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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2

我看向陈老。

老人家似乎对这种酒桌文化也很反感,但他毕竟是客,不好说什么,只是转过头去喝茶。

我看着那杯酒。

又看了看裴行知那张冷漠的脸。

为了活下去。

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烧下去,火辣辣的疼。

“好!爽快!”张总哈哈大笑,又倒了一杯,“继续!”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简直是地狱。

我被灌了整整一瓶白酒。

胃里像是着了火,意识开始模糊。

恍惚间,我听到明珠在笑:“哎呀张总,小林喝醉了容易乱说话,不如您带她去醒醒酒?”

“好主意!”张总将肥腻的手伸了过来,一把搂住我的腰。

“走,小林,叔叔带你去个好地方。”

我拼命挣扎,看向裴行知。

“裴行知……救我……”

裴行知坐在那里,手里把玩着那串佛珠。

他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旁边笑意盈盈的明珠。

最后,他移开了视线,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张总,玩得开心点。”

那一刻。

我听到了心跳停止的声音。

我被张总拖着往外走,像拖一条死狗。

路过门口时,我死死抓住了门框。

指甲断裂,鲜血淋漓。

我摸到了口袋里的手机,那是裴行知为了随时使唤我,特意配的。

我凭着最后的本能,拨通了那个置顶号码。

哪怕他就坐在屋里。

哪怕我知道他不会救我。

但我还是想赌最后一次。

电话通了。

铃声在安静的包厢里突兀地响起。

裴行知皱了皱眉,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然后,当着我的面,毫不犹豫地挂断。

“嘟——嘟——嘟——”

忙音像丧钟一样敲响。

张总狞笑着把我拖进了隔壁的空包厢。

“叫啊!你的裴大少爷不要你了!”

“今晚,老子好好教教你规矩!”

衣服被撕裂的声音。

绝望的哭喊声。

被淹没在酒店喧嚣的背景音乐里。

只有那一地的碎玻璃,映照着我支离破碎的人生。

8

我握着半截碎酒瓶,跌跌撞撞地冲进雨幕。

身后传来张总气急败坏的吼声和凌乱的脚步声。

雨太大了,模糊了视线,我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冲到了马路中央。

刺眼的车灯划破黑夜,伴随着尖锐的刹车声。

我腿一软,瘫倒在积水中,绝望地闭上了眼。

预想中的撞击没有到来。

车门被粗暴地推开,一双锃亮的黑色军靴停在我面前。

接着,一把黑伞遮住了漫天大雨。

“谁弄的?”

男人的声音低沉,透着一股被砂纸打磨过的粗砺感,危险又压抑。

我费力地抬起头。

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寸头,眉骨高耸,左脸颊有一道淡淡的刀疤,手里捻着一串沉香手串,整个人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匪气。

我看清了他的车牌——那是京A的连号,在这个地界,敢挂这牌子的,非富即贵,且惹不起。

“救……救我……”

我染血的手抓住了他的裤脚,留下一道刺目的红印,“有人……在追我……”

话音未落,张总带着两个保镖追了上来。

“臭婊子,跑啊!我看你往哪跑!”

张总气喘吁吁,看到站在我面前的男人,先是一愣,随即骂骂咧咧:

“哪来的多管闲事的?滚一边去!这是裴总送给我的人!”

男人没说话。

他慢条斯理地把手串缠在手腕上,然后把伞递给身后的司机。

下一秒。

“砰——!”

男人一脚踹在张总的满是肥油的肚子上。

两百斤的胖子像个破麻袋一样飞出去三米远,重重砸在积水里,半天没爬起来。

“裴行知送的人?”

男人踩住张总想要挣扎的手,军靴狠狠碾磨,骨裂的声音在雨夜里清晰可闻。

“啊——!!”张总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男人蹲下身,拍了拍张总痛到扭曲的脸,“老子叫陆萧。”

“在这四九城,还没人敢动我看上的东西。”

陆萧。

听到这个名字,张总瞬间吓得没了声,连惨叫都憋了回去。

他是京圈出了名的“疯狗”,做古董生意起家,黑白两道通吃,就连裴行知见了他,都得毕恭毕敬叫一声“陆爷”。

陆萧站起身,脱下身上的黑色风衣,兜头罩在我身上,遮住了我被撕烂的衣衫。

他弯腰将我打横抱起,动作却意外地避开了我手上的伤口。

“别怕。”

他那双桀骜的眼睛里,居然闪过一丝名为心疼的情绪。

“裴行知眼瞎,把珍珠当鱼目。”

“老子不瞎。”

9

我醒来时,是在陆萧的私人别苑里。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那是我最熟悉的味道。

我动了动手指,钻心的疼。

低头一看,双手被裹得像个粽子。

“醒了?”

