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赵大川就起来了。沙发上睡不踏实,加上心里有事,天边才透点灰白,他就睁了眼。
轻手轻脚摸到狭小的厨房,他想做顿早饭。算是报答,也算找点事做。冰箱里东西不多,几个鸡蛋,一把蔫了的小葱,还有隔夜的冷馒头。他笨手笨脚地打火,倒油,油锅热得冒烟,才想起切葱花。
“滋啦——”鸡蛋液倒进锅,溅起油星,烫得他手一缩。
“大清早的,折腾什么呢?”红姐的声音带着睡意从身后传来。
赵大川一回头,看见苏红套着件宽松的睡衣靠在厨房门框上,头发乱乱的,却别有番风情。
“红姐,吵着你了?我想着……做点早饭。”赵大川有点窘,锅里的鸡蛋有点糊了。
苏红走过去,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锅铲,手腕一翻,鸡蛋成了个漂亮的饼。“行了,一边待着去,别帮倒忙。”
赵大川讪讪地退到一边,看着红姐利索的背影。晨光透过小窗户照进来,给她周身镀了层柔光。真他妈好看。他心里又叹了一句。
“一会儿你出门,往东走,过了街口有个劳务市场。”苏红一边煎蛋一边说,没回头,“先去那儿看看,有没有日结的零工。搬砖、扛包都行,别挑,先干着。”
“哎,我知道。”赵大川应着。
“记住,少说话,多干活。有人问起来历,就说刚从老家出来,别的别提。”苏红关火,把煎蛋盛进盘子,转身递给他,眼神认真,“尤其是那七年,烂在肚子里。”
“红姐,我懂。”赵大川点头。他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混着油烟味,有点出神。
简单吃完,赵大川揣着红姐给的五十块钱出了门。楼道里静悄悄的,经过另一间卧室门口时,他下意识放轻脚步,瞥了眼紧闭的房门。那对小情侣,还没动静。
走出这栋老旧的居民楼,清晨的空气带着点凉意。街上车流已经开始涌动,自行车铃叮当作响,公交车站挤满了睡眼惺忪的人。一切都太快,太吵,跟他记忆里七年前那个慢吞吞的城市,像是两个地方。
他按红姐说的,往东走。街口的面馆刚开门,蒸汽氤氲。报亭的老头正整理着新到的报纸。一切都很平常,却让他有种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劳务市场就在一个露天广场边上,黑压压一片全是人。大多是和他年纪相仿的男人,穿着旧衣服,眼神里有渴望,也有麻木。工头模样的人站在高处,扯着嗓子喊:“装卸工!一天一百二,现结!要五个壮劳力!”
人群嗡地涌上去。
赵大川仗着个子高,力气大,也挤了进去。工头打量他几眼,拍了拍他结实的胳膊:“就你了!”
跟着工头上了辆破面包车,颠簸着开到城郊一个建材市场。活是卸水泥,一袋五十斤。赵大川闷头就干,汗水很快湿透了廉价的T恤。牢里七年,别的没练出来,一把子力气和忍耐倒是磨出来了。
一起干活的是个黑瘦汉子,歇气的时候递给他一根烟:“兄弟,刚出来的?”
赵大川心里一咯噔,没接话。
黑瘦汉子嘿嘿一笑:“别紧张,瞧你这寸头,这眼神,还有干活这不要命的劲儿,八九不离十。我也进去过,三年。”
赵大川看了他一眼,接过烟,点上。烟雾缭绕里,两个男人都没再说话,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下午收工,拿到皱巴巴的一百二十块钱,赵大川捏着钱,心里有点踏实了。这是他靠力气挣的,干净。
回去的路上,他特意绕到菜市场,买了点肉和青菜,想晚上给红姐做顿饭。
快到楼下时,他看见红姐从一辆黑色的轿车里下来。开车的是个男人,戴着墨镜,看不清脸。红姐弯腰对着车窗说了几句,男人点了点头,车开走了。
红姐站在原地,没立刻上楼,而是拿出手机,低着头,手指飞快地按着,脸色不太好看。
赵大川下意识闪身躲到巷口,心里犯起嘀咕:那男的是谁?看车,不像普通人。红姐不是说在服装店打工吗?
他正想着,红姐已经收好手机,转身进了楼道。赵大川等了几分钟,才提着菜跟上去。
开门进屋,红姐正换鞋,看见他,愣了一下:“回来了?活找得怎么样?”
“嗯,卸水泥,一天一百二。”赵大川扬了扬手里的钱和菜,“晚上我做饭。”
苏红脸上露出一丝笑,很快又隐去:“行啊,尝尝你的手艺。”她换好拖鞋,往自己屋里走,“我换件衣服,累一天了。”
赵大川看着她的背影,又想起楼下那个戴墨镜的男人。红姐身上,好像藏着不少事。
他拎着菜进厨房,开始洗洗切切。心里那点刚挣到钱的踏实感,又被一层迷雾盖住了。
这城里的事,看来比他想的要复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