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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吉的躁动达到顶峰,虫牙外露,连带着我的神经也绷紧如弦:“陆文沅,无论我们之间有何恩怨,眼下实在凶险,让我下车!”
“装神弄鬼。”宁柔嗤笑一声,转头拉住陆文沅的衣袖:“文沅,我现在总算明白你母亲为何不允你娶南诏女子了。”
又是陆文沅的母亲?难道他消失这三年,竟寻到了生母?
可我与他母亲素未谋面,她为何如此反对?
未及细想,变故突生——
车轮断裂,车身猛地失控,天地倒旋,我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待再醒来时,马车卡在两块巨岩之间,已是残破不堪。
坐在前厢的宁柔额角略有擦伤,她哭着望向陆文沅:“文沅……我好怕。”
陆文沅背上被利物划开深口,鲜血浸透衣袍,却仍先温声安抚宁柔。
“无妨,这山路我自幼熟悉,定会护你周全。”
他这时才终于想起后厢的我。
“石兰,你可还好?”他哑声问道。
“我的腿……被压住了……”稍一动弹便痛彻心扉,想必是骨裂了。
陆文沅踹开变形的车门,先将宁柔从前厢小心搀出安顿。
“文沅!我腹中不适,你快带我离开!”
正欲走向我的陆文沅身形骤然一顿。
他的视线在我与宁柔之间往复徘徊,眸底掠过一丝挣扎。
但那挣扎,仅存一瞬。
“石兰,这一切皆是你自作自受,若非你先对柔儿出手,也不会遭此一劫。”
他语声冷硬,宛若凝冰。
“你便在此好好反省。何时真心知错,愿低头认罪——我再来接你。”
“陆文沅……”我眼眶灼烫,隔着残破车窗,用尽气力嘶喊:“陆文沅!文沅哥哥!”
文沅哥哥……
我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要受他如此对待。
他低头将怀中人护得更紧,身影渐被风雪吞没,一次也不曾回首。
我强忍剜心刺骨之痛,以另一只脚死死抵住缝隙,猛然发力将伤腿拔出。
我来不及喘息,狼狈地从车窗破口爬出,鲜血混着雪水烫出一条血路。
雪落得比方才更急,天地间除却那簇烈焰,唯余茫茫素白。
我全然辨不清方向。
“阿吉……”我声线颤抖地祈求,“阿吉,醒过来……”
片刻,耳畔传来极微弱、断断续续的回应:“主人……向前……行……”
心口霎时酸涩难当,我咬紧下唇强压所有情绪,逼自己凝神,拖着伤腿,深一脚浅一脚向前挪去。
意识因剧痛与严寒渐渐涣散。
不可!我必须活下去!绝不能葬身于此!
暮色疾速笼罩,阿吉的指引声愈渐微弱,可我举目四望,除却雪,仍是雪。
信任之人弃我而去,倚仗的蛊虫重创垂危。
陆文沅……我唯一的过错,便是曾倾心于你。
“早与你说过,人心……比蛊毒更险。”
一道清冽语声响起,银铃轻振,我勉力抬眼,只见一张冰冷的银质面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