
她一直以为那是恨。
可今天，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糟老头子告诉她，那不是恨，那是爱，是求而不得的执念。
她不是在报复，她是在用一种极端的方式，缅怀自己那段死去的爱情。
这个认知，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被仇恨包裹了十几年的心。
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和恐慌。
“不……不是的……你胡说！我恨他！我恨他入骨！”
李莫愁失神地喃喃自语，像是在反驳我，又像是在说服她自己。
但她的声音，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冰冷和杀气，反而带着一丝颤抖和迷茫。
陆无双和程英，也看傻了。
她们和师父（师伯）相处多年，何曾见过她这副模样？
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竟然被一个老头子三言两语，说得失魂落魄？
这老头子……到底是什么人？
【叮！来自李莫愁的迷茫值+500！】
【叮！来自李莫愁的震惊值+400！】
【叮！来自李莫愁的道心破碎值+200！】
我脑子里，情绪点又开始疯狂上涨。
我一看有门，决定再下一剂猛药。
“仙姑，你这不是爱。”我摇了摇头，语气充满了惋?，“你这只是强烈的占有欲，和得不到之后的报复欲。”
“你所谓的爱，是建立在‘他必须属于我’这个前提之上的。一旦这个前提被打破，你的爱，就立刻转化成了毁灭一切的恨。你想要毁掉他，毁掉他所在乎的一切，甚至毁掉你自己。”
“这在我的理论里，叫什么？叫‘偏执型人格障碍’。”
“偏执型……人格障碍？”李莫愁又被我的新词给砸懵了。
“对。”我点点头，开始了我最擅长的“病理分析”。
“这种病的典型特征，就是极度的自负和自卑。你自负于自己的美貌和武功，认为天底下的男人都该为你倾倒。所以当陆展元选择了别人时，你的自负心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让你无法接受。”
“同时，你又极度自卑。你的内心深处，缺乏安全感。你觉得，只有将一个人牢牢地控制在手里，他才不会离开你。所以，你对陆展元的爱，从一开始就不是平等的，而是一种控制和占有。”
“你的悲剧，不在于陆展元背叛了你。而在于，你从一开始，就没有学会，该如何去爱一个人，以及，如何爱你自己。”
我这番话，说得不疾不徐，却字字诛心。
我将李莫愁那点可怜又可悲的爱情，剥得干干净净，露出了底下那血淋淋的、名为“占有”和“偏执”的内核。
“不……住口！你给我住口！”
李莫愁终于崩溃了。
她抱着头，发出了痛苦的尖叫。
她一直引以为傲、并以此为基石构建了自己后半生的“爱情与复仇”的故事，被我无情地打碎了。
她发现，自己不是一个为爱痴狂的悲情女主角。
她只是一个……可怜的、有病的疯子。
这种认知上的崩塌，比任何刀剑的伤害，都要来得痛苦。
“噗——”
一口鲜血，从她口中喷出，洒在了她杏黄色的道袍上，像一朵朵凄美的梅花。
她整个人，摇摇欲坠。
“师父！”
“师伯！”
陆无双和程英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就想上前去扶她。
但她们又有些害怕，不敢靠近。
我看着李莫愁的样子，心里也有点不落忍。
是不是……说得太狠了点？
但转念一想，长痛不如短痛。不把她说到吐血，说到怀疑人生，怎么能叫“心理疏导”呢？怎么能完成任务呢？
我硬起心肠，走了过去，从怀里掏出一块干粮递给她。
哦不，我现在是老头子人设。
我从怀里掏出一个脏兮兮的布包，打开，里面是一块又干又硬的饼。
“仙姑，人生在世，没什么坎是过不去的。恨了这么多年，你也累了。不如，就此放下吧。”
我的声音，放得很轻，很柔。
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这是我们培训师的基本操作。
李莫愁抬起头，那双曾经冰冷彻骨的眸子里，此刻充满了血丝和泪水。
她看着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恨，有怨，有迷茫，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依赖？
因为我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看穿”了她内心的人。
她看着我手里的那块硬饼，迟疑了许久，最后，竟然真的伸出手，接了过去。
【叮！支线任务：赤练仙子的心理疏导，完成度70%……】
我心里一喜，看来效果不错。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从林子外传了过来。
“姑姑！是你吗？姑姑！”
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充满了焦急和关切。
紧接着，一个身影，从林外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那人约莫十七八岁，面容俊朗，但眉宇间带着一股子桀骜不驯的邪气。
他一进林子，就看到了场中的情景。
先是看到了陆无双和程英，面露喜色。
然后，看到了摇摇欲坠、嘴角带血的李莫愁，脸色一变。
最后，看到了我这个“糟老头子”，正把一块饼递给李莫愁。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警惕而充满了敌意。
“你是谁？你对我师伯做了什么？！”
来人，正是神雕大侠，杨过。
我看着他，心里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