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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深秋的A大美术学院展厅里,暖黄色的射灯斜斜打在墙上的画作上,空气中飘着松节油和咖啡混合的味道。展厅中央搭着临时的长桌,摆着水果和饮品,三三两两的人拿着香槟杯交谈,衣香鬓影间,是美术学院一年一度的“新锐创作者交流会”——不仅有校内的老师和学生,还邀请了几位本地小有名气的画廊总监和独立策展人,对想进入美术圈的学生来说,是难得的人脉机会。

苏晚星站在展厅入口,手指反复摩挲着帆布包的带子,包里装着一叠厚厚的资料,边角被她熬夜整理时压得有些卷。她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针织衫,配着浅灰色的半身裙,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纤细的脖颈,脸上带着点紧张的红晕。

“别紧张,有我呢。”顾景然从身后走过来,手里拿着两杯热拿铁,自然地把其中一杯塞到她手里,指尖不经意地碰了碰她的手背,“你只要帮我把张总监介绍认识就行,剩下的我来聊。”

苏晚星接过拿铁,温热的温度透过纸杯传到掌心,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她抬头看向顾景然,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的衬衫,领口系得整齐,头发也精心打理过,显得比平时更成熟些。听到他的话,她点了点头,嘴角弯起一个浅淡的笑:“我已经跟我导师打过招呼了,张总监答应跟你聊聊。就是……他平时挺忙的,你等会儿尽量别说太多无关的话。”

“放心,我有数。”顾景然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亲昵得像是相处了很久的情侣,“还是晚星你厉害,能请到张总监。要是这次能让他帮我看看作品集,说不定我以后就能进他的画廊实习了。”

他的话像颗糖,轻轻落在苏晚星心里。她其实没说,为了请张总监抽出十分钟时间,她前几天特意去导师的工作室帮了两天忙,还把自己去年获奖的画作打印稿送给了张总监当纪念——那是她最喜欢的一幅画,打印稿上还留着她手绘的签名。可看着顾景然期待的眼神,她觉得这些付出都值得,甚至有点窃喜:原来她也能帮到他。

“那我们进去吧,张总监应该到了。”苏晚星深吸一口气,拎起帆布包,率先往展厅里走。顾景然跟在她身边,不时侧过头跟她说话,话题大多围绕着等会儿要跟张总监聊的内容,偶尔插一两句玩笑,逗得她偶尔笑出声,紧张的情绪渐渐散了。

他们没注意到,展厅角落的阴影里,陆沉渊正站在一幅静物画前,手里拿着一本翻开的《艺术概论》,眼神却没落在书页上,而是紧紧追着苏晚星的身影。

他今天本来没打算来这个交流会——物理系的实验报告还没写完,可早上在图书馆门口,他听到苏晚星跟顾景然说“今天要去交流会,帮你见张总监”,脚步就不由自主地转了方向。他甚至回宿舍换了件干净的浅蓝色衬衫,还特意把头发梳得整齐些,可到了展厅门口,却没敢靠近。

他看着苏晚星手里的拿铁,知道那是顾景然买的——刚才他在展厅外的咖啡店,看到顾景然点了两杯三分糖的拿铁,还特意跟店员说“多放些珍珠,女生喜欢”。而他的帆布包里,也装着一杯温牛奶,是早上在食堂买的,知道苏晚星胃不好,空腹喝咖啡容易不舒服,可他没敢送过去。

昨天晚上,他在图书馆三楼的自习室,看到苏晚星趴在桌子上整理资料,台灯的光打在她脸上,能看到她眼下淡淡的青黑。她面前摊着好几张纸,上面写满了张总监的个人履历、过往策展的风格,甚至还有他喜欢的画家和咖啡口味,字迹工整得像是考试重点。陆沉渊当时坐在她斜后方,看着她累得揉眼睛,手里的笔却没停,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揪着,疼得慌。

他知道张总监——美术圈里出了名的挑剔,想让他多看一眼作品集都难。苏晚星能请到他,肯定费了不少劲。可顾景然刚才的语气,好像觉得这是件很容易的事,甚至没提过一句感谢。

“张总监!”苏晚星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陆沉渊的思绪。他抬眼望去,只见苏晚星拉着顾景然,快步走到一位穿着深色西装、头发花白的老人面前,脸上带着礼貌又有点羞涩的笑,“我是美术学院的苏晚星,之前跟您通过电话的。”

张总监转过头,看到苏晚星,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是晚星啊,我记得你。你导师跟我夸了你好几次,说你画画很有灵气。”他的目光落在苏晚星身上,带着长辈对晚辈的欣赏,然后才转向顾景然,“这位是?”

