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漾办完公电脑还开着。
书房的浴室里传来水声。
孟栖亭端着鸡汤推门进去，在她座位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盯着电脑屏幕看了几十秒，孟栖亭稍稍回神，用勺子搅着鸡汤降温散热。
书房的床已经铺好，容漾今晚是想分房睡。
过了十几分钟，容漾洗完澡，穿了件短袖长睡裙开门。
她看见座位上的孟栖亭，下意识就要退回门后：
“你来干什么？”
容漾脑袋探出来，一双大眼瞪着桌边的男人，刚吹干的头发蓬松地垂在白皙的小脸旁，干干净净。
“裹得跟个粽子似的，我能有什么想法？”
孟栖亭扬了扬下巴，示意白瓷碗里的乌鸡汤。
他低头将汤里煮烂的枸杞一颗一颗挑出，又把汤面上的清油舀出来浸到纸巾上。
容漾挑食，汤太油了不喝，炖烂了的红枣，枸杞有味道，她也不吃。
“你的话跟狗叫有什么区别？”
容漾拿了薄毯裹上，刻意盖住了右手手肘处的一指长的疤，继续呛他：
“下午在湿地公园，还不是说来就来？”
“是又怎么样，也不看看我素了多久，生崽崽做结扎都没这么久过。”
孟栖亭眼眶有些热，他装作没看到伤疤，低头继续搅鸡汤，嘴里又小声补了句，
“你要是不想你别让我进啊。”
“闭嘴！”
容漾吼了一句，继续去看电脑上的数据。
孟栖亭没再说话，连手里瓷勺碰撞瓷碗也没再发出声音。
容漾进入工作状态很快。
有了儿子后，她几乎所有的时间都被碎片化。
她也因此收获迅速切换学习工作状态的超能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容漾闻见一股香气，嘴下忽然多了碗和汤匙。
汤匙里放着虫草花。
“老婆，不烫了，喝一口吧？”
孟栖亭声音很轻，“你今晚都没怎么吃。”
容漾一直都和孟强不怎么对付，自然没胃口，后来崽崽又出了事，她更吃不下。
“谢谢，我自己来。”
容漾接过碗，小口小口地喝着。
孟栖亭手悬在半空滞了半秒，唇线抿直，淡淡地“嗯”了声。
他一身灰色丝绸睡衣，一截清晰的脖颈浸在白炽灯光下，肩背平直削瘦，猛然看过去，还透着一股清冽的少年感。
容漾喝完汤又去刷了个牙。
出来见孟栖亭坐在桌边没走，她从电脑里调出一份文档。
页面弹出来，第一行就是加重加粗的“离婚协议”四个字。
“你有空的话，我们谈谈你对离婚协议的意见？”
容漾放下碗，整理好桌面，将笔记本电脑放到孟栖亭面前。
孟栖亭装作没看到，直接把电脑合上，反问她：
“你们公司是不是要进A轮融资？”
“你看到刚才的合同了？”容漾眉心皱了皱。
她习惯性对孟栖亭不设防，导致他养成了肆无忌惮看她手机、电脑的坏习惯。
“没别的意思，刚刚随便扫了两眼。”
孟栖亭侧身，将容漾的办公沙发掰到和自己面对面，微微俯身和她讲，
“远航资本这次融资后，持股占比将高达30%，你们技术团队的持股被稀释到不足10%，最大持股人目前是李哲南和黄薇薇，稀释后分别持股25.4%和24.82%，如果李哲南要变卖20.23%股份给新持股方，你们将失去最大决策权。”
李哲南和黄薇薇都是目前容漾所在的技术研发团队出身，和他们是一条心。
“资方如果对你们研发团队有一票否决权，你们这个团队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么？”
几十页的项目书，孟栖亭只在旁边跟着容漾看了短短几分钟，就精准地抓到重点，换算出她们的漏洞。
在这方面，他总是一针见血。
孟强出身粤南，早年靠拆迁暴富，从部队退伍后，和孟栖亭母亲联姻，而涉足华北市场。
孟栖亭十几岁就跟着孟强四处做投资，他天资聪颖，高一通过数学竞赛保送北华，十六岁不到上的大学，本硕连读，毕业时才二十一岁，但阅历和眼界已经远超同龄人。
正因为这样，自小城一步一步稳扎稳打通过考学出来的容漾在面对闪闪发光的孟栖亭时，总会生出一种不配感。
容漾十七岁考入北华，大学之前她也是小城里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子。
那时容漾的人生目标还是成为年入百万的高级打工人，找一个实力相当的男朋友，走入爸妈那样的婚姻生活。
谈恋爱时，容漾还不清楚孟栖亭的家世，只是有时和他讨论前途，总感觉他的态度带着些俯视感。
像个高高在上的帝王，风波不动，悄无声息地睥睨奋力挣扎的蝼蚁。
这种疑虑在孟栖亭身份被揭穿后豁然开朗。
曾经大学女寝夜聊，容漾和黄薇薇还争辩过，婚姻里最重要的是什么。
容漾那时说了很多，比如爱情、信任、个人能力…
现在发现这些因素全是笑话。
婚姻里最重要的只有四个字：门当户对。
“哲南哥还没确定是不是要卖给远航资本，我和薇薇正在凑钱，我们想把他的股份买下来。”
容漾顿了顿，咬咬牙说：
“所以离婚协议上，我想要…五百万，这样我们研发团队在公司的话语权也能保住。”
“不行。”
孟栖亭豁然站起身。
哲南哥哲南哥，倒是叫得亲切。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感情有多深呢。
孟栖亭垂眸盯着她，眼底的戾气很重：
“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如果敢用婚内财产去接济你那个老竹马，我就弄他！”
“我为什么不能要钱？”
容漾也生气了，“你那些朋友的老婆，生一个儿子给一两个亿，还有大别墅，我只要五百万！你怎么这么小气？！”
“你跟她们比？”孟栖亭气笑了，
“那些网红小明星好几个都是带球逼宫，就指望着生个儿子暴富，我是那种乱搞的人？”
“都是未婚先孕，我和她们有什么区别？”容漾嘴角微微下垂，别过脸不看孟栖亭，
“反正你的家人朋友也是这么看我的。”
“我不给！离婚你一分钱都别想拿到！”
孟栖亭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烧到沸腾，
“你都要跟我离婚了，我还给你五百万帮别的男人？我是什么冤种吗？”
“不给就算了。”容漾起身，走到床边，掀开被子钻了进去，指了指门，
“我要睡觉了，你滚！”
“你竟然要钱要老竹马都不要我。”孟栖亭立在原地，嗓音下落。
他唇形微动：
“你还让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