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疯了似的挡到妈妈身前，眼神凶狠地瞪着他们。
“嘿！小哑巴还敢拦着？”
为首的老汉伸手就想把我扒拉开。
“你爸已经把你妈卖给我们了！足足五百块！钱都给了！快滚开，别碍事！”
五百块……
爸爸居然为了五百块，就把妈妈卖掉！
看着妈妈惊恐的眼神，一股恨意直冲上我的头顶。
“嗬——！”
我低吼着，挥舞着镰刀，朝离妈妈最近的那个李老头划去。
他“嗷”一声缩回手，又惊又怒：
“小贱人！你敢动手？！”
“反了天了！葛老大！你看看你养的赔钱货！”
另一个光棍也叫嚣起来。
“就是！你爹嫌你妈老了，生不出更多儿子了，要用村长家的彩礼钱换个新的！”
“这老货现在归我们了！识相的就滚开！”
李老头捂着手臂，唾沫横飞。
我分毫不让，将妈妈死死护在身后。
奶奶抱着弟弟，冷冷命令道：
“招娣！滚过来给你弟弟换尿布！这儿没你的事！”
我看着台阶上的奶奶，
愤怒、恶心、还有铺天盖地的绝望几乎要将我撕裂。
“滚！都给我滚！”
我在心里疯狂地呐喊，挥舞着镰刀，毫无章法地朝着那几个男人劈砍。
男人们没想到我真敢拼命。
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手忙脚乱地格挡、后退。
混乱中，不知是谁推搡了我一把。
断裂的肋骨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
我眼前一黑，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但我死死咬着牙，不敢倒下。
更加疯狂地挥舞着镰刀，直到把那几个人彻底逼退到院门口。
“疯子！小疯子！”
“葛老大！你管不管！”
“妈的，晦气！”
爸爸沉着脸从屋里走出来，看见我，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赔钱货！你想造反吗？！”
他低吼一声，大步上前，扬手就习惯性地要朝我脸上扇来。
那一瞬间，我没有躲闪。
我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住他。
爸爸扬起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
他大概从未见过这样的我。
不再顺从，乖巧，反而充满戾气。
趁着他这一瞬间的犹豫，我立刻将妈妈完全护在身后，
然后，抬起空着的那只手，开始比划。
“我明天就嫁，但我要妈妈送我出嫁。”
爸爸眉头紧锁，依旧阴沉。
见他不松口，我又对着奶奶比划道：
“弟弟要吃奶，离不开妈妈。”
提到宝贝孙子，奶奶的神情动了动。
爸爸深吸一口气，似乎压下了怒火。
“……行，就按你说的办。”
几个男人看爸爸松口，觉得扫兴，纷纷离开。
院子里彻底安静下来。
我守在门口。
看着他们的背影彻底消失，才敢松懈下紧绷的神经。
那根断掉的骨头好像已经插进了内脏里。
我眼前阵阵发黑，喉咙里涌起一股腥甜，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晃。
“囡囡！”
妈妈惊呼一声，扑过来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
我用力咽下一口血沫，不敢让她发现我的伤势。
看着她盈满泪水的眼睛，我努力扯动嘴角。
我想给她一个安抚的笑，却发现脸部肌肉僵硬得不听使唤。
于是，我只好更用力地攥紧她的手，在她满是泪痕的掌心里，
一笔一划地、极其缓慢地写下：
“别怕，妈妈。”
很快了，妈妈。
很快，我就送你离开这个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