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晓东顺着许泽霖的视线望去，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那抹微光，稳定得可怕。
它穿透了层层叠叠的致命云墙。
“那……那是什么？”谭晓东的声音嘶哑。
许泽霖没有回答。
他猛地推动操纵杆，机头精准地对准了那抹微光的方向。
飞机发出了更加凄厉的金属呻吟，整个机身都在剧烈地抗议这次粗暴的转向。
“疯了！你疯了！”谭晓东彻底崩溃了，
“那是雷暴的核心！是闪电最密集的地方！你想带我们去送死吗！”
“根据你的仪表，我们早就死了。”许泽霖的声音冷得像冰，
“既然都是死，不如选一条我画出来的路。”
他盯着那片微光，瞳孔里倒映着那唯一的光点。
“你……”谭晓东被这句话噎得死死的。
他看着许泽霖，又看了看窗外那唯一的光源。
一个把雷暴结构都画出来的偏执狂。
一个在万米高空敢于相信自己手绘地图的疯子。
他到底该相信谁？相信已经失灵的仪表，还是相信这个创造了奇迹的男人？
“有几成把握？”谭晓东几乎是哀求着问出这句话。
许泽霖终于回了一句。
“我从不做没有绝对把握的事情。”
话音落下的瞬间，飞机猛地扎进了那片看起来最危险的黑暗深处！
狂暴的气流瞬间将飞机包裹。
这一次的颠簸，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谭晓东死死抓住座椅，感觉下一秒自己就会被甩出驾驶舱。
他闭上了眼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一秒。
十秒。
三十秒。
预想中的解体和爆炸没有到来。
那足以撕裂钢铁的颠簸，竟然……开始减弱了？
风的呼啸声在耳边渐渐平息，机身的震动频率也变得平缓。
一种诡异的平稳感，笼罩了整个驾驶舱。
飞机，正平稳地飞行在这片宁静的夜幕之下。
风暴……消失了？
“我们……出来了？”
谭晓东的声音，像是在梦呓。
他猛地转过头，看向窗外。
就在飞机的后方，那片庞大到令人绝望的雷暴云团，静静地盘踞在那里。
而他们，真的从那巨兽的身体里，穿了出来！
“出来了！我们真的出来了！！”
通讯频道里，突然爆发出乘务长邓宇狂喜的叫声！
紧接着，是整个客舱里，如同海啸般爆发出的欢呼和哭泣！
“我们活下来了！！”
“呜呜呜……妈妈，我们没事了！”
“机长万岁！！”
劫后余生的狂喜，瞬间充满了飞机的每一个角落。
谭晓东呆呆地看着许泽霖。
这个男人，真的凭借一张手绘的地图，从一片必死的雷暴中，杀出了一条活路！
“怎么……怎么做到的？”谭晓东的嘴唇在哆嗦，
“那片光……到底是什么？”
“城市灯光。”
许泽霖的回答简单明了。
“风暴不是铁板一块，气流的运动会在某些区域形成短暂的、极不稳定的‘管道’。
那片光，就是透过管道看到的地面城市灯光。”
“我计算了几百种可能的风暴结构模型，选择了最稳妥的一种。”
许泽霖的声音依旧平静。
“教科书式的强行爬升，生还率是三分之一，但乘客存活率为零。”
“而我选择的这条路……”
他顿了顿。
“乘客存活率，百分之百。”
谭晓东彻底失语了。
他看着许泽霖，像是在看一个神。
客舱里。
那个年轻的女子紧紧抱着自己的女儿，泪流满面。
“宝宝不怕，我们安全了，那个超人叔叔带我们飞出来了。”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看着窗外的星星，用力地点了点头：“嗯！超人叔叔最厉害！”
驾驶舱内，许泽霖拿起话筒，切换到了客舱广播。
他清了清嗓子，那沉稳而有力的声音，通过广播传遍了整个机舱。
“各位乘客，我是本次航班的机长，许泽霖。”
“飞机刚刚遭遇了强烈的气流，给大家带来了非常不愉快的体验，我对此深表歉意。”
“目前，我们已经脱离危险空域，后续航程将会非常平稳。”
“请大家放心，我将确保各位安全抵达目的地。祝大家旅途愉快。”
短暂的安静后。
客舱里再次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
“许机长牛逼！！”
“许机长万岁！！”
所有人都发自内心地，为这位将他们从地狱拉回来的机长献上最高的敬意。
听着身后的欢呼，谭晓东感觉一股热血冲上头顶。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履行副驾驶的职责。
“系统重启……仪表自检……开始！”
随着他的操作，驾驶舱内原本一片漆黑的仪表盘，一个接一个地亮了起来。
高度、速度、姿态……所有数据全部恢复正常！
“通讯系统恢复！”
“GPS信号已重新捕获！”
“自动驾驶系统……恢复正常！”
谭晓东的声音带着兴奋：“机长，所有设备一切正常！”
“切换自动驾驶模式。”许泽霖下达指令。
“是！”
飞机轻轻一震，平稳地进入了自动巡航状态。
许泽霖松开了一直紧握着操纵杆的双手，他拿起通讯器，切换到了航空管制的加密频道。
“这里是东方航空377，听到请回答。”
频道里立刻传来地面人员王强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
“377！老天！你们终于联系上了！你们消失了整整十二分钟！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遭遇未预报的超级单体雷暴，所有仪表和通讯设备短暂失灵。”
许泽霖的报告言简意赅，“目前飞机状况稳定，人员安全，已脱离危险区域。”
“雷暴？怎么可能！气象图上明明……”王强的话说到一半，就被一个更威严的声音打断了。
“我是航空管理局的部长。”
一个沉稳的中年男声，从频道里传来。
“许泽霖机长，我需要你的解释。
按照飞行手册，遭遇此类极端天气，第一选择是立刻爬升高度，飞越雷暴顶端。
你为什么选择了偏航？”
许泽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报告部长，该雷暴云团的垂直厚度经目测超过一千米，远超常规。
在当前距离下强行拔高，瞬间过载会超过10个G。”
“飞机会有三分之一的几率冲出去。”
“但客舱里的所有乘客，生存概率是零。”
一千米的雷暴厚度……10个G的过载……
这些数据代表着什么，作为航空管理的最高层，他比谁都清楚。
许泽霖的判断，是完全正确的。
教科书式的操作，在这里，就是一张催命符。
许久，部长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语气缓和了许多。
“……我明白了。”
“许机长，立即对飞机进行全面检查，特别是结构和发动机。
我不管你用了什么方法，现在，你的首要任务，是确保飞机和乘客，万无一失地安全降落。”
“是，部长。”许泽霖郑重回答。
“我的职责，始终如此。”
通讯挂断。
谭晓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活了两辈子。
他看向许泽霖，眼神里除了崇拜，更多的是敬畏。
然而，许泽霖的注意力，却已经不在刚才的通话上。
他的目光，落在了刚刚恢复正常的主飞行显示屏上。
在那屏幕的右下角，一个不起眼的琥珀色提示框，正在闪烁。
【Advisory: Cargo Bay Temp Sensor Fault】
【提示：货舱温度传感器故障】
这只是一个咨询级的次要故障提示，在经历了刚才的生死考验后，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谭晓东也看见了，但他下意识地认为，这只是飞机刚经历过载后的正常误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