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焱被逐，如同一块投入池塘的石头，在外门激起圈圈涟漪后，很快便归于平静。宗门每日都有无数事情发生，一个执事弟子的堕落，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插曲。
但“苯苯仙”林愚的名字，却因此事再次被推到风口浪尖。尽管他依旧是那副笨拙怯懦的模样，可越来越多的弟子开始觉得，这家伙似乎有点邪门——靠近他未必有好运，但招惹他的人，似乎都没什么好下场。
张莽自从泻药事件后，便下意识地与林愚保持了距离，连带着他那几个跟班，看林愚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忌惮。
林愚乐得清静，将更多精力投入到修炼和对残玉空间的探索中。
破获灵石失窃案所得的功德之气颇为可观，残玉空间已稳定在两丈五尺见方，时间流速差稳固在一比二点二。他甚至尝试将一块下品灵石埋入空间边缘的“地面”，虽然灵石依旧会缓慢消散，但速度比直接暴露在虚空中慢了许多，散逸的灵气也更均匀地滋养着这片小天地。
“或许，等功德之气足够雄厚，空间进一步稳固，便能真正容纳灵物，甚至演化出生机？”林愚心中生出期待。若真如此，这残玉空间的价值将无可估量。
他的修为在残玉空间加持下稳步提升，虽仍是炼气三层，但灵力愈发精纯浑厚，对因果线的感知和操控也更为得心应手。他已能模糊预感到，某些微弱因果线在未来短时间内可能引发的吉凶趋势。
这一日，外门大比的正式公告，终于张贴了出来。
公告栏前，人头攒动，气氛热烈而紧张。
“半月之后，外门演武场，所有炼气期外门弟子皆可报名！”
“此次大比前十，皆有丰厚灵石、丹药奖励！”
“前三名，更可获得进入‘灵溪秘境’历练的资格，并有机会被内门长老看中，直接收录门下！”
“灵溪秘境！”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惊呼。那可是宗门掌控的一处低阶秘境，虽风险不大，但其中蕴藏着不少外界难寻的灵草、矿石，甚至偶有前辈遗留的传承，是外门弟子梦寐以求的机缘！
林愚站在人群外围，目光平静。公告内容与他前世记忆并无二致。这灵溪秘境，正是他计划中必须拿下的关键一步。秘境中有几样东西，对他后续解决苏妙晴的魔魂隐患至关重要。
他的目光穿越人群，落在前方那个被诸多弟子簇拥着的锦衣少年身上——赵黑龙。
赵黑龙也看到了林愚，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与狠厉。他抬起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唇语无声地说道：“废物，等着。”
他周身气息比之前更加凌厉，隐隐带着一股不稳定的暴烈，显然《莽牛劲》又有“精进”，但代价是根基的进一步虚浮和暗伤的加深。在林愚的因果视角下，赵黑龙身上的恶果气息已浓如墨汁，那根连接彼此的冲突因果线，更是剧烈震颤，预示着不久后必将爆发激烈的碰撞。
林愚低下头，掩去眼中一闪而过的冷芒。他并未被赵黑龙的挑衅激怒，反而更加冷静地分析着对方的状态。
“强行提升，外强中干。只需一个恰到好处的引子…”
他悄然运转因果瞳术，不再仅仅观察，而是尝试进行更精细的干预。他分出一缕极其细微的神魂之力，附着在赵黑龙身上几处关键暗伤对应的因果线上。这并非攻击，而是一种“标记”和“放大”，如同在干燥的柴堆旁撒上火油，只待星火，便可燎原。
做完这一切，林愚便转身离开，仿佛只是来看个热闹。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外门都沉浸在备战大比的狂热氛围中。演武场上日夜都有人切磋比试，丹药房、符箓阁的生意也火爆了许多。
林愚却反其道而行，他减少了在残玉空间内的修炼时间，更多时候，是拿着一把扫帚，在演武场边缘“笨拙”地打扫，目光“茫然”地打量着那些正在刻苦练功的弟子。
没有人会在意一个打扫杂役的“苯苯仙”。但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林愚的眼中，无数因果线正在激烈碰撞、交织。
他看到了一个弟子因求胜心切，剑法走入极端，留下了致命的破绽因果；看到了另一个弟子服用劣质丹药，体内丹毒积聚，形成了修为瓶颈的恶因；还看到了有人暗中结盟，又彼此算计，复杂的人心因果如同乱麻。
这些，都是他编织更大因果网络的素材。
偶尔，他也会“不小心”将扫帚碰到某个正在练习的弟子脚边，或是“失手”打翻水桶，弄湿某片区域。这些看似笨拙的举动，总会恰到好处地打断一些危险的练习，或是“迫使”某些弟子改变原本错误的发力方式，无形中避免了一些小的修炼事故。
那些被“打扰”的弟子起初恼怒，但事后往往发现，那一下打断似乎让自己避开了某个误区，或是阴差阳错找到了更合适的练习方法。虽然嘴上依旧骂着“苯苯仙真碍事”，但心中那点怨气，却渐渐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取代。
林愚能感受到，一丝丝极其微细、却源源不断的感激念力，混杂着微末的功德之气，汇入残玉。这些念力虽弱，但聚沙成塔，也让残玉空间愈发稳固，那埋入地下的下品灵石，消散速度又慢了一分。
这一日傍晚，林愚打扫完毕，正准备离开演武场，一个身影却拦在了他面前。
不是赵黑龙，也不是张莽，而是一个面容普通、眼神却带着几分精明的外门弟子，名叫孙小海，炼气四层修为，平日以消息灵通著称。
孙小海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对林愚道：“林师弟，留步。”
林愚露出“警惕”的神色：“孙、孙师兄…有事吗？”
孙小海脸上堆起笑容，带着几分讨好：“林师弟，别紧张。师兄我没恶意。就是…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他搓了搓手，“你看，这外门大比马上就要开始了，听说…听说师弟你有点…呃，独特的运气？不知…能否沾点光？”
林愚心中了然。这是有人注意到了他身上的“异常”，想来探探虚实，或者真以为他有什么“福缘”。
他故作茫然：“运气？我…我只有倒霉运啊…他们都叫我苯苯仙…”
孙小海嘿嘿一笑：“师弟过谦了。王焱那事，还有张莽…嘿嘿，大家都不是傻子。这样，师弟，我也不白沾你光。”他掏出一个小布袋，塞到林愚手里，“这里面是五块下品灵石，算是师兄的一点心意。大比期间，若师弟有什么‘预感’或者‘发现’，比如觉得哪个擂台风水不好，或者看谁不顺眼…能不能提前跟师兄透个气？”
林愚握着那袋灵石，心中念头飞转。这孙小海是个聪明人，也是个投机者。收下灵石，等于默认了自己有些“特殊”，可能会引来更多关注，但也可能借此机会，将一些“信息”通过孙小海之口散布出去，更好地引导局势。
利弊参半。
他脸上露出挣扎和一丝“贪婪”，最终将灵石紧紧攥住，笨拙地点点头：“我…我知道了…谢谢孙师兄。”
孙小海满意地笑了，又叮嘱几句，这才转身离去。
林愚看着他的背影，掂量着手中的灵石。一枚暗棋，就此落下。
他抬头望向青云宗深处，苏妙晴所在的山峰方向。那里的因果线，晦暗不明，却牵动着他的心神。
“大比之后，便是解决你问题之时。”他轻声自语，转身融入暮色。
网，已悄然张开，只待猎物入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