陆萧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医生说了,右手肌腱轻微撕裂,左手掌心被玻璃扎烂了。想以后还能拿针,就给老子老实躺着。”

我看着他,嗓音沙哑:“为什么救我?”

我和他素未谋面,我不信这世上有无缘无故的善意。

陆萧把药碗搁在床头,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是个俗人,不懂什么苏绣,但我懂什么是好东西。”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

那竟是我半年前为了还债,偷偷卖掉的一幅小样——《寒江独钓》。

“这幅绣品是我无意中看到的。”

“后来我在裴行知的拍卖会上,看到了明珠的《百鸟朝凤》。”

“我知道,那个所谓的才女,是个冒牌货。”

陆萧身子前倾,压迫感十足:“宋锦,我要你那双手好起来。”

“下个月的『天工奖』,我要你代表我的『聚宝斋』参赛。”

“我要你把裴行知和明珠的脸,碾碎。”

我看着《寒江独钓》,眼眶有些发热。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能透过那些虚名,看到藏在阴影里的我。

“可是……”我举起缠满纱布的手,“我的手废了。”

“废不了。”陆萧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瓷瓶,“这是我家老爷子留下的黑玉断续膏,千金难求。再加上最好的复健医生。”

“只要你肯忍痛。”

“十指连心,复健的时候会比死还难受。敢不敢?”

我看着窗外。

雨停了,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

我想起裴行知那晚冷漠挂断的电话,想起明珠得意的嘴脸,想起张总那只恶心的手。

我转过头,眼神里再无一丝软弱。

“敢。”

“只要能赢,把手剁了重接我都敢。”

10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住在陆萧的别苑里,过着地狱般的日子。

为了防止肌腱粘连,每天都要进行高强度的拉伸训练。

那种痛,就像有人拿着钝刀子,在你的神经上一寸寸地锯。

每次做完复健,我浑身都被冷汗湿透,连叫的力气都没有。

陆萧从来不劝我休息。

他只是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我疼得狠了,他就递给我一块干净的毛巾让我咬着。

“忍着。”他说,“这疼是你翻身的本钱。”

与此同时,裴家那边也没闲着。

裴行知给我打过无数个电话,发过无数条消息。

从一开始的质问:

【宋锦,你死哪去了?张总的事我帮你摆平了,别给脸不要脸,赶紧回来。】

到后来的威胁:

【你那个赌鬼爹又欠债了,不想他被打死就给我滚回来。】

再到最后的慌乱:

【小锦,阿珠的手受了伤,这次比赛你必须来帮她。只要你回来,我给你名分。】

看着那些消息,我只觉得可笑。

名分?

他以为我现在还稀罕那个见不得光的妾室名分吗?

陆萧帮我处理了我爹的赌债——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把那几个放高利贷的打了一顿,并警告我爹要是再敢赌就剁手。

我爹吓破了胆,连夜回了乡下老家。

没了后顾之忧,我的手恢复得奇快。

比赛前三天,我拆掉了纱布。

虽然留下了几道淡淡的疤痕,但手指依然灵活如初。

陆萧递给我一根金针。

“试试?”

我深吸一口气,捏住那根细如牛毛的金针。

起针,走线,回针。

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在丝绸上振翅欲飞。

“成了。”

陆萧嘴角勾起一抹狂傲的笑。

“宋锦,去拿回属于你的东西。”

11

“天工奖”决赛现场。

裴行知和明珠作为夺冠大热门,早早就被媒体包围了。

明珠今天穿了一件大红色的旗袍,手上戴着护腕,一脸娇弱地对着镜头卖惨:

“前几天为了赶制这幅《锦绣山河》,手腕不小心拉伤了。不过为了传承非遗文化,这点痛不算什么。”

记者们纷纷称赞:

“沈小姐真是德艺双馨!”

“这次金奖非沈小姐莫属!”