“张总监您好,我是新闻学院的顾景然,是晚星的朋友。”顾景然立刻上前一步,递上自己的名片,笑容得体,语气恭敬,“我一直很关注您的策展作品,尤其是去年的‘城市光影’展,特别喜欢您对空间和色彩的把控。”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明亮,语速不快不慢,显得很有诚意。苏晚星站在旁边,看着他从容的样子,心里松了口气,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她就知道,顾景然很会跟人打交道。

可陆沉渊却皱起了眉。他上周在图书馆借过一本关于策展的书,里面正好提到了“城市光影”展,策展人根本不是张总监,而是另一位姓刘的策展人。顾景然明显说错了,可他脸上却没有丝毫慌乱,反而说得笃定。

苏晚星显然也没察觉,还在旁边帮腔:“是啊张总监,景然特意研究过您的作品,他对美术也很感兴趣,这次想请您帮忙看看他的作品集。”她说着,从帆布包里拿出顾景然的作品集,双手递到张总监面前,指尖因为紧张微微泛白。

那本作品集的封面是苏晚星帮着设计的,用了顾景然喜欢的蓝色,封面上还贴着一张小小的贴纸,是她前几天特意去文创店买的。陆沉渊看在眼里,心里更疼了——他记得苏晚星为了设计这个封面,熬了两个晚上,反复改了好几次,甚至因为剪贴纸不小心剪到了手指,贴了创可贴还在继续画。

张总监接过作品集,翻开看了两页,眉头轻轻皱了一下,没说话。顾景然立刻补充道:“张总监,我知道我现在的作品还有很多不足,但我特别想进美术圈发展,要是能有您的指点,我肯定能进步更快。”他说着,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渴望,甚至轻轻碰了碰苏晚星的胳膊,像是在寻求支持。

苏晚星立刻点头:“张总监,景然真的很努力,他经常陪我去画室,还帮我整理画具呢。”她没说,其实每次都是她在画画,顾景然要么在旁边玩手机,要么就接电话,所谓的“整理画具”,不过是偶尔帮她递一下画笔。可在她眼里,这些小事都成了顾景然“支持她、喜欢美术”的证据。

张总监看了看苏晚星,又看了看顾景然,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你的作品……风格还不够成熟,不过想法倒是挺多的。这样吧,下周你把作品集送到我画廊,我让助理先看看。”

顾景然眼睛一亮,立刻道谢:“谢谢张总监!太感谢您了!我下周一定准时送过去!”他的语气里满是兴奋,甚至忘了跟苏晚星对视一眼,就继续跟张总监聊起了画廊的事,从实习生的工作内容,聊到未来的发展规划,话题渐渐从“求指点”变成了“求机会”。

苏晚星站在旁边,手里还攥着刚才没递出去的资料,看着顾景然和张总监聊得投机,心里有点空落落的,却又很快说服自己:他只是太开心了,毕竟这是难得的机会。她抬手理了理耳边的碎发,刚想把资料收起来,却发现张总监的目光落在了她的手上——她的食指上还贴着创可贴,是前几天剪贴纸时弄伤的,刚才整理资料时不小心蹭掉了一半,露出了里面淡淡的疤痕。

“手怎么弄的?”张总监问,语气里带着关切。

苏晚星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把手指往后缩了缩,笑着说:“没事,不小心剪到的,已经快好了。”

“整理作品集弄的吧?”张总监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了然,“你这孩子,为了朋友倒是挺上心。那本作品集的封面,我看像是你的风格,配色很大胆,跟你之前送我的画很像。”

苏晚星没想到张总监会注意到这些,脸颊一下子红了,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就是帮了点小忙,主要还是景然的作品好。”

