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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我在瑞士雪山脚下的小镇待了整整一周。
每天睡到自然醒,散步,看书,彻底放空自己。
一周后,我换上新手机卡,开了机。
瞬间,无数信息和未接来电涌了进来。
给我发信息最多的,是之前关系还不错的护士长王姐。
【小岑,你跑哪去了?全院都找你找疯了!】
【傅家那边催得越来越紧,傅老先生的情况不太好,孙院长急得上火。】
【毕国栋和柳菲菲被无限期停职了,听说钢琴家家属要告到他们倾家荡产。柳菲菲精神有点失常,见人就说不是她的错。】
【孙院长没办法,让心外所有副主任以上级别的医生都出了方案,结果送过去全被傅家的医疗顾问给否了,说我们的思路还停留在十年前。】
【小岑,你快回来吧!孙院长今天在会上发飙了,说你要是再不出现,就要以‘无故旷工’的名义起诉你!】
我看着王姐幸灾乐祸又带着担忧的文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起诉我?他拿什么起诉我?
我点开孙院长的对话框,99+的未读消息。
我从最上面开始看。
【岑鸢!立刻回我电话!】
【我命令你,24小时之内必须出现在我办公室!】
【行,你有种。岑鸢,别以为医院没你不行!我告诉你,你想用这种方式拿乔,门都没有!】
【小岑,算我求你了,回来吧。之前的事是医院不对,是毕国栋糊涂。我向你道歉。】
【只要你回来,条件你开。副院长的位置,我都可以给你争取!】
【我给你发了100万奖金,你卡号没变吧?收到了吗?回个信啊祖宗!】
……
我仿佛能看到孙院长从暴跳如雷到低声下气,最后近乎崩溃的全过程。
真是有趣。
正看着,一个陌生的瑞士本地号码打了进来。
我有些疑惑地接起。
“是岑鸢医生吗?”电话那头,是一个沉稳的男声。
“我是,请问您是?”
“我是傅承业。”
我愣住了。
首富先生,竟然亲自给我打电话了?
“傅总您好。”我很快镇定下来。
“岑医生,冒昧打扰。我听说了您在医院的遭遇,也了解了您那台亏损20万的手术,您救治的是我的恩师,李振邦院士。”
我心中一惊,原来那位功勋科学家,是傅承业的恩师。
“我父亲的情况,想必您已经听说了。国内的专家,我们都咨询过,他们都提到了您。我只想问一句,对于我父亲的病,您有把握吗?”他的语气很直接,没有任何的废话。
“有。”我回答得同样干脆。
傅老先生的病例资料,我之前在国际医学论坛上见过,当时就产生了一些想法。
“好。”傅承业说,“那我现在只有一个问题,您是否还愿意代表那家医院,为我父亲治疗?”
我沉默了片刻。
“不愿意。”
“明白了。”傅承业的语气里似乎带上了笑意,
“那您对来我的私人医疗团队担任首席科学家,感不感兴趣?我们提供全球顶尖的实验设备,不计成本的研发资金,以及上不封顶的薪酬。”
“您唯一的KPI,就是去攻克那些医学界最难的堡垒,不需要考虑任何利润和亏损。”
这个条件,没有一个顶级医生能够拒绝。
“等我回国,我们面谈。”
6
挂断傅承业的电话,我懒洋洋地拨通了孙院长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岑鸢!我的姑奶奶,你终于肯开机了!你在哪儿?我派专机去接你!”孙院长的声音激动得都在发颤。
“孙院长,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不是说了吗,我在休年假。”我慢悠悠地说。
“别休了别休了!你快回来!傅家那边……傅家那边都快把医院给拆了!”
“哦?那不是正好吗?拆了盖新的,傅家不是承诺要捐一栋楼吗?”
“捐个屁!”孙院长在电话那头爆了粗口,
“人家说了,你要是不出面,捐楼免谈,还要向全社会公布我们医院任人唯亲、排挤功臣的丑闻!岑鸢,你再不回来,咱们医院就真的完了!”