裴行知在一旁护着她,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只是眼神时不时往入口处瞟,似乎在找什么人。

当我和陆萧并肩走进会场时,全场安静了一秒。

我穿着一件简单的素色旗袍,头发用一根木簪挽起,未施粉黛。

陆萧一身黑色西装,寸头利落,气场强大得让人不敢直视。

裴行知看到我,瞳孔猛地收缩。

他大步走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压低声音怒吼:

“宋锦!你这一个月跑哪去了?!”

“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这就是你找的下家?”他看了一眼旁边的陆萧,眼神阴鸷,“为了钱,你连陆萧这种流氓都跟?”

还没等我说话,陆萧直接伸手,两根手指捏住裴行知的手腕,稍稍用力。

“裴总,手不想要了可以捐出去。”

裴行知吃痛,被迫松开了手。

明珠也走了过来,看到我,眼里闪过一丝嫉恨,随即换上了一副惊讶的表情:

“小锦?你也是来参赛的?”

“可是你的手……不是连针都拿不稳吗?”

她故作好心地对评委席上的陈老喊道:“陈老,这是我之前的助手。她手受过伤,精神状态也不太好,要是待会儿在台上毁了绣品,您可千万别怪她。”

这是在给我上眼药。

暗示我是个手废了的精神病。

陈老皱了皱眉,看着我:“小姑娘,苏绣讲究心静手稳。你若是身体不适,不要勉强。”

我挣脱陆萧的搀扶,上前一步,对着陈老鞠了一躬。

“多谢陈老关心。”

“我的手断过,但已经接好了。”

“今天来,不为别的。”

我转头看向明珠,目光如刀,“只为向大家展示一下,什么叫真正的《百鸟朝凤》。”

12

比赛开始。

这一届的题目是“生机”。

所有选手需要在四个小时内,现场完成一幅双面绣。

明珠坐在我对面,面前放着一幅已经完成了大半的半成品。

这是比赛允许的,只要现场完成最后的核心部分即可。

那是裴家花了重金,请了三个老绣娘连夜赶制的。

明珠只需要在上面绣几朵花,装装样子。

而我,面前是一块空白的丝绸。

“宋锦疯了吧?四个小时从头开始?”

“就是,神仙也绣不完啊!”

台下议论纷纷。

裴行知坐在贵宾席上,紧紧盯着我,眉头锁得死紧。

我没理会周围的声音。

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再睁开时,世界里只剩下手中的针和线。

陆萧坐在第一排,手里把玩着那串手串,眼神始终没离开过我。

那是我的底气。

起针。

我要用的,是失传已久的“乱针绣”结合“双面三异绣”。

这种针法,不需要画稿,全凭心中的沟壑。

针尖如雨点般落下,丝线在空中飞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明珠那边还在慢吞吞地绣着花瓣,时不时停下来揉揉手腕,对着镜头露出痛苦又坚强的表情。

而我这边,原本空白的丝绸上,逐渐浮现出一只破土而出的春笋。

正面是春笋,反面却是腐烂的落叶。

生与死,荣与枯,在同一块布上交织。

“快看!那是什么针法?!”

陈老猛地站了起来,激动得胡子都在抖,“飞针走线,如行云流水……这是失传的『天衣无缝』针法啊!”

所有的镜头都对准了我。

大屏幕上,我的手快得只剩下残影。

最后十分钟。

明珠有些慌了。

她看了一眼我的作品,脸色煞白。

她那个半成品虽然精致,但在我这幅充满灵气和生命力的作品面前,就像个死板的印刷品。

她咬了咬牙,突然手一抖,针尖刺破了手指。

一滴血落在绣面上。

“啊!我的手!”

明珠惨叫一声,捂着手腕倒在地上,“我的旧伤复发了!好疼!”

裴行知立刻冲上台,抱起她:“阿珠!怎么样?”

“裁判!我要举报!”

明珠指着我,声泪俱下,“宋锦抄袭我的创意!这幅『生死枯荣』的设计图,是我半年前丢的!是她偷了我的画稿!”

全场哗然。

裴行知也冷冷地看着我:“宋锦,你为了赢,连这种下作手段都使得出来?”

“你的手艺几斤几两我最清楚。这种级别的作品,你根本绣不出来!”

“把画稿交出来,跟阿珠道歉!”

又是这样。

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定罪。

我放下手中的针,看着这对演戏的男女,突然笑了。

“抄袭?”

我拿起桌上的剪刀。

“既然你说这是你的创意,那你告诉我,这幅绣品反面的春笋尖上,用了几股线?是什么颜色的底线?”

