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宠物医院消毒水气味尚未散尽的玻璃门后走出，苏野怀里的京巴犬豆豆蜷缩成一团。
后腿缠着的白色纱布层层叠叠，边缘还沁着淡淡的粉色血渍。
顾梦溪快步绕到副驾驶座，拉开门坐进去的瞬间，裙摆还未来得及抚平。
两辆警车从两侧缓缓逼近，车身与苏野的车距不足半米，随后一前一后稳稳停下，将他们的去路彻底堵死。
“哐当”几声，警车的车门被猛地推开，几名警察动作利落地下车，来到苏野车前。
为首的中年警官身形挺拔，面容刚毅如刀凿斧刻，额前的皱纹深邃，眼神锐利如鹰。
他径直走到驾驶座旁，指关节重重敲了敲车窗。
苏野深吸一口气，缓缓降下玻璃。
“请问是苏野先生吗？”
中年警官的声音低沉有力，不带丝毫波澜。
他亮出胸前的证件，上面的“王建军”三个字清晰可见。
“我们接到报案，你怀里这只京巴犬，与一起刑事案件有关。麻烦你跟我们回局里协助调查。”
“刑事案件？”
苏野的眉头瞬间拧成一个川字，下意识地将豆豆往怀里又紧了紧。
“警官，是不是搞错了？”
“这是我昨天晚上刚在酒店附近捡到的流浪狗，怎么会和刑事案件扯上关系？”
他一边说，一边轻轻抚摸着豆豆的头顶，试图安抚它的情绪。
“具体情况，回局里再谈。”
王警官目光扫过副驾驶上脸色发白、双手紧紧抓住安全带的顾梦溪。
“这位女士也请一同前往。”
警局的询问室狭小而压抑，墙壁上的白色涂料已经斑驳脱落，露出底下暗黄色的水泥。
苏野独自坐在冰冷的铁椅上，一盏惨白的射灯从天花板上垂下，直直打在他脸上，刺得他睁不开眼。
“苏先生，请你详细描述一下，你是如何‘捡到’这只狗的。”
王警官开门见山，目光紧紧锁定在苏野脸上。
苏野把大概经过讲了一遍，他刻意略去了去酒店找妻子顾梦瑶的事。
王警官静静地听着，手指的敲击声并未停歇，眼神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等苏野说完，他突然停下动作，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撑在桌面上，抛出一枚重磅炸弹。
“这只狗的原主人叫张心怡，32岁，是一名自由撰稿人。一个月前，她被发现死于御江别院的后山上，尸体旁边有明显的拖拽痕迹，初步鉴定为他杀。而苏先生，你住的小区正是御江别院。”
王警官继续说道：“死者身上有激烈搏斗的痕迹，颈部有明显的扼痕，身上还残留着不属于她的毛发和衣物纤维，目前这些证物都在法医中心进行进一步鉴定。”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不放过苏野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张心怡生前极其宠爱这只叫‘豆豆’的狗，几乎形影不离，无论是出门采风还是在家写作，都一定会把它带在身边。案发后，这只狗就离奇失踪了，警方多次搜寻都没有结果，现在却出现在你手里。苏先生，你觉得这仅仅是巧合吗？”
王警官的声音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苏野却丝毫未惧，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嘲讽的笑：“警官，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张心怡。昨天一整天我都和我妻子、小姨子在一起，她们可以为我作证，捡到这只狗纯粹是意外。”
“如果怀疑我是凶手，就请拿出确凿的证据。仅凭一条狗就认定我和凶案有关，甚至怀疑我是凶手，是不是太儿戏了？”
苏野的语气带着几分不满，眼神坚定地迎上王警官的目光。
“证据我们自然会核实，包括你所说的不在场证明。”王警官面无表情地说道，“但在排除你的嫌疑之前，你不能离开。”
“你这是要拘留我？”
苏野猛地抬头，语气陡然提高，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你们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凭什么拘留我？”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八十二条规定，我们有权依法扣留你24小时协助调查，这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请你配合。”王警官打断他，语气强硬。
就在这时，询问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名年轻女警员快步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俯身在王警官耳边低语了几句。
王警官的眉头微微皱起，接过文件快速浏览了一遍，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