“孙院长,您这话就没道理了。医院完不完,跟我一个休假的档案管理员有什么关系?”
“我……”孙院长被我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最后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
“岑鸢,你提条件!只要你肯回来接手傅老先生,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我的条件很简单。”
“第一,在全院大会上,公开向我道歉,澄清20万亏损事件的真相。”
“第二,开除毕国栋,永不录用。”
“第三,将柳菲菲的医师执照吊销,上报医师协会,全行业通报其学术不端及重大医疗事故责任。”
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
我知道,这些条件,尤其第三条,几乎是要了柳菲菲的命。
但这是她应得的。
“怎么样?孙院长,做得到吗?”我追问。
“岑鸢……你……你这是要毁了她啊!”孙院长声音干涩。
“是她先要毁了我。”我冷冷地回答,“您只有十分钟时间考虑。十分钟后,我会给傅总回电话,告诉他,我拒绝接手。”
说完,我挂断了电话。
我看着手表,开始计时。
不到五分钟,孙院长的电话就打了回来。
“我答应你。”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屈辱和不甘,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好,”我笑了,“那您准备好道歉稿,等我回来。”
我挂断电话,订了最近一班回国的航班。
这场闹剧,是时候该收场了。
我回国的消息,在医院瞬间传开。
我下飞机的时候,来接机的不是我的闺蜜,而是孙院长的秘书。
他恭恭敬敬地为我拉开车门。
回到医院,迎接我的是一条长长的红毯,和两排夹道欢迎的科室主任。
孙院长站在最前面,脸上堆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小岑,欢迎你回来!”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以及他身后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几天前,他们还对我避之不及,如今却一个个笑脸相迎。
真是讽刺。
7
全院大会在医院最大的礼堂举行。
我坐在第一排最中央的位置。
孙院长站在台上,拿着话筒,手微微颤抖。
他清了清嗓子,按照我的要求念着道歉信。
他澄清了20万亏损的真相,称赞我是医院的英雄和功臣,并对自己管理失察、听信小人谗言的行为,表示了深刻的检讨。
台下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一个院长,向一个普通医生,公开道歉。
这在医院百年历史上,是头一遭。
接着,孙院长宣布了对毕国栋和柳菲菲的处理决定。
开除毕国栋,并追究其法律责任。
而柳菲菲……
“至于柳菲菲医生……”孙院长顿了顿,脸色极为难看,“医院决定,尊重岑鸢医生的意见,启动程序,提请上级主管单位,吊销其……”
话还没说完,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影突然从后台冲了出来。
是柳菲菲。
她状若疯癫,指着我尖叫:“岑鸢!你这个毒妇!是你害我!是你毁了我的一切!”
“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想往上爬而已!我只是不想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这有错吗?”
她哭喊着,笑着,像个疯子一样扑向我。
保安冲上来,将她死死架住。
我冷漠地看着她被拖走,那张曾经清秀的脸,此刻因为嫉妒和怨恨而扭曲变形。
我没有一丝同情。
路是她自己选的。
当她为了往上爬,不惜踩着别人的血肉和尊严时,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闹剧收场,我直接去了傅老先生的特护病房。
傅承业和他的医疗团队已经等候多时。
我脱下外套,换上白大褂,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
我详细查看了所有的检查报告和病历资料,结合我之前的研究,迅速拟定了一套全新的、极具创新性的治疗方案。
方案的核心,是利用一种我正在研究的靶向诱导剂,精准调控免疫细胞的活性,在不损伤患者整体免疫系统的前提下,逆转排异反应。
这个方案,大胆,甚至有些冒险。
傅承业的医疗顾问,一位来自哈佛的白人老头,看完后皱起了眉头。
“岑医生,您的方案理论上可行,但从未有过临床先例。风险太高了。”
“高风险,才有高回报。”我看着他,“常规治疗方案,你们已经都试过了,不是吗?结果呢?只能眼睁睁看着情况恶化。”
傅承业一直沉默地听着,没有说话。
最后,他看向我,眼神锐利:“岑医生,你有多大把握?”
