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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夜深了,卧室里只余下床头一盏昏黄的灯。

席世枭处理完公事,放下平板,目光扫过岑临月枕边露出的一本书角。

他并非有意探查,只是随手拿过来想看看是什么书让她近来时常翻阅——或许能从中窥探她死寂表面下是否还有别的情绪。

书是一本旧的散文集,并无特别。

他信手翻了几页。

忽然,一张夹在书页中的旧照片滑落出来,掉在深色的床单上。

照片上,是两个十几岁的女孩,穿着洗得发白的统一衣服,背景是孤儿院的旧瓦房。

她们紧紧挨在一起,对着镜头笑得没心没肺,眼睛里闪烁着贫穷却纯粹的光芒。

其中一个正是年少时的岑临月,另一个是她孤儿院里唯一交心的好友。

这张照片,是她灰暗过去里仅存的温暖琥珀,是她被囚禁在这金色牢笼中,唯一能偷偷回味、提醒自己也曾是一个独立个体的凭证。

席世枭捡起照片,眉头微蹙。

他盯着照片上那个陌生的、笑容灿烂的岑临月,眼神沉了沉。

他不喜欢这种表情,这种不属于他掌控的、来自过去的快乐。

岑临月察觉到动静,转过身,正好看到他用两根手指捏着那张照片,她的脸色瞬间煞白,心脏猛地揪紧。

席世枭的目光冷冷地扫过照片上另一个女孩的笑脸,语气里带着一种清理所有物的、理所当然的冷漠:“这种旧东西,还留着做什么?”

岑临月伸出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还给我……”

“还给你?”他嗤笑一声,带着居高临下的轻蔑,“对你现在的生活而言,没什么用。只会徒增不必要的念想。”

说着,在岑临月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他手指一松——

那张照片,轻飘飘地,打着旋儿,落入了床边的垃圾桶里。

“扔了吧。”他淡淡地说,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无用的废品,甚至懒得再多看一眼。

然后他像是想起什么,补充道,语气甚至堪称“耐心”:“你需要什么,想要什么新的回忆,我都可以给你。但这些没用的,就算了。”

“扔了吧。”“没用的。”

这几个字,像淬了冰的针,一根根扎进岑临月的心脏,瞬间冻结了她所有的血液和情绪。

她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然后缓缓地、无力地垂落下来。

她没有尖叫,没有哭喊,甚至没有再去看向那个垃圾桶。

她只是抬起头,那双总是盛满恐惧、哀求和偶尔伪装的柔顺的眼睛,此刻像两口枯井,深不见底,只剩下一种彻骨的、冰冷的死寂。

她死死地盯着席世枭,仿佛第一次真正地、清晰地看清了这个男人。

原来,在她视若珍宝的记忆和情感,在他眼里,只能用“有用”和“没用”来衡量。

有用的,留下;没用的,就像垃圾一样随手丢弃,甚至不屑于理解那对她意味着什么。

一股比愤怒更深的寒意从心底最深处窜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冻僵了她所有的反应。

席世枭对上她这种眼神,心里莫名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不适,但那感觉太快,快到他来不及捕捉,只当她是闹脾气,甚至觉得她这副倔强沉默的样子比哭闹更省心。

“行了,一点旧东西,也值得这样?”他语气放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打发般的意味,伸手想去揽她,“睡吧。”

在他的手即将碰到她的瞬间,岑临月猛地一颤,像是被毒蛇碰到一样,极其迅速地避开了他的触碰。

然后,她一言不发,重新躺了下去。

动作僵硬得像一具被抽走了线的木偶。

她死死地背对着他,将自己紧紧地裹在被子里,连一丝头发都不愿意露出来。

整个过程中,她没有再说一个字,没有流一滴眼泪,甚至没有再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只有一种无声的、冰冷的、足以将空气都冻结的绝望和恨意,在黑暗中无声地蔓延开来。

——

岑临月坐在梳妆台前,眼神却是一片沉寂的荒芜。

她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裁缝剪刀,冰凉的金属贴着她的鬓角。

咔嚓。咔嚓。

一绺绺乌黑顺滑的长发无声地飘落在地毯上。

她动作机械,眼神空洞,只是盯着镜中自己不断变得短促的发梢。

左侧、右侧,然后头顶。

曾经被他盛赞、被他缠绕在指间把玩的长发,此刻正被她自己亲手了断。

不是说我长发美吗?不是最喜欢我长发吗?不是说那些照片和过去的人都没用吗?

剪掉,通通剪掉。

她正要抬手剪向脑后的头发,房门被轻轻敲响,张妈端着一盅热气腾腾的补汤走了进来。

“太太,喝点汤,先生特意吩咐……”张妈的话音在看到满地青丝和岑临月的短发时戛然而止。

她惊得差点摔了手里的汤盅,失声叫道:“太太!您、您这是做什么呀!这一头长发多美啊!”

“美”这个字像一根烧红的铁钉,瞬间刺穿了岑临月麻木的神经。

她猛地站起身,剪刀还紧紧攥在手里。

急剧的动作带倒了天鹅绒的凳子,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转过身,原本空洞的眼睛里骤然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恨意,恶狠狠地瞪着张妈,胸口剧烈起伏。

张妈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平日里温和顺从的太太此刻凶戾的眼神吓得倒退一步,后面劝慰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美?”岑临月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扭曲的讥诮,“你觉得这很美?”

她猛地将剪刀塞向张妈,几乎是吼着命令道:“那你来剪!给我剪!统统剪掉!”

张妈吓得手一抖,汤盅差点脱手,她慌忙放在旁边的矮柜上,看着状若疯狂的岑临月,又惊又怕:“太太…这…这使不得啊…先生回来要是看见……”

“闭嘴!”岑临月厉声打断她,泪水毫无征兆地涌出,与那狰狞的表情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破碎,“你剪不剪?你不剪我就自己来!剃光!一根都不剩!”

她说着,真的就要举起剪刀往自己头上乱绞。

张妈魂飞魄散,再也顾不得许多,连忙上前抓住她的手腕,连声安抚:“好好好,我剪!我帮您剪!太太您别激动,小心身子,小心孩子啊……”

听到“孩子”二字,岑临月的动作僵了一下,那股疯狂的劲儿仿佛瞬间被抽空,只剩下无尽的悲凉和疲惫。

她松开了手,剪刀掉落在厚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缓缓坐回镜前,闭上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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