她的话刚说完,顾景然就转过头,笑着接话:“是啊张总监,晚星确实帮了我不少,不过封面的想法是我提的,她只是帮我画出来而已。”他说得轻描淡写,眼神自然地掠过苏晚星的脸,像是在确认她会不会反驳。

苏晚星愣在了原地,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她明明记得,当初顾景然说“封面你看着办就行,我相信你的审美”,现在怎么变成了“想法是他提的”?她张了张嘴,想解释,可看着顾景然期待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算了,只是个封面而已,没必要争这个,只要他能得到机会就好。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创可贴的边缘已经卷了起来,露出的疤痕好像比刚才更明显了。心里有点涩,像是喝了没加糖的咖啡,可她还是强迫自己笑了笑,对张总监说:“是,主要是景然的想法好。”

角落里的陆沉渊,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攥着书本的手指越来越紧,指节泛白,连书页都被他捏出了褶皱。他看到苏晚星低下头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看到她强装出来的笑容,看到顾景然眼里那点不易察觉的得意,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甚至能想象到,苏晚星熬夜改封面时的样子——她肯定对着电脑反复调整配色,不满意就重新画,手指累得发酸也没停,可最后,她的付出却被轻描淡写地归到了别人头上,她甚至还帮着对方圆谎。

陆沉渊的呼吸有点急促,他想冲过去,想告诉张总监真相,想告诉苏晚星顾景然在撒谎,可他的脚步却像被钉在了原地。他想起上次在图书馆,他提醒苏晚星顾景然可能有别的女生,结果被她斥责“你是不是嫉妒他”,说他“别总把人想那么坏”。如果这次他再开口,她会不会更反感?会不会觉得他又在挑拨离间?

他只能站在原地,看着苏晚星像个小太阳一样,围着顾景然转,把自己的光芒都给了别人,却不知道自己的温暖,正在被一点点浪费。

交流会渐渐进入尾声,张总监跟顾景然交换了联系方式,又跟苏晚星说了几句鼓励的话,才离开。顾景然看着手机里新增的联系人,脸上抑制不住地兴奋,拍了拍苏晚星的肩膀:“晚星,今天真的太谢谢你了!要是没有你,我根本见不到张总监。”

“不用谢,我们是朋友嘛。”苏晚星笑着说,可笑容里却没了刚才的雀跃,眼神有点飘,落在展厅墙上的画作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对了,我等会儿还有个学生会的会,就不送你回宿舍了。”顾景然看了看手表,语气随意,“你自己回去路上小心点,下周送作品集的时候,我再找你。”

苏晚星愣了一下,心里的涩意更浓了。她还以为,交流会结束后,他们能一起走回去,聊聊天,说说刚才的事。可他一句话,就把所有的期待都打破了。她点了点头,声音有点轻:“好,那你快去忙吧,别迟到了。”

顾景然没察觉她的异样,笑着挥了挥手,转身就走,甚至没回头看她一眼。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展厅门口,苏晚星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杯已经凉了的拿铁,纸杯被她捏得变了形。

展厅里的人渐渐散去,暖黄色的射灯关掉了几盏,光线变得有些暗。苏晚星叹了口气,把凉掉的拿铁扔进垃圾桶,又把帆布包里的资料拿出来,一页页地翻看——那些她熬夜整理的笔记,上面还留着她的批注,现在看起来,好像有点可笑。

她刚想把资料收起来,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资料……还需要吗?”

苏晚星吓了一跳,转过身,看到陆沉渊站在她身后,手里还拿着那本《艺术概论》,书页依旧停留在刚才那一页。他的眼神落在她手里的资料上,又很快移到她的手指上,目光里带着点疼惜,却没敢多看。

“陆沉渊?你怎么在这里?”苏晚星有点惊讶,她刚才一直没注意到他,“你也对交流会感兴趣?”