明珠愣住了。

她支支吾吾:“这……这是艺术创作,哪记得那么清……”

“三股线。孔雀蓝的底。”

我平静地报出数据。

“另外,为了防止有人偷窃,我在每一幅作品的针脚里,都藏了一个秘密。”

我把绣品举起来,对着灯光。

“陈老,麻烦您来看看。在春笋的最顶端,是不是藏着两个字?”

陈老颤抖着走上台,拿过放大镜仔细端详。

片刻后,他震惊地抬起头,声音洪亮:

“是『宋锦』!是用比头发丝还细的隐形线绣进去的!”

他又拿起明珠那幅所谓的参赛作品,用放大镜一看。

“这幅……这里面也藏着字!”

“也是『宋锦』两个字!”

轰——

全场炸锅了。

真相大白。

原来明珠引以为傲的成名作,甚至连这次的参赛作品,全是偷的宋锦的!

“不可能!这不可能!”

明珠疯了一样想要去抢那幅绣品,“那是我的!那是我花钱买的……”

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赶紧捂住嘴。

但已经晚了。

裴行知僵在原地,如同被雷劈中。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明珠,又看了看那幅绣着“小锦”的作品。

这五年,他捧在手心里的天才少女,竟然是个彻头彻尾的小偷。

而那个被他当成影子、当成试衣架、任意践踏的宋锦,才是真正的珍珠。

“真的是你……”

裴行知喃喃自语,脸色惨白如纸。

他看向我,眼里的高傲终于碎裂,变成了深深的恐慌。

13

颁奖典礼结束后。

我在后台收拾东西。

裴行知冲了进来。

他衣服凌乱,领带歪在一边,完全没了往日的体面。

“小锦!”

他想要拉我的手,被我侧身躲过。

“裴总,自重。”

“小锦,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些是你绣的!”

裴行知语无伦次,“是明珠骗了我!她说那是她的作品……要是早知道是你,我怎么可能那样对你?”

“我把她赶走了!裴家也跟她解除了婚约!”

“你回来好不好?裴氏绣庄的首席给你,老板娘的位置也给你!我们重新开始!”

他从怀里掏出那串被我扔掉的小叶紫檀佛珠,双手捧着递给我。

“你看,我都找回来了。以后我天天戴着,好不好?”

我看着那串佛珠。

曾经,我视若珍宝。

现在,只觉得脏。

“裴行知。”

我语气平静,“你刚才说,要是早知道是我,就不会那样对我?”

“那晚在酒店,我给你打电话求救的时候,你知道是我吗?”

裴行知浑身一僵。

“我……”

“你知道。”我替他回答,“你看来电显示了。但你挂了。”

“因为在你心里,我的命,比不上你在酒桌上的面子,比不上明珠的一句『烦死了』。”

“你爱的不是才华,也不是我。你爱的只是那个能满足你虚荣心、能给你带来利益的工具。”

“现在明珠废了,你发现我有价值了,又想把我捡回去?”

我拿起剪刀,当着他的面,剪断了那串佛珠。

珠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滚得到处都是。

“裴行知,我不收垃圾。”

“尤其是别人用烂了的垃圾。”

14

走出会场的时候,外面下起了雪。

这是今年京城的第一场雪。

裴行知追了出来,站在雪地里,双眼通红,像是要哭出来。

“小锦!没你我活不下去!”

我没理他。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停在我面前。

陆萧降下车窗,车里开着暖气,放着我喜欢的昆曲。

“上车,回家吃饭。”

他看都没看裴行知一眼,只把一件厚实的大衣披在我肩上。

我坐进副驾驶,感受着久违的温暖。

车子启动。

后视镜里,裴行知依然站在雪地里,像个被遗弃的孩子。

但他不值得同情。

因为是他亲手弄丢了那个满眼是他的女孩。

“想什么呢?”陆萧握住我微凉的手。

“在想……”

我看着窗外纷飞的大雪,嘴角勾起一抹释然的笑。

“今年的雪,真干净。”

后来,裴家绣庄因为丑闻,生意一落千丈,很快就破产了。

裴行知整日酗酒,成了那个街头被人嫌弃的醉鬼。

而我的“宋锦绣庄”,成了京城这块地界上的金字招牌。

我也终于明白。

真正的爱,不是让你在雨夜里做谁的影子。

而是风雪来临时,有人为你撑伞,有人为你把车里的暖气开到最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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