“八成。”我平静地回答。
这不是吹牛,而是基于我无数次实验和精密计算得出的结论。
傅承业盯着我看了足足一分钟。
“好。”他终于开口,“就按你的方案来。一切责任,我来承担。”
我对他投去一丝赞许的目光。
魄力,这才是上位者该有的魄力。
不像孙院长之流,永远只会计较眼前的蝇头小利和所谓的风险。
接下来的半个月,我几乎是以病房为家。
我亲自监控着傅老先生的每一项生理指标,根据细微的变化,随时调整药物的剂量和配比。
过程惊心动魄,几次出现险情,但都在我的精准预判和果断处理下化险为夷。
半个月后,奇迹发生了。
8
傅老先生的各项排异指标,全部恢复正常。
他的精神状态,一天比一天好。
当他能下床,在花园里散步时,整个医疗团队都沸腾了。
我创造了一个医学史上的奇迹。
傅承业看着在夕阳下散步的父亲,眼眶有些湿润。
他走到我面前,向我深深鞠了一躬。
“岑医生,谢谢你。”
“这是我的职责。”我淡淡地说。
“不,”他摇摇头,“你救了我父亲,也救了我。傅家,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傅老先生康复出院那天,傅承业当着所有媒体的面,宣布兑现承诺。
他不仅捐赠了一栋心脏研究中心大楼,还以傅氏集团的名义,成立了一个十亿规模的“岑鸢医学发展基金会”。
基金会由我全权主导,致力于攻克心血管领域的各种疑难杂症,资助那些像我一样,敢于挑战权威、勇于创新的年轻医生。
消息一出,整个医学界为之震动。
我的名字,一夜之间传遍全国。
孙院长乐得合不拢嘴,当场就要任命我为副院长兼心脏中心主任。
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拒绝了。
然后,我递上了我的辞职信。
“孙院长,这里已经不适合我了。”我平静地说。
“为什么?”孙院长大惊失色,“我给了你想要的一切!名誉、地位、权力,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看着他,笑了。
“您给的,都不是我想要的。”
“我想要的,是一个纯粹的、可以让我心无旁骛地去探索医学未知的环境。而不是一个充满着办公室政治、需要我时时提防背后冷箭的地方。”
“一个会因为‘亏损’而惩罚功臣的体系,不配拥有真正的创新。”
说完,我不顾孙院长铁青的脸色,转身离开。
我没有去傅承业的公司。
我用基金会的启动资金,在离市区很远的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建立了自己的研究所。
我邀请了国内外一批志同道合的顶尖专家,也招收了很多有才华却苦无机会的年轻医生。
在这里,没有KPI,没有利润考核,没有论资排辈。
唯一的标准,就是你对医学的热爱和你的才华。
一年后,我的研究所成果斐然,研发的新型生物瓣膜投入临床,拯救了成千上万的患者。
而我当初所在的医院,在我离开后,因为失去了最顶尖的技术核心和信誉,迅速没落。
孙院长因为管理不善和后续的一系列丑闻,被董事会罢免,黯然离场。
整个医院最终被另一家医疗集团收购,彻底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至于毕国栋,听说因为医疗事故和经济问题,数罪并罚,被判了十年。
他在狱中数次托人带话想见我,我都置之不理。
而柳菲菲,被吊销执照后,彻底疯狂了。
王姐说,有人在天桥下见过她,衣衫褴褛,对着行人喃喃自语:“凭什么……凭什么……”
偶尔,我会站在研究所的落地窗前,看着远处连绵的青山。
我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
我们原本可以是相互成就的关系,他们却只想把我当作可以随意拿捏、用完即弃的工具。
那不好意思,我只好用我的方式证明,不是我离不开那个平台,而是那个平台,因为失去了像我一样纯粹做事的人,才失去了未来。
真正的强大,不是占据高位,而是有能力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并为这个世界,制定全新的、干净的规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