“路过,进来看看。”陆沉渊的声音很轻,他没说自己是特意来的,也没说看了她很久,“张总监……对你的画评价很高。”他想找个话题,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捡着刚才听到的话讲。

苏晚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语气有点自嘲:“是吗?可他最后还是答应看景然的作品集了,说明景然比我厉害。”

陆沉渊看着她强装出来的不在乎,心里更疼了。他张了张嘴,想告诉她“张总监说你的封面设计很好”,想告诉她“顾景然撒谎了”,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的画……一直很好。上次在图书馆看到你画的速写,很有灵气。”

那是前几天,他在图书馆看到苏晚星在画速写,画的是窗外的梧桐树,笔触流畅,光影处理得很细腻。他当时没敢打扰,只是站在远处看了一会儿。

苏晚星没想到他会注意到这些,脸颊微微泛红,心里的涩意好像淡了点。她低头看着手里的资料,轻声说:“谢谢……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画得好不好,就是喜欢而已。”

陆沉渊看着她低头的样子,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显得有点脆弱。他从帆布包里拿出那杯还温热的牛奶,递到她面前,声音很轻:“胃不好,别总喝凉咖啡。这个……还热着。”

苏晚星看着他递过来的牛奶,包装上还印着食堂的logo,是她平时喜欢喝的牌子。她愣了几秒,心里有点莫名的触动,好像有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的心脏。她抬头看向陆沉渊,他的眼神很认真,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像怕被她拒绝。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来,指尖碰到他的指腹,他的手指还是像上次一样,凉得像冰,却又带着点温热的牛奶气息。“谢谢。”她轻声说,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

陆沉渊看着她接过牛奶,心里松了口气,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个极淡的笑。可还没等他说话,苏晚星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显示着“顾景然”的名字。

苏晚星看到名字,眼神立刻亮了起来,刚才的失落和触动好像瞬间被抛到了脑后。她连忙接起电话,语气里带着点期待:“喂,景然?你不是去开会了吗?”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苏晚星的笑容渐渐变得灿烂,频频点头:“好啊,我知道那家店,我现在就过去找你。你等我一会儿,很快的。”

挂了电话,她把牛奶塞进帆布包里,抬头对陆沉渊说:“不好意思啊,景然说他会议取消了,想请我去吃甜品,我得先走了。”她的语气很匆忙,甚至没注意到牛奶被她塞得太急,包装有点变形。

“嗯,路上小心。”陆沉渊看着她,眼神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他想说“牛奶别压着”,想说“甜品别吃太多,对胃不好”,可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

苏晚星没听出他语气里的失落,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就往展厅门口跑,米白色的针织衫在昏暗的光线里晃了一下,很快就消失了。她跑的时候,帆布包里的牛奶掉了出来,滚到了地上,包装被摔破了一个小口,温热的牛奶一点点渗出来,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白色的痕迹。

陆沉渊走过去,弯腰捡起那盒牛奶,指尖沾到了温热的液体,很快就凉了下去,像他此刻的心情。他看着地上的牛奶渍,又看向展厅门口,苏晚星的背影已经看不见了,只有空气中残留的咖啡味,还在轻轻飘着。

他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盒破了的牛奶,心里疼得厉害。他知道,苏晚星永远会为了顾景然的一句话而心动,会为了他的一个笑容而忽略身边的一切,包括他的付出,包括她自己的委屈。

可他还没来得及沉浸在这份心疼里,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了展厅门口的一个身影——顾景然并没有走,而是站在门口的柱子后面,手里拿着手机,正在打电话。陆沉渊离得远,听不清具体内容,却能看到他脸上的笑容,那不是对苏晚星的温和,而是带着点算计的得意。

顾景然挂了电话,抬头往展厅里看了一眼,似乎在确认苏晚星有没有出来。然后他拿出手机,快速地发了一条消息,屏幕亮起来的瞬间,陆沉渊恰好看到了消息内容的开头:“张总监那边搞定了,苏晚星……”

后面的内容被顾景然的手指挡住了,可陆沉渊的心却一下子沉了下去。他攥着牛奶盒的手指更紧了,破损的包装边缘硌得他手心发疼,可他却感觉不到——他只知道,顾景然对苏晚星,绝对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而此刻的苏晚星,正快步往甜品店的方向走,心里满是期待,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一步步走进顾景然精心编织的陷阱里。她更不知道,那个被她遗忘在展厅里的男生,正握着一盒破了的牛奶,站在昏暗的灯光下,为她的未来,感到深深的担忧。

展厅里的最后一盏射灯也灭了,只剩下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照亮了地上那片白色的牛奶渍,像一滴被遗忘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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