他再次投向苏野的目光，变得愈发复杂：“苏先生，还有个情况。我们调查了你的身份信息，发现你的过往一片空白，三年前你突然出现在本市，办理了身份证和户口登记，在此之前的所有记录，包括学籍、工作经历、社保缴纳记录等，完全为零。你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苏野脸上的神情瞬间黯淡下来，他苦笑了一下，摊了摊手：“警官，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三年前我醒来的时候，就在医院里，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后来在警方的帮助下，才办理了临时身份证和户口。这些年我一直在尝试寻找自己的过去，但始终没有任何线索。如果你能查到我的过往，麻烦你告诉我，我也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另一间办公室里，顾梦溪坐在椅子上，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警官，我姐夫真的是好人，他捡到豆豆真的只是个意外，你们一定是搞错了！”
她反复强调着，眼睛红红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希望能帮苏野洗清嫌疑。
可回应她的只有警员公式化的记录和一句冰冷的“我们会核实情况，请你耐心等待”。
最终，苏野还是被暂时扣留了，关押在警局的临时羁押室里。
与此同时，顾梦瑶的办公室里，张子轩推门而入，脸上的淤青格外扎眼，左边脸颊高高肿起。
顾梦瑶刚要发作，看到他这副模样，到了嘴边的怒火瞬间被担忧取代。
“子轩，你脸上怎么弄的？这么严重！”
“没、没事，梦瑶姐。”
张子轩眼神闪烁，语气支支吾吾，下意识地抬手想遮住脸上的伤口，动作却牵扯到了淤青处，疼得他微微皱眉。
顾梦瑶心中一动，，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是不是苏野打的？”
“姐，真没事，就是姐夫有点误会。”张子轩连忙摆手，一副不愿计较的样子。
“误会？他下手也太狠了！”
顾梦瑶气得胸口起伏，“你放心，我一定让他给你道歉！”
她走到张子轩面前，看着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满眼心疼。
“你先回去休息几天，工作的事不用操心。”
“不用了梦瑶姐，这点伤不碍事，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旷工吧。”
张子轩笑得憨厚，“您别责怪姐夫，他也是一时冲动。”
“还是你懂事。”顾梦瑶满意地点点头，“对了，你找我有事？”
张子轩这才想起正事，将手中的文件递过去：“这是这次项目的详细方案，您过目。”
顾梦瑶接过文件翻看，越看越满意，方案做得细致周全，处处透着专业。
她抬眼看向张子轩：“做得不错。”
张子轩顺势坐在沙发上，状似随意地问道：“梦瑶姐，姐夫没怪您吧？”
提到苏野，顾梦瑶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提到苏野，顾梦瑶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眉头紧紧皱起。
昨晚她明明那么主动，甚至放下身段伺候他。
她一直觉得那样很脏，尽管如此昨晚还是为他开了口。
可他不仅不领情，还对她冷嘲热讽，一大早更是冲她发脾气，非要她开除张子轩。
一想到这些，她心里就满是委屈和愤怒：“他太过分了！简直不可理喻！你都没怪他，我还要替他谢谢你大度，不跟他一般见识。”
“哎呀，梦瑶姐，这都是小事，没必要放在心上。”
张子轩摆了摆手，眼神却紧紧锁住她，语气带着几分温柔和体贴。
“换做是我，肯定会无条件相信姐姐的，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乱发脾气。”
顾梦瑶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目光，苦笑着叹气。
“他要是有你一半通情达理，我就不用这么烦了。有时候真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要不我改天上门，跟姐夫好好解释一下？”
张子轩提议道，“免得他一直误会您，影响你们夫妻之间的感情。”
顾梦瑶脸色微变，连忙摆手。
“算了，过几天就好了。”
她不想再因为张子轩，和苏野爆发更多的矛盾，那样只会让他们的关系更加紧张。
就在这时，办公桌上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屏幕上跳动着“顾梦溪”的名字。
顾梦瑶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语气有些不耐烦：“怎么了？又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顾梦溪还没开口，张子轩便适时起身，识趣地说道：“梦瑶姐，那我不打扰您了，您先接电话，方案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
听到张子轩的声音，电话那头的顾梦溪火气瞬间上来了，声音陡然提高。
“姐！你怎么又和他在一起？你就不怕姐夫生气吗？他昨天才因为张子轩跟你吵架，你怎么一点都不注意！”
“梦溪，你怎么也跟苏野一样无理取闹？”
顾梦瑶有些恼怒，语气也变得不善起来，“我和子轩只是上下级关系，谈工作而已，有话快说，别在这里胡搅蛮缠！”
顾梦溪这才想起正事，刚才的怒火瞬间被焦急取代，声音带着哭腔：“姐，不好了……姐夫被警察抓了！”
“什么？！”
顾梦瑶手里的手机“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屏幕瞬间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