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姝彤的耳朵嗡嗡作响，脸颊火辣辣地疼。
她死护住怀里的三个孩子，生怕他们受到一点惊吓。
她抬起头，眼底烧着两簇熊熊的怒火。
“霍世贤！你敢打我？！”
“你再碰我一下试试！”
霍世贤被她这副恨不得吃人的眼神震得一愣。
一个任他打骂惯了的女人，竟然敢用这种眼神看他？
当着小叔和这么多人的面，他要是连个女人都镇不住，脸还往哪儿搁！
“疯婆娘！还不赶紧滚回去！在这儿丢人现眼！”
他面孔狰狞，伸手就去拽她的胳膊。
姜姝彤身体虚弱到了极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被他这么粗暴一拽，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往前扑去。
“刺啦！”
她本就洗得薄脆的蓝布褂子，被扯开一个巨大的口子。
半边瘦削嶙峋的锁骨暴露在空气里，而在那苍白的皮肤上，一颗殷红似血的朱砂痣，赫然跳入众人眼帘。
霍沉舟原本已经决然转身。
可眼角的余光，却倏地捕捉到了那一抹扎眼的猩红。
红痣。
黑暗中，女人被压抑的喘息，身下凌乱不堪的床单，还有那双即便是在绝望中，也依旧明亮的眼睛……
还有这颗一模一样的红痣。
他高大的身形一僵，瞳孔骤然紧缩。
那些被他当做任务后遗症的混乱梦境，那些模糊不清的片段，在这一刻，忽然有了清晰的轮廓！
原来不是梦！
“等等。”
一道低沉冷冽的嗓音骤然响起。
霍世贤的手还死死拽着姜姝彤破烂的衣领，闻言动作一僵，讪讪地回过头。
“小、小叔，您别理这疯女人，我这就把她带回去，好好教训……”
“松手。”
男人的语气不容置疑。
霍世贤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他不甘不愿地松开姜姝彤，脸上立刻换上谄媚的笑。
“小叔，您可千万别被她给骗了，这破鞋就是故意跑到这儿来闹事，八成是看您身份尊贵，想攀上您这根高枝儿……”
“闭嘴。”
霍沉舟的眸色沉了下来。
霍世贤浑身一哆嗦，剩下的话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小叔为什么会突然帮这个贱人说话。
“小叔，我跟你说，这个贱人……”
“我让你闭嘴。”
霍沉舟冷冷扫了他一眼，眼神如刀。
霍世贤瞬间噤声，额头渗出冷汗。
霍沉舟没再看他，目光沉沉地落在姜姝彤身上。
她狼狈不堪，头发散乱，半边脸红肿着，嘴角还带着血，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那一瞬间，记忆中某个模糊的夜晚，那双在黑暗中同样倔强不屈的眼，与眼前的重合。
“你……”
他喉结滚动，嗓音微哑。
“叫什么名字？”
姜姝彤冷笑出声。
“怎么？霍大少爷终于想起来了？”
霍沉舟没回答，只是盯着她。
霍世贤急了，急急忙忙凑到他身边。
“小叔！您可别被她骗了！”
“她就是个乡下破鞋，连大字都不识几个，哪儿能跟您扯上关系。”
“警卫员。”
霍沉舟打断他，“带她去招待所。”
“什么？！”
霍世贤脸色惨白，狠狠地瞪了姜姝彤一眼。
“小叔！这、这不合适吧？！”
“把一个疯婆娘带进您的房间，这传出去……”
霍沉舟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转身大步离开，只丢下一句。
“别让我说第二遍。”
姜姝彤被两个穿着军装的警卫员一左一右请着，进了招待所。
她没有挣扎，只是抱着孩子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
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这个强要了她，毁了原主一生的罪魁祸首，现在却成了她唯一的破局点。
她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这是她逃离霍家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机会。
必须抓住。
她被带到招待所二楼的一间套房。
房间宽敞明亮，地上铺着厚实干净的灰色地毯，靠窗的写字台上还摆着暖水瓶和搪瓷缸。
这和她之前住的那个发霉的柴房，简直是两个世界。
她抱着孩子坐在床边，身体紧绷，警惕地盯着门口。
腹部的伤口在隐隐作痛，失血后的眩晕一阵阵袭来，但她咬着牙，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不一会儿，门被推开，霍沉舟走了进来。
他脱了那件呢子大衣，只穿着一件挺括的白衬衫和熨帖的黑色西裤。
整个人依旧矜贵冷峻，可眼神却比之前在外面时，复杂了许多。
“孩子给我看看。”
姜姝彤下意识抱紧孩子，扯出一抹讥讽的冷笑。
“怎么？现在想认了？”
霍沉舟没理会她的讽刺，径直走到她面前。
他没有坐下，只是居高临下地站着，伸手，轻轻拨开了包裹着孩子的破棉被一角。
三个小家伙哭累了，正挤在一起睡得香甜，小脸粉嘟嘟的。
或许是感受到了陌生的气息，其中一个孩子不安地皱了皱鼻子，小嘴翕动了两下。
眉眼的轮廓，鼻梁的线条，还有那小巧的唇形……
越看，越像。
他的指尖在触碰到婴儿柔软的脸颊前，微微一顿。
“那晚……是我？”
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加沙哑。
姜姝彤嗤笑出声，“不然呢？”
“霍大少爷贵人多忘事，连自己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不记得了？”
霍沉舟眼里的情绪太过复杂，她的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想避开。
可她不能退。
这是她唯一的生路。
“霍大少爷的记性真是差到了极点。”
“还是说，你睡过的女人太多，早就分不清谁是谁了？”
霍沉舟的喉结重重滚了一下，深邃的眼底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
他没有再问。
那双眼睛，已经给了他答案。
他缓缓直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屋里投下一片沉重的阴影。
“你好好休息。”
丢下这句没头没尾的话，霍沉舟转身就走。
房门被轻轻合上。
姜姝彤紧绷的身体骤然一松，软软地靠在床头。
她赢了第一步。
但这只是开始。
像霍沉舟这样的人，绝不会只凭她几句话和一颗痣，就完全相信。
他一定会去查。
而她